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去兩天,到了九月十日。
上班不久,李子藤又來了。
在剛上班的時候,李子藤便已來過,每天都有這個程序。現在再過來,顯然是有什麼事情。於是楚天齊問道:“有事?”
李子藤點點頭:“嗯。據小道消息,展翅高飛想和施工企業談談。”
“談談?怎麼談?”楚天齊反問,“你怎麼看?”
“關於怎麼談,還沒有具體消息,我估計無非是談恢復供應的事。”李子藤道,“雖然是小道消息,但我認爲也是展翅高飛故意放出的風。之所以沒有具體消息,應該也是他們故意的,是爲了避免被動。這個消息沒有任何誠意可言,是他們的一種試探,他們還在想着儘可能博弈到更多的利益。在現有情形下,企業不會輕易就和他們談,他們要靠以前威嚇手段促成的話,也根本不可能。”
楚天齊沒有發表看法,而是囑咐着:“繼續關注,肯定他們還有後續作法。”
“是。”應答之後,李子藤退出了屋子。
看着門口方向,楚天齊心中暗道:張鵬飛呀張鵬飛,都這種情況了,你還在耍花招,還這麼不老實,看來還是沒打到你小子痛處。
……
張鵬飛卻不這麼認爲,他自己覺得太痛了,痛入了他的骨髓。
曾幾何時,全定野市公路水泥市場份額中,展翅高飛就佔了九成多,整個定野市範圍內,跑的幾乎全是“展翅高飛”水泥罐車。這才僅僅十來天,一多半的市場份額就切了出去,這就是割肉吸?呀,他能不痛?
這幾天好多人都勸自己識時務,家裡老頭子也讓自己忍一忍、退一退。可你們誰能理解我,是那麼好退、好忍的嗎?要退到什麼地方,又要忍到什麼時候呢?
你們總讓我忍和退,又有誰真心實意幫我,爲我提供一些助力呢?別人不說,老頭子總該幫一幫吧,我可是你的種,我也是爲咱們張家,不只是爲了我自己。可你怎麼也只知道唱衰我,就不能伸伸援手,你是真的脫毛鳳凰不如雞,還是根本就沒把我當你兒子?我現在還真懷疑咱倆的血統關係。
剛纔一刻還在想着水泥之痛,現在張鵬飛心中便是對許多人的恨。
“篤篤”,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長噓了口氣,張鵬飛說了聲“進來”。
屋門推開,一個男人走進屋子。
看到對方進屋,張鵬飛坐正了身體,語氣也儘量客氣了一些:“臥龍先生,請坐。”
面對對方禮遇,“小諸葛”沒有什麼反映,而是到在辦公桌前,講說起了事情:“張總,從各方彙集的消息來看,那十二個縣的水泥供應充足。就是在這種高強度加班狀態下,在一晝夜基本幹兩天活的情況下,他們的整個水泥供應沒有銜接不上的情形,而且各個工地都還儲備了四、五天的量。有這四五天的儲備,足夠這些施工標段應對一些突發狀況,就是尋找新的供應商,也有相對足夠的時間。”
“你要說明什麼?”張鵬飛反問。
“小諸葛”給出回覆:“現在對方底氣十足,我們根本沒有叫板的資本。”
聽對方如此一說,張鵬飛的語氣出現了不悅:“照你這麼說,我們該怎麼辦?”
“小諸葛”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分析起了當前形式:“現在那十二個縣,無論從官方,還是從施工企業,或是從社會來看,人們都非常歡迎通途水泥。通途水泥公司也特別配合當地政府,源源不斷的向施工企業供應水泥,各方氣氛非常和諧。”
“可是你想過沒有?水泥不是這麼供應的,不應該這麼複雜,而是企業與企業之間的商業行爲。而他們倒好,交通局、公安局全體出動,定野市政府的傢伙們也跟着參與了。這不像是供需行爲,倒很像是搞運動。水泥供應也不是一時一事,他們這樣的大混幫作法,又能堅持多久?假如再有其它事項發生,也需要他們投入人力,尤其需要投入警力的話,他們能顧得過來?”張鵬飛再提不同看法。
“小諸葛”的語氣嚴肅了好多:“張總,首先我要提醒您,千萬不要想着給他們製造人爲事端,想也不要想。他們現在大張旗鼓的弄,尤其還投入了那麼多警力,既是爲了造成一種氣勢,更是在震懾我們。而且不僅是震懾,還實實在在做好了準備,等着我們的人自投羅網。我還懷疑,這些佈置出現的警察,只是表面的,暗處還隱着更強大的力量,姓楚的可是有過這樣的先例。
現在他們這種大張旗鼓的搞法,確實不是長久之計,也不可能長久,尤其全市警力可不只是爲這一事服務的。但是,這種全員出動的行爲,本身就震懾了好多勢力,包括我們,也包括別人。這就無形中增加了安定因素,發生不可測事項的概率大大降低,就相當於摟草打了兔子。
還有一點必須要搞清,就是我們不能只看人家能堅持多久,而是要看我們是否能撐得下來。現在整個定野市,幾乎全是‘通途水泥’的罐車,罐車車隊每經過一地,就是一道壯觀的風景。他們本身供應的縣市就多,而且派出的車輛又多,車輛還嶄新、醒目。再看我們那幾輛車,灰頭土臉的,分明就是醜小鴨,一比之下便相形見絀了。”
“相形見絀?那好辦,我們也全部粉刷一遍,再噴上紅漆。”張鵬飛提出了新的見解,“我也要提醒你一點,他們現在供應水泥,是一車一結,這是長期供應的作法嗎?這分明就是短期打算。說明他們雙方合作的誠意基礎並不在,那家公司也沒那麼大的供應能力,很可能現在也是瘦驢拉硬屎,是多少家湊一起的。咬咬牙,整個定野市場還是我們的。”
“小諸葛”連連擺手,“不不不。他們現在的作法固然不像是長期合作,這種作法又能堅持多久不得而知。但現在他們採用這種合作方式,也正是我們的機會,斷然回頭的機會。如果等他們全部簽了長期合作協議,那我們就徹底沒機會了,等待我們的只有那無盡的官司,還有數額巨大的索賠訴求。”
張鵬飛沉聲道:“他們會籤協議嗎?剛纔你也說了,不清楚他們能堅持多久,那就意味着堅持不了多久。”
“我們能堅持住嗎?能堅持着看到他們最終的合作情形嗎?”反問過後,“小諸葛”給出答案,“我們堅持不住,我們扛不過他們。現在那十二個縣市的水泥價格僅是每噸二百四,比我們整整少了三十塊錢,一個工地全算下來,可不是小數目。現在由我們供貨的縣市,早已經是怨聲載道,紛紛報怨我們的價格太高,已經表達了換廠家的訴求。他們可不僅只是說說,早已派出人員與通途水泥聯繫,也把報告打到了基層政府,要求‘雨露均沾’。
說的不客氣些,我們現在已經四面楚歌,根本不具備‘城樓觀山景’的條件。現在市政府還沒明確表態介入這幾個地方,也同樣是我們的機會,一旦他們宣佈支持這些地方,或者做出實質性舉措,那就晚了,到時黃瓜菜也涼了,什麼也來不及。當地政府放空炮的時候確實不少,但這次我們不要心存僥倖,因爲我們面對的是楚天齊,對於這個人,你比我瞭解。”
聽到這裡,張鵬飛沒有說話,而是陷入了沉思。
……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桌上固定電話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楚天齊直接拿起了聽筒:“有事?”
聽筒裡傳來楚曉婭的聲音:“市長,向您彙報一件事,展翅高飛有動靜了,有了實質舉措。”
楚天齊“哦”了一聲:“具體說說。”
“據相關縣市彙報,展翅高飛下午找到了還在供貨的施工企業,主動向他們表示,降低水泥價格。聽那意思,應該能從二百七十元一噸,降到第噸二百五十五。展翅高飛還向施工企業表示,他們是長期合作,是先用貨後付款,可以壓一部分貨款,這種合作更有保障。而且這樣可以少佔用施工單位資金,能夠把這些資金更多應用到其它方面,算上期間省出的民間借款利率,要合適的多。”說到這裡,楚曉婭又補充一句,“他們這非常有針對性,是有的放矢。”
楚天齊“哼”了一聲:“有的放矢?我看是隔靴搔*癢,毫無誠意,分明是權宜之計。我敢斷定,他們的陰謀不會得逞。不衝別的,就衝他們的信譽度也不行。那些縣市雖然還用着他們的貨,但通過這次斷供風*波,加之先前的霸王條款、高額供貨價,已經看出了他們的本質,根本就不敢信任他們。不知他們是急昏了頭,沒有認識到這一點,還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在愚弄他人呢?你說呢?”
“隔靴搔*癢自欺欺人,搬起石頭砸自己腳。”楚曉婭給出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