雞鳴縣工農共建辦公室位於縣政府西北側的一幢小樓裡,這幢小樓始建於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期,名稱是“雞鳴縣工農兵活動中心”,三十年過去了,那場官場洗劫已經淹沒在歷史的塵埃裡,但小樓依舊在,血紅色的五角形圖案依然鑲嵌在小樓的頂端,小樓的入口處,已經掛上了新的牌子,牌子上寫着“雞鳴縣工農共建辦公室”。
站在小樓前,厲中河看着腳下,厚厚的積雪竟然無人清掃,樓前樓後零星撒落着一些塑料瓶、酒瓶,厲中河暗暗嘆息,看來,俺老厲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工農共建辦建立起來,把辦公場所建起來,這樣纔像個樣子嘛。
於是,厲中河及時給傅誠然、於兵二人打了電話,十分鐘後,倆人興匆匆地趕來了。他們兩個都是年前就把各方面的手續給辦好了,今日是大年初七,他們這個春節過得滋潤無比,此刻前來上班,自然是心情格外的激動。
然而,傅誠然看着眼前的這幢青灰色的小樓,罵道:“中河啊,咱們的辦公地點就在這麼個破樓裡?操,這是欺負咱們啊!”
厲中河微微一笑,道:“誠然啊,你也別發牢騷,走,跟我進樓去打掃一下衛生。”
“操,我他馬是來工作的,不是來幹苦力的!”傅誠然恨恨地道。
厲中河暗喜,傅誠然可是傅老的親孫子,雞鳴縣官場沒人敢不給他面子,只要他想出什麼好主意來,只要由他提出來,貌似那戴詠華不會坐視不理,像這種跟領導提條件要待遇的問題,俺老厲還是坐享其成爲好,由傅誠然這小子去衝鋒就行。
於是,厲中河笑道:“誠然啊,我覺得吧,咱們還是湊乎一下吧,這個部門成立起來不是那麼容易的……”
“中河,這是縣裡的領導們在欺負咱們!”傅誠然道:“那扶貧辦還他馬的老北樓呆着呢,老北樓裡那麼多的空房子,難道咱們就不能搬過去?”
厲中河一聽,眼睛登時一亮,這傅誠然長得渾身肥肉,沒想到腦子還是轉得很快。
拿出電話,傅誠然直接撥通了縣委辦公室主任丁家輝的手機,丁家輝自然知道傅誠然的來頭,迅速接了電話。
傅誠然直截了當地道:“丁主任,我誠然,我們的工農共建辦位置太那啥了,嘿嘿,你看是不是……”
丁家輝笑呵呵地道:“誠然啊,這個問題,應該讓厲中河給我打電話嘛,你怎麼能親自打電話過來呢?”
“厲中河是我們工農共建辦的最高領導,像這樣的小事,由我出面解決一下就可以啦。”傅誠然嘿嘿笑道。
丁家輝聽着傅誠然的話,心裡一陣不爽,敢情這小小的工農共建辦,竟然凌駕於他縣委辦公室之上?而厲中河身爲工農共建辦的副主任,竟然要凌駕於他這個縣委辦公室主任之上?好嘛,鬧笑話了。
不過,丁家輝是一個很有涵養的人,他還是坦誠地說道:“誠然啊,我看這樣吧,我先向戴書記彙報一下你們的情況,看看戴書記的意思。”
傅誠然依然不跟丁家輝客氣什麼,乾脆利索地說道:“戴書記對我們工農共建辦很重視的,您還是儘早彙報吧。”
丁家輝無奈地搖頭苦笑,這一定是厲中河這小子的詭計。
厲中河這時也是一陣暗笑,這個電話讓傅誠然來打實在是太合適不過了,如果是俺老厲給丁家輝打電話,丁家輝肯定要講點大道理,說一大通克服困難之類的話,以此來推脫,這年頭,誰他馬都是這副德性,讓傅誠然這個小小的掛職幹部來壓制丁家輝這個堂堂的縣委辦主任,實在是太讓人興奮了。
卻說丁家輝掛了傅誠然的電話之後,不敢怠慢,稍稍思索一陣後便進入了戴詠華的辦公室,將此事進行了彙報。
戴詠華眉頭微微一皺,然後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傅老的孫子,縣招商局局長傅一斌的兒子,市委傅一鳴秘書長的侄子,省委駐京辦主任鄭遠山的幹侄子。”
說完這句話後,戴詠華再沒說什麼。
丁家輝立即領會了戴詠華的意圖,這戴詠華再厲害也不敢跟傅老相鬥,便試探性地問:“那麼,把工農共建辦安排到什麼位置比較合適呢?”
“這個問題,你看着辦吧。”戴詠華道。
丁家輝道:“老北樓現在只有扶貧辦一家,空着的辦公室還不少,不如讓他們……”
戴詠華揮了揮手,然後閉上了眼睛,道:“這是你的事。”
顯然,戴詠華對這個問題並不關心,他的眉頭緊鎖着,顯然在思索着其他的事。
丁家輝知道戴書記對於上午開會的時候虞麗華擺明立場支持謝縣長的事情很是煩惱,便壓低聲音道:“謝縣長此次到桃花溝去慰問羣衆,在宣傳工作上搞得很有聲色,外界反應很好,虞部長是不是從中出力了呢?”
暗箭傷人!丁家輝這一把純屬暗箭傷人!他以前是組織部副部長,早就盼着擔任組織部的一把手,但一直沒有如願,現在擔任了縣委辦公室主任,雖說是平級調動,權力卻大了不少,在雞鳴縣官場說話的分量也大了不少,義氣也足了不少,但虞麗華身爲宣傳部長,卻對他這個縣委辦主任嗤之以鼻,他的心中非常惱火,此刻,藉助戴書記對虞麗華心生忌恨的時機稍稍提醒一下,給虞麗華一記暗刺,也算是稍稍解決一下心頭之恨。
戴詠華依然閉着眼睛,沒有說話,似乎對丁家輝的話置若罔聞。
丁家輝十分知趣地退了出去,回到自己辦公室裡,立即撥通了厲中河的電話。
“小厲啊,你剛擔任了工農共建辦副主任,好大的官威啊!”丁家輝上來就是一句。
厲中河嘿嘿一笑,道:“老領導,您可冤枉了我啊,我是堅決主張在這幢樓裡辦公的,但傅誠然不行啊,我說不過他,只得由他。”
之所以拿傅誠然來作擋箭牌,是因爲傅家在雞鳴縣家大勢大,影響深遠,誰都不敢拿誠然兄開涮。
站在厲中河身邊的傅誠然也沒有生氣,他根本不在乎什麼。
丁家輝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的饒舌,道:“這個問題我已經幫你搞定了,你們現在就搬到老北樓吧,工農共建辦跟扶貧辦也算是分工不分家,你們以後在一個樓裡辦公,要好好配合。”
“多謝老領導,多謝老領導!”厲中河笑呵呵地道。
“小厲,晚上有時間麼?來我家裡吃頓飯吧。”丁家輝藉機提出了邀請:“本來過年的時候好好聚一聚的,可你又跟着謝縣長到了桃花溝,呵呵,短短几個月時間,你頭上的光環把我的眼睛都刺住了。”
“哈哈哈……”厲中河大笑:“老領導,你想喝什麼酒?”
丁家輝笑道:“中河啊,咱們兩個之間,喝什麼酒都沒啥關係,你覺得呢?咱們在一塊兒喝點白開水都高興!”
“老領導,我跟您說句實話吧,今天晚上真的沒時間。”厲中河故作爲難的道:“這工農共建辦剛剛正式組建,我雖說是副主任,但也是這個部門的一把手啊,好多的事啊……”
“你小子,現在翅膀硬了,看不起我我丁家輝了?”丁家輝不無鬱悶的責備着:“哎,我是真的傷透了心了。”
厲中河心中暗笑,操,當初老子到桃花溝掛職之前想到你家裡去坐坐,沒想到你他馬的竟然將老子拒之門外,讓老子百思不得其解,現在,老子升官了,老子的能量越來越大,不光是跟謝縣長關係鐵得要命,更和傅老以及傅老的家人關係非同一般,他竟然哭着喊着請俺老厲到他家裡吃飯,這個世界啊,真他馬的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