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手看了看錶,已經八點多,楚天齊身體靠在椅背上,吐出了兩個字:“回家”。
厲劍沒有說什麼,而是直接啓動了汽車,“桑塔納2000”離開停車位,向馬路上駛去。
看着兩側穿行的汽車,還有漸漸遠去的氣派大門,楚天齊心中涌起了深深的挫敗感。其實上午在從省政府樓出來的時候,他就有了這種感覺,只不過那時還存在着一絲期盼。
上午的時候,在張天凱和秘書先行下樓後,楚天齊隨後也坐上電梯,直接到了一樓。來在一樓後,他打消了“在樓下等候”的想法,直接出了院子,到了汽車上。然後和厲劍一起,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館。這頓飯吃的時間很長,從上午十點多,一直吃到過了下午一點,反正也是耗時間。
從餐館出來後,楚、厲二人沒有去酒店,而是直接到了餐館旁邊的洗浴中心。簡單沖洗一下,便到了休息大廳休息,躺到下午將近六點纔出來。在洗浴中心休息期間,楚天齊一直注意着手機的動靜,手機倒是響了幾次,但每次都不是他期待的人。
晚飯還是在中午那家餐館吃的,餐館離省政府不遠。吃完後,直接到了汽車上,楚天齊透過車窗,不時看向馬路斜對面的那個*所在。可是手機並沒有響起,而天色卻將要黑了。
在這個季節,晚上八點多正是將黑將不黑的時候,路上車輛也比較多,“桑塔納2000”裹在滾滾車流中,緩緩向前蝸行着。
再次回頭看去,那處景物已經變的很是模糊,只是憑印象知道那是省政府所在。收回目光,繼續仰躺在椅背上,楚天齊想着今天的事情。
今天多半天,都是在等待中度過的,楚天齊一直在等着張天凱或是其秘書來電話。他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小,可他卻不願放過這種可能性。從現在來看,這十個多小時的等待,都成了無用功。
張天凱怎麼會不找自己呢?他應該找呀。自己的話還沒說完,後面的話更關鍵,張天凱應該能聽的出來,他不可能不關心的。可事實是人家就沒找自己,本來當時也沒留下任何提示的話語。
難道真的是判斷錯了,真的是自己自以爲是?楚天齊一邊疑惑着,一邊在腦中翻着一些細節,想要從中找到答案或是蛛絲馬跡。
上午在張天凱辦公室的時候,自己故意說成對方和那幾件事有關係,當時對方的神情也突變了一下。儘管對方掩飾的很快,但楚天齊還是捕捉到了微小的變化,他在說話的時候已經在刻意關注着。然後自己馬上又裝糊塗糾正了剛纔的話,點出了對方的寶貝兒子。此時對方神情似乎沒什麼變化,但顯然簡單思考了一下,然後便給自己扣上了公報私仇的帽子,還故意歪曲了自己和前女友的關係。之後,對方便延續着這種風格,拋開其與兒子的聯繫,還一直譏諷貶低自己,直至對方請自己出去。
想到這裡,楚天齊就不禁懊悔。自己當時面對對方“送客”舉動,就不該裝大尾巴狼,見樣學樣,而應該直接講出那些關鍵的話。後面的話如果精煉一下,有幾分鐘就夠了,張天凱按說不會不讓自己講出來的,前面可是聽自己說了二十來分鐘的。正是因爲那麼一耽擱,才讓邢志軍橫插一槓子,又是打電話,又是直接進了屋子的,之後便是張秘書帶來了“省委開會”的消息。儘管自己想爭分奪秒詢問對方的意思,可對方卻用那麼一個理由,爲剛纔讓自己再次回去做了註解。
張天凱喊住自己,真是讓自己去拿那半盒煙?肯定不是,那只是對方的一個藉口罷了。如果沒有邢志軍的干擾,如果沒有張秘書的幾次進出,尤其要是沒有急着到省委開會一事,對方肯定不會這麼說的。張天凱肯定是不想匆忙間給自己答覆,這既是爲了說話穩妥,也可能是臨時變了卦。正是基於這種看法,楚天齊纔沒有立刻返程,而是一直等着電話,期望對方能再次請自己回去談一談。
如果僅是如果,假設就是假設,假設沒有變成事實。事實是,自己沒有說完想說的話,張天凱也沒有給出期望的答案,甚至自始至終對方也未表現出對那幾件事的重視。
雖然自己沒有完全說透,但對方應該完全能聽明白意思呀,又怎麼會是那種態度呢?難道真像對方標榜的那樣“公私分明”,難道其對兒子根本不關心?這怎麼可能?就衝張鵬飛的公司發展那麼快,就衝張鵬飛的所做所爲,怎能沒有其父的大力支持?可今天張天凱的表現卻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呀?
張天凱是故意做作,還是有其它什麼想法呢?張天凱會不再理會此事嗎?張天凱會再找自己嗎?張天凱會因此改變對自己的處置嗎?邢志軍手裡拿的紙張會是什麼內容?怎麼會這樣?難道我錯了?一個個問題涌上腦海,楚天齊一時根本給不出準確答案。
……
就在楚天齊絞盡腦汁、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張天凱則臉色鐵青的坐在自家沙發上,眼睛不時望着門口方向。
“老張,你今天這是怎麼了?自打一進門,就虎着臉,就跟誰欠你多少錢似的。”一個徐娘半老的女人來到張天凱身旁。
張天凱皺着眉頭,悶*哼了一聲,轉頭看看女人,沒有說話。
“到底是誰惹着你了?”女人繼續道,“就是別人讓你不舒服,你也不能給我甩臉子呀,我又沒招惹你。”
張天凱冷冰冰回了一句:“你別管。”
“你……好,好,我不管。”女人滿臉怒氣,走向一旁,“以後再有什麼事,少跟我叨叨,我還不想聽呢。”
看到女人變了臉色,張天凱語氣一緩:“哎,我不是要給你甩臉子,你不知道。那個……”
“叮呤呤”,忽然響起的鈴聲,打斷了張天凱的話。
拿起手機,迅速掃了眼屏幕,張天凱按下了接聽鍵。
手機裡立刻傳來一個聲音:“老爺子,你在哪?”
“我還能在哪?在家。”張天凱沒好氣的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總不能讓老……”
“大領導能夠撥冗相見,晚輩不勝感激。”手機裡的聲音吊二郎當的,“只是我不像你們公家人,每天就上六、七個小時,還大多喝茶看報紙。我只是一個小商販,只要睜着眼就得爲生計奔忙,其實夢裡也是……”
“屁話這麼多。我就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張天凱打斷對方,“老子可是專門回來等你的。”
“大省長說話太粗俗,這要是傳出去,也太損你的威名了。”電話裡“嘿嘿”一陣怪笑,“當然了,家醜不可外揚,我是會替你遮掩的。”
張天凱對着手機吼道:“媽的,有完沒完?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對不起您了,我得加班,還真沒時間。”手機裡依舊嘻皮笑臉,“您就說什麼事吧,是伊拉克又打起來了,還是阿富汗又……”
“不回來?你剛纔可是說好……”話到半截,張天凱語氣一緩,“算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呀……您還是別跑了,我也說不上來準確地方。要是沒什麼大事的話,還是過幾天見面再說。哎呀,快沒信號了。”話音到此,手機裡沒了聲響。
“你他媽耍……”張天凱舉起手機,又悻悻的放下手臂,然後氣呼呼的上樓而去。
“老張,到底怎麼了,至於那麼大火嗎?”女人還是自食了前言,追到樓梯口問道,“鵬飛他……”
“咣噹”一聲屋門響動,把女人後面的話噎了回去。
張天凱直接進了二樓書房,點着一支雪茄吸了起來。由於吸的太猛,他連連咳嗽,便把雪茄擲到了菸灰缸裡。
呼呼喘了幾口粗氣,又儘量壓了壓火氣,張天凱嘆息一聲,回撥了剛纔的號碼。
“您所撥打的號碼不在服務區。”標準女聲傳了出來。
“不在服務區?”嘴裡唸叨着,張天凱又重新撥了一個號碼,很快便得到了一個類似的回覆。
“我看你還能都關了?”張天凱又撥打了第三個號碼。
“嘟……嘟……”兩聲回鈴音響過,手機裡傳出了聲音,“老爺子,你到底有什麼事?我這可忙着呢。”
張天凱忙問:“你說話方便嗎?”
“方……便。就是正忙着,你要長話短說。”對方聲音顯得很急。
張天凱沉聲道:“我問你,成康礦井爆炸的事和你有沒有關係?墜樓民工家屬二次要錢是不是你指使的?你是不是讓人以上禮爲名陷害楚天齊了?你……”
“你聽誰放的屁?”對方恨聲打斷。
“你到底乾沒幹?人家可是說的信誓旦旦。”張天凱繼續盯問着。
手機裡“哦”了一聲:“是那個姓楚王八蛋說的?他搞了我老婆,現在還想整死我,你這堂堂大省長竟然還相信他的鬼話,我無話可說。”
張天凱語重心長的說:“鵬飛,我是問你正事,你不要瞎攪……”
“信他還是信你兒子,自己掂量着吧。”手機裡的聲音到此而止。
“你他媽……”罵到半截,張天凱把手機扔到了牀上,心中暗道:難道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