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曲剛的通話持續了十多分鐘才結束,雖然曲剛表面叫屈,其實卻是專門感謝楚天齊的,兩人都心知肚明。雖然曲剛仍對楚天齊很是尊敬,只不過兩人現在已不是原來的上下級,更多的是朋友關係,說話就要隨便好多。
除了感謝楚天齊讓自己做的這些博名聲事,曲剛也說了現在存在的問題,主要就是主管副市長彭少根的態度。其實從曲剛一到成康市,彭少根就沒給過其好臉色,這主要是曲剛無形當中擠走了薛萬利,而薛萬利可是彭少根的鐵桿,曲剛則是楚天齊的老部下。
在曲剛幾次彙報破案進展時,彭少根就表現出了極大的厭煩,根本就沒有半分鼓勵與安慰,有的只是指責和挑剔。剛剛更是打去電話,讓曲剛多務實一些,少弄華而不實的事,這分明就是批評曲剛看望警察老幹部、烈軍屬,分明是說他用錢收買人心。不但如此,彭少根還在電話中指示,要抓緊破獲兩年前的一個刑事案件,要給受害者一個交待,這顯然就是吹毛求疵,就是無中生有使絆子。
彭少根打壓曲剛,在楚天齊意料之中,否則彭少根就不是彭少根。但令楚天齊意外的是,彭少根竟然立刻就這麼做,這也太的缺少胸懷了。看來彭少根的格局差的很遠,這也就不難解釋其爲何始終不被扶正了。
把一萬元獎金分給公安戰線老幹部、烈軍屬,是楚天齊的主意。他明知道這種做法有些高調,也容易爲人詬病,但他依然主張這麼做,他這是爲了讓曲剛多一層保護。
這次破案的事,最終沒能一追到底,沒能抓到常永金,更沒能挖出真正幕後黑手,而是在一衆市領導干預下,服從了大局。楚天齊有着諸多不甘,但也很是無奈,他知道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其實在彪子說出常永金的身份及其各種關係時,楚天齊已經意識到,恐怕案子只能到此爲止了。正是基於這種考慮,他才吩咐曲剛對常永金圍而不抓,然後看似無意實則有心的把此事捅給了王永新。果然,王永新要求暫時原地待命,最終與主要市委領導協商的結果也是服從大局。
從目前來看,雖然此案被人爲的叫停,難免虎頭蛇尾,但也是當下比較理想的結果。如果沒有將此事彙報給市長,而是直接去抓常永金,很可能會驚動了龐慶隆,最起碼會觸動張鵬飛。龐慶隆或張鵬飛肯定會運用手中力量進行施壓,也可能從其它方面找市裡的麻煩。即使暫時龐、張沒有動作,但只要成康市主要領導知道常永金的關係網,而且絕對會知道,絕對會有人通報此事,那麼市領導必定會嚇的夠嗆,肯定會要求市局顧全大局。
如果那樣的話,公安局會更被動,會騎虎難下,手中的常永金就好比一隻刺蝟,扔也不是,不扔又不行;最終還是得放了,而且還會弄的滿城風雨,被動非常。曲剛勢必會成爲輿論漩渦的焦點,也可能會成爲此事的犧牲品,會被市領導找到其它過錯,以“市委集體決定”而拿下。
因爲沒有直接去抓常永金,因爲要等市領導的命令,這就給市委、政府贏得了迴旋餘地,市裡得以顧全了大局。市領導爲了表彰市公安局懂事,也是封口所需,既給了公安和城建獎勵,還專門獎勵了曲剛本人。這看似皆大歡喜的結局,卻爲曲剛留下了一個隱患,無論曲剛怎麼來圓這個案子,都難脫造假嫌疑,都難保市裡事後翻臉、倒打一耙。
正是考慮到市裡可能秋後算帳,楚天齊才讓曲剛高調分配獎金,就是要讓人們知道,案子偵破工作得到了市裡認可和獎勵。一旦市裡以後想把責任全都推給曲剛,市領導也要考慮能否把他自己擇出去,也會在翻臉時有所忌憚。另外,離退休老警察得到了曲剛的慰問金,沒準會在關鍵時候幫着說句話,也算是爲曲剛拉一拉支援力量。
爲了保護曲剛,楚天齊可謂用心良苦,但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尤其是招致市領導對他和曲剛的防範之心。但兩害相權取其輕,也只能先這樣做了。
……
張鵬飛坐在辦公桌後,手中掐着一隻大雪茄,雙眼緊緊的盯着面前的人。
在張鵬飛對面,站着一個四十多歲,留着毛寸頭髮的男人。男人微躬着身子,在張鵬飛凌厲的目光注視下,顯得很拘謹,甚至有些害怕。
張鵬飛忽然笑了:“老陸,這消息準確嗎?”
男人馬上陪着笑臉:“張總,絕對準確。從前天下午開始,那三個陌生人就沒了影子,一直到今天上午,都再沒看到他們出現。這事我不敢馬虎,一直親自盯着,還對方圓十公里範圍進行了排查,也沒有再發現異常。”
“老陸,你就這麼肯定?”張鵬飛眼眉挑了挑,“我可是聽說了,他們一共派出了四、五個人,你怎麼才發現了三個?那兩個人去哪了?”
“張總,確實是三個,再沒有其他人了,請您相信我。”男人說的有些可憐。
張鵬飛吧咂了兩下嘴巴,說道:“老陸,我相信你,相信你的人品,也相信你的能力。但我的消息來源也很準確,我們絕對不能掉以輕心,一定要覈實沒出現的人在哪裡,是真的沒到現場,還是一直隱在暗處。對了,好好排查一下*身邊的人,千萬不能出現臥底,更不能出現內奸。”
“內奸、臥底?不能吧?”說到這裡,男人忙又改口,“好的,我一定嚴密排查,絕不能讓條子混在裡面,一旦發現內奸,定當嚴懲不貸。”
“老陸,小心無大事。”張鵬飛語氣和緩,“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呀。”
“是,張總說的是。”男人停了一下,又遲疑着道,“不是說成康市已經宣佈結案,還給公安和城建發了獎金嗎?難道還有假?”
“成康的確發佈了結案的消息,也發了獎金,就因爲這麼點事,市裡便拿出小十萬塊錢,本身就值得懷疑。”說完,張鵬飛吸了口手中的雪茄。
男人諂媚一笑:“張總,市裡發獎金,還不是爲了堵那些條子的嘴?那些市領導一聽到張總您的大名,一聽到鵬程、鵬燕公司,怕是嚇的肝都要顫了,他們敢動什麼歪心眼?”
張鵬飛“哈哈”一笑:“小小的成康市確實要給我些面子,但也未必沒有刺頭。”然後他話題一轉,“也不要小瞧小地方,那裡也可能會有強悍的對手,對手可是很狡猾的,我們不得不防。”
“是,張總說的是,還是您高瞻遠矚。”男人繼續陪笑,“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繼續觀察,一定要確認條子已經撤了,同時還要看看到底有沒有內奸。”張鵬飛面色一整,“你去吧。告訴老常,老老實實在那鑽着,好吃好喝,還有女人,哪也不要去,安全的時候自會通知他。”
“是,那我先走了。”打完招呼,男子退出了屋子。
張鵬飛悶“哼”了一聲:“姓楚的,走着瞧。”
……
還在想着和曲剛通話的事,敲門聲響起,李子藤進了屋子。
徑直來到辦公桌前,李子藤說:“市長,有件事向您彙報一下。”
“說吧。”楚天齊放下手中文件,擡起頭,看着對方。
李子藤又向前了一步,壓低了聲音:“剛纔我從市委樓回來,在政府樓東北角即將拐彎的時候,聽到楊永亮打電話。他在電話中說‘你放心,老王已經向我暗示過,我也把消息巧妙的傳給了老彭的秘書,老彭肯定會收拾姓曲的,你就等着好消息吧。’剛聽到這兒,就傳來腳步聲,我趕忙返身快步走向了市委樓。在我剛進一樓的時候,就見楊永亮也向市委樓走來,便趕緊躲進了廁所,過了一會兒才從裡面出來,回了政府樓。我覺得楊永亮的電話意有所指,就來向市長彙報了。”
楚天齊“哦”了一聲,點點頭,他明白了。楊永亮的電話內容很明確,分明就是說,王永新對楊永亮有所指使,楊永亮把相關意圖透露給了彭少根的秘書。結合曲剛剛纔的來電看,顯然王永新是通過楊永亮給彭少根拱了火,彭少根馬上便打電話收拾了曲剛。王永新拱火的內容應該也很簡單,肯定是拿彭少根分管公安說事,肯定搬弄是非,稱曲剛眼裡只有楚市長而沒彭市長。
見楚天齊沉吟不語,李子藤輕聲道:“市長,就這些。要是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好。”楚天齊點了點頭。
李子藤轉身出了屋子,輕輕關上屋門。
楚天齊笑了,看來高調慰問公安老幹部一事,正面效果有了,負面效應也來了。這件事不但衝了彭少根肺管子,也讓王永新不舒服了,想必還會有人不爽的。王永新也真是反應迅速,任何機會都不肯放過。想到王永新,想到彭少根,再想到其他一些人,楚天齊不由感嘆着:“對手真多,也真是很狡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