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秘書和司機,又有了“寶馬”,楚天齊週末也沒休息,由嶽繼先開車,帶着秘書李子藤離開定野市,私訪去了。
說是私訪,只不過是沒有通知相關部門,只是隨便出去看看,並非真正意義的有目的私下出訪。不但沒有目的,專門固定地點也沒有,就是到路上去轉。當然了,全市範圍內的公路,都在楚天齊的分管範圍,這是一種全新的工作方式。
出來轉有兩個多小時了,已經走過四條路,兩條縣道,兩條省道。每走一段就停一會兒,楚天齊下去到路邊走一走,或是到路肩下看一看,李子騰也就跟在身後。期間楚天齊沒有發表什麼意見,也沒有詢問,就是看看,然後再走。
看到楚天齊上車,嶽繼先問:“市長,往哪走?”
楚天齊右手前指:“上前邊高速,測測汽車性能。”
“好的。”答應一聲,嶽繼先啓動汽車,直奔那條高速公路而去。
奔行了十多分鐘,越野車進了收費車道,嶽繼先取上通行卡,擋車杆擡起,汽車駛進快車道。駛出沒多遠,路上車輛已經行開,嶽繼先腳下給油,越野車便加了速度。似乎沒覺出怎麼提速,一輛輛的汽車便被黑色越野超越,甩到了後面。
看着儀表盤上顯示,再注意到側旁倒去的諸多車影,李子藤暗暗點頭:這輛車看着一般,提速還真快,也還這麼穩,應該能趕上常務肖副市長的新越野了吧。要是再努把力,沒準也能偶爾跟上市委書記和市長專車的速度。
沒覺着怎麼走,越野車已經走出了六十來公里。
楚天齊一指右前方:“從哪下去,然後往回返。”
嶽繼先沒有說話,而是放緩了速度,向前方兩公路出路處靠去。
出站交費,繞了大約四、五公里,越野車重新上到高速另一輻,向來時方向駛去。
從進站口駛出大約七、八公里左右,路上車輛稀疏了好多,嶽繼先一腳油門踩下去,儀表盤短時間內速度顯示由六十邁提到一百三,眨眼之間又到了一百八,輕輕鬆鬆過了二百邁。
我的個媽呀,不會是儀表盤失靈了吧。注意到那些數字的變化,李子藤轉頭望向車外,只見一輛輛汽車被迅速超過,再被甩下,直至感覺後退連連。他這才意識到,是這車提速快,底盤穩,自己才感覺不可信。
正準備暗自讚歎一下,李子藤張大了嘴巴,因爲儀表盤上出現了一個更驚恐的數字。他張大嘴巴看向嶽繼先,見對方神色自若,並沒有神經不正常的樣式,顯然沒瘋。再側頭瞟向楚市長,見對方微靠在椅背上,面帶微笑看着儀表盤,顯然很享受的樣子。這都什麼呀,分明是兩個瘋子中的瘋子,都瘋出境界了。
嚥了兩口唾沫,李子藤再次看向儀表盤,數字又上去了。這個速度平時別說看過,就是聽也沒聽說過,倒是在報紙上見過,據說新修的一段高鐵可以達到這個速度。高鐵速度,那可得專用鐵路、專用列車呀!李子藤心中又是一驚,趕忙伸手抓住車頂上的把手。
就在李子藤剛剛抓牢把手之時,汽車速度適時降了起來,前方不遠處就是下高速的輔路岔口了。饒是汽車慢了下來,一瞬間還是很快到了出站口,在收費車道內停車交費。此時李子藤才暗自長噓了一口氣,心中感嘆着:就這性能,書記、市長的專車差遠了,恐怕兩車捆一塊也白給。真是可以套用那麼一句話:車不可冒相。
想到車,自然也就聯想到人,李子藤下意識的側頭看去,只見楚市長還是面帶微笑的神情。他趕忙收回目光,面向前方,心中嘀咕着:省委組織部長專車肯定也趕不上這輛車吧,看來楚市長背景可不只是一個老丈人那麼簡單。
“子藤,這車坐的不舒服嗎?暈車?”楚天齊忽然說了話。
李子藤忙道:“不,不,就是太快了,還好剛纔路段沒有抓拍攝像頭。”
楚天齊沒再說什麼,他已經看出了李子藤的驚愕,其實他自己同樣也驚訝,那麼平穩的情況下,儀表盤竟是那樣的數字,也太恐怖了。他曾經開過這輛車,覺得配置確實不錯,但都沒有這麼跑,估計以自己的車技也跑不成這樣。嶽繼先肯定是受過相關的專業訓練,看來千里馬必須要配頂級騎手才行。
擡手看錶,已經快十二點,楚天齊四下瞅了瞅,說:“去左前方那,那裡好像有飯館。”
汽車向左前方靠去,果然有兩家飯館。
……
選了那家稍大的飯館,停好汽車,三人走了進去。
“三位,坐這。”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走上前來,招呼着,“吃什麼?有燉牛肉、大鍋菜、炒菜,這裡有菜譜。”
坐到方凳上,楚天齊翻騰了一下菜單,說:“來碗燉牛肉,小碗的。”然後一推菜單,“剩下的你倆點。”
“市……”話到半截,接收到了楚市長的眼神,意識到差點走嘴,李子藤趕忙換了話頭,“是現成的嗎?這個熬大菜。”
女人忙道:“熬大菜是剛出鍋的,大碗小碗隨便點。”
“那就來一中碗……小嶽你吃什麼?”李子騰又把菜單推給嶽繼先。
嶽繼先又點了一個炒菜,給每人點了碗米飯。
剛點完菜,米飯、牛肉和熬大菜就上了,楚天齊三人邊吃邊等着剩下的菜。
正這時,有幾人大聲吵嚷着走了進來。其實並不是吵架,而是大聲的聊天而已。
楚天齊立即被這些人的聊天內容吸引。
進來的一共是六人,四男兩女,都穿着桔色馬甲,戴着桔色帽子,馬甲上有熒光綠反光條,印着“許源養護”字樣。
坐到進門不遠的圓桌上,六人摘掉帽子,繼續着剛纔的話題。
“這他孃的,照這個樣式下去,今年五三二公里到五三六公里那段還得大修,你看現在都砸成什麼樣了。現在土還凍着,等到四月底一消開,五月再一灌水,指定翻漿。”說話的是個絡腮鬍子。
瘦臉女人接了話:“那處可不止四公里,到時要翻修的話,怎麼也得六公里以上。”
娃娃臉男子道:“就這八十公里路全算上,翻漿的路段至少有四處,大修面積怎麼也得十五萬平米往上,墊層、底層、油麪算上,那工程量可不小。瀝青油麪需要修補的就更多了,要是好好修的話,至少得有二十萬平米,七公分厚的瀝青路面,哪得多少錢?”
“好好修?好好修還不如重修呢。再說了,好好修也沒用,修路兩個來月,修好後能好走兩、三個月,剩下半年還是這德性。”說話的是個大眼袋男人。
矮個女人跟着說:“當官的也不想好好修呀,又不是他家的路,他纔不着急呢。再說了,要是修一年用五年,每年那麼多錢往哪花?他們怎麼下妖怪?”
“可別這麼說,要是讓當官的聽見,還不找你麻煩?”娃娃臉提醒着,“再說了,咱們也不能瞎想人家。”
“找什麼麻煩?肚裡沒病不怕冷糕頂。找我也不怕,我本身就是個臭養路工,又沒有一官半職的,還能把我怎樣?總不能不讓我*幹活,讓我活活餓死吧?”矮個女人不以爲然,“我的話也不反*動吧,要是一下子修好的話,何苦年年花這冤枉錢?”
娃娃臉男子附和着:“說的也是,每年那麼多錢,你說就那麼浪費了,真是這看着也眼暈。”
“說的輕巧,那能一下修好?這路早砸的不行了,有的路段墊層都鬆了,雨季還要從油麪向下滲水,不翻漿纔怪。”絡腮鬍男子道,“再說了,就是修好也不行,那傢伙拉煤車至少都在六、七十噸,再結實的路面都不行。你就看吧,夏天天熱的時候,那大車一走一過就是兩道糟,來回砸上個把月不壞纔怪。”
矮個女人“哼”道:“還不是沒人管?交警只知道罰款,罰了那麼多錢,都進了他們小金庫了,到時還得公家出錢修。路政也罰。”
“交警罰款都有任務,他們的經費都從那裡邊出,協警的工資也是各小交警隊自己解決。最起碼他們得罰夠這些錢呀,再多出的錢才能下館子胡吃海喝。”瘦臉女人揭密着,“我聽說就這條線上的交警,今年任務就小一百萬呢。你們沒見跟他們講情那麼難?少收的錢根本不是公家的,是他們自個的。”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公路背興,讓大車砸的亂七八遭,過往車輛也跟着遭殃,蹭底盤、磕保險槓的。”娃娃臉男人又跟着感嘆。
“最倒黴的還是公家,大把大把的往出花錢。”絡腮鬍男人嘆了口氣,“唉,不過人家那些單位各有各的理,都還有一堆埋怨呢。公路部門說公路破損是超載造成的,交警和路政就說罰錢目的就是治超載,交警更是哭窮沒經費。”
“行了,行了,看三國掉眼淚,替古人擔心,這就是個惡性循環,得當官的才能管。我們就是受死苦的,幹活填飽肚子纔是真理。”剛纔一直點菜的壯漢說了話。
“對,對,吃飯吃飯。”幾人達成共識,低頭吃了起來。
看了眼那張圓桌的方向,楚天齊神色再添一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