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俊飛和楚天齊正在說笑,寧俊琦走了出來,她旁邊是相送出來的馮志國的老伴。休息區坐着的四個人,趕快站了起來。
馮志國的老伴看着寧俊琦等三人,說道:“寧鄉長,感謝你們幾位來看望老馮,謝謝!我就不遠送了,讓小飛送送你們吧。”
“阿姨,您客氣了。”寧俊琦說道,然後和幾位副鄉長說,“我們走吧,我剛纔已經代你們和馮書記打過招呼了。”
馮志國老伴揮揮手,又說道:“小飛去送送。”
大家也一起揮手告辭,然後向外走去,馮俊飛在後面相送。
在走出高幹病區後,在大家一再堅持下,馮俊飛纔沒有送到樓下,而是返回了高幹病區。
在高幹病區門關上的瞬間,大家又一次和馮俊飛揮手告辭。透過門縫,大家看到了馮俊飛的笑容,也報以笑容迴應。楚天齊卻從這笑容裡,看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東西,但他卻一時看不懂對方笑容裡的意思。
高幹病區的大門關上了,瞬時將裡外隔成了兩個世界。楚天齊心中暗道:這就是特權。當然這是黨和政府給予這些領導幹部應有的關心和照顧。
但有些人卻會利用手中的權力,人爲的賦予自己和一些人本來不應擁有的特權。面對形形色*色的特權,老百姓是無法分清那些是合法的,那些是違規的。
也不怨楚天齊有感慨,就是這麼一道小小的高幹病區的門,就讓他們在門口躊躇了好一會兒。要不是遇到馮志國老伴,要不是馮志國老伴手裡有進出區域的感應卡,他們是無論如何也進不去高幹病區的。
……
從醫院出來,二一二車徑直開到了縣委大院。除了楚天齊和司機留在車上外,其他人都去縣委和縣政府辦事去了。
雖然留在車上,楚天齊卻明白他們都去幹什麼了,無非就是去找各自的主管領導,聯絡感情去了,順便給鄉里爭取點好處或幫助。
至於寧俊琦去幹什麼,楚天齊更是一清二楚,他知道她去見書記和縣長去了。因爲在今天出發前,寧俊琦已經說過,看望馮書記是正常的官場禮節,如果不去看望的話,就會被看做不懂事。如果去看的話,必須要和自己上面的領導及時彙報此事,否則,可能就會引起領導猜忌。
直到十一點多的時候,寧俊琦等人才出來。大家找飯館吃了午飯,然後一起回了青牛峪鄉政府。
……
自從寧俊琦等人離開後,馮俊飛的心情極度糟糕。
本來這幾天,他已經理解了關於大伯馮志國的很多事情。尤其大伯醒來後,父子二人進行了短暫的交談,彼此都承認了對方的身份,二人心中都欣慰不已。雖然和馮志國的父子關係不能擺到明處,但馮俊飛心中的疙瘩卻解開了。他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孝敬父親和母親,也一定要孝敬大娘,孝敬這個看上去很傻、其實卻很偉大的女人。
馮俊飛心情之所以不好,主要還是源於“處理品”楚天齊。雖然他一直對這個“處理品”耿耿於懷,但眼不見心不煩。誰知,“處理品”卻來了,這已經讓馮俊飛非常不痛快了。來就來吧,沒想到“處理品”卻提到了那個可惡的王猛,故意在自己的傷口上撒了把鹽。
馮俊飛這次旅遊回來,之所以去質問馮志國,並導致馮志國吐血昏迷,就是因爲楚天齊被提拔的事,導火索就是那個死王猛。
……
原來,馮俊飛在旅遊點和王猛相遇後,自是一番“親熱”,至於是真是假那就只有自己心裡明白了。老同學見面,自是要喝酒吃飯。在飯桌上,馮俊飛才知道,原來當年這個窮小子王猛,現在已經成了小包工頭了。在特區不算什麼,但要是回到玉赤縣這個小地方的話,那也是一個人物了。
看着王猛的變化,馮俊飛心裡很不是個滋味。當年只要自己給幾顆瓜子,窮小子王猛就會屁顛屁顛的爲自己跑腿辦事。短短几年不見,人家已經成了一個動不動就指揮好幾百人的包工頭,真是造化弄人呀!
雖然馮俊飛是剛剛纔知道了王猛這些年的情況,但王猛卻對馮俊飛的情況瞭如指掌,就彷彿是他親眼所見似的。在推杯換盞中,王猛對馮俊飛就是一陣讚揚,讚揚馮俊飛大有前途。面對老同學的讚揚,馮俊飛也有些飄飄然,但他總懷疑對方是在諷刺自己。
在喝酒的過程中,提到了上學時的糗事,二人一會開懷大笑,一會兒又互相言語攻擊,同時都感嘆時光匆匆。酒桌上的其他人也是跟着嘻笑不已。
提到上學時的事,自然也就會提到那時的同學,回憶互相之間的事情,也談到了現在各自的境況。對於好多初中同學,馮俊飛了解不多,尤其好多人都是窮小子,在學校時就和他不睦,這些年更是沒有聯繫。但王猛卻不一樣,不光對這些同學的情況能說上好多,而且還和好多人多次見面,並互有聯繫。
王猛當然也提到了楚天齊,還說在楚天齊上大二時,曾經去找過這個初中同學。楚天齊當時不但陪着王猛在省城好好玩了兩天,而且還坦言以後要互相幫助、多多來往。
聽王猛提到了自己的死對頭,馮俊飛心中很是不爽,只是沉默寡言的喝酒。而王猛卻沒有在意這些,一邊勸酒,一邊繼續說着楚天齊的事。而且還把楚天齊回到玉赤縣後的所做所爲,給抖落了一遍。包括楚天齊處理農民上訪、引進蔬菜項目、勇鬥販毒集團、發現鋅礦泉水、與何氏藥業合作的事,包括楚天齊獲得沃原市見義勇爲的事,包括楚天齊不到兩年時間就升任常務副鄉長的事。當然了,王猛的有些表述與事實有出入,有些事也有些誇大其詞。
在王猛的嘴裡,楚天齊被塑造成了一個一心爲民,不畏權暴的新時代基層官員楷模。馮俊飛心中暗道:狗屁,馬屁精。
終於,在馮俊飛的極度忍耐中,王猛停止了對“處理品”的吹捧。
馮俊飛看似玩笑,實則諷刺道:“他後來幫你什麼忙了嗎?除了那次見面外,怕是連面都沒見過吧?”
本已喝得臉色發紅的王猛,此時脖子也紅了,急忙爭辯道:“後來是沒見過面,我的忙他也幫不上。但我相信,只要他能幫上的,一定不會推辭的。”
沒想到,楚天齊在王猛的心裡有這麼重的份量。於是馮俊飛繼續揶揄道:“嗨,老王。我可是聽說,他手裡有好幾個大項目呢,你不去弄點幹?同學一場的份上,他應該照顧你點纔對,總不至於六清不認吧?”
“你說這呀,我還真沒想過,也不準備找他。”王猛打着酒嗝說道。
“哦,你是怕他不講情面吧?要不你給他意思意思?”馮俊飛扇風點火道。
王猛一拳擂到桌子上,說道:“你他娘放屁,他會要老子好處?誰的好處他都不會要,他就不是那樣的人。”說到這裡,他嘴一咧,笑着道:“馮科長,我這人說話粗,你別介意。我是說楚天齊是一個正直的人,又是一個講朋友情面的人,如果我去找他會讓他爲難,我怎麼能做這樣的事?”王猛邊說邊喝了一杯酒,嘴裡叨咕着“自罰一杯,自罰一杯。”
“少來這一套,誰不知道你的臭脾氣。當年不就因爲你長的又高又黑、脾氣也臭,我們都說你是張飛的弟弟——張跑嗎?”馮俊飛沒好氣的說道,“你把‘處理品’都快捧上天了。”
王猛“嘿嘿”一笑:“往事不堪回首啊,我這樣的一個英雄人物不也爲了鬥米而折腰嗎?當然了,連鬥米都不算,一個鼠輩給了我幾顆瓜子,我不也管人家叫大哥嗎?”
馮俊飛知道王猛在拿當年給瓜子的事調侃,就說道:“去你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是,你嘴裡能吐出象牙。”王猛的話引的大家一陣鬨堂大笑。他繼續道:“對了,你剛纔說讓我給楚天齊意思意思,我看是你小子在變相提醒我吧?要不,我給你點好處?楚天齊不是見錢眼開的人,我看你小子卻是一個十足的腐敗分子。”
明知道王猛是在調侃,但馮俊飛仍不免臉上一紅:“去你的,不跟你一般見識。總不能讓狗咬了一口,我再咬狗一口吧。”
和王猛的這次“把酒言歡”,馮俊飛以大醉收場。當然了,王猛也好不到那去。
馮俊飛酒醒後,想起了王猛對“處理品”的吹捧,和對自己的貶低。頓時,怒火滿胸,連罵“混蛋”,他這既是罵楚天齊,也是罵王猛,當然也是罵自己那個王八蛋大伯。於是,他一回到玉赤,就第一時間到了馮志國家,也纔有了父子對罵的戲碼,才引發了馮志國吐血暈倒。
……
想到王猛的可恨,馮俊飛就更是想到了“處理品”的可惡。這個“處理品”不但到自己面前晃悠,還他*媽的提起了死王猛,這不是故意在給老子添堵嗎?想到這裡,他不由得罵道:“同學,同學情誼,狗屁。”
儘管馮俊飛說的很低,但還是被馮志國聽到了一些。於是,馮志國嘆氣說道:“哎,小飛,不要那麼狹隘,同學就是同學。”
馮俊飛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趕忙說道:“知道,知道,我說着玩呢!”
馮志國聽罷,又長嘆了一聲:“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