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宋玉香帶着,楚天齊宿舍很快得到了落實,是最後一排房最西邊的那間。不知是專門給他的待遇,還是沒人和他一個屋,反正屋子挺大,就他一個人。屋子裡,牀、被褥、衣櫃和其它日常用品一應俱全,被罩、牀單看上去也是新換的。
楚天齊乾脆和宋玉香商量,把辦公室也放在這間屋子,宋玉香經過和孔方電話請示,同意了他的這個要求,並讓人把辦公桌搬了過來。
就餐的事更簡單了,宋玉香讓樑主任把食堂管理員叫了過來,告訴對方,這位是楚主任。管理員記住了名字和楚天齊的模樣,就走了。
在整個過程中,黨政辦樑主任都跟着,但幾乎沒有和楚天齊說一句話。即使有話要說,也是直接說給宋玉香,生怕沾上楚天齊的晦氣似的。
楚天齊覺得樑主任可笑,十足一個鄉書記的跟屁蟲,但他也理解對方。以前要文武在黃敬祖面前,何嘗不是這樣呢?都是爲了在官場生存嘛!都不容易。
在食堂吃午飯和晚飯的時候,楚天齊的到來,還是引來了大家關注的目光。人們之所以注意他,一是因爲他剛來,人們自然就要關注。二是他將近一米九的大個子,拄着一支單拐更加顯眼,想不引起關注都不可能。當然更重要的是,衆人都知道了他是誰,都聽說了他的處境,尤其是聽說了他和書記之間的過節。
被人這麼看着,楚天齊一開始覺得很不習慣,因爲大家的眼神中不光是單純的看,而是有着更多的含意。甚至有的人,還在一邊竊竊私語,一邊不時的看他,顯然議論的話題是他,這讓他很不舒服。但他強迫自己適應,他知道可能很長一段時間,自己都得在這兒,都得忍受人們的這些目光了。
吃完晚飯的時候,楚天齊給寧俊琦打去了電話。直接告訴寧俊琦,自己借調到老幺峰鄉。
手機裡先是靜了一會兒,緊接着就傳來寧俊琦“咯咯”的笑聲:“開什麼國際玩笑,難道你從醫院偷跑出來了?不會是拄拐步行到老幺峰鄉吧?”
“是真的。”楚天齊無奈的一笑,向寧俊琦說了事情的經過。
這次,手機裡靜了好大一會兒,然後忽然傳出寧俊琦暴怒的聲音:“欺人太甚,有這麼欺負人的嗎?你還在醫院養傷,而且還是因公受傷,竟然有他*媽的王八蛋,用這種卑鄙手段算計你。誰幹的?我去找他。我就不信了,還能沒個說理的地方。天齊,你放心,我一定給你要個說法,我現在就去。”
聽到對方有掛掉電話的意思,楚天齊急忙說道:“慢慢慢,冷靜,冷靜。既然縣裡這麼定了,肯定就有定的理由,人家可是說讓我去調養身體的。”
“放……我就討厭這樣的人,又要當……那什麼,還要立牌坊,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實一肚子壞水。現在算計了你,還說成是爲你好,什麼東西?”寧俊琦罵道。
“寧書記,今天怎麼出口成髒啊?”楚天齊調侃道。
寧俊琦長噓了一口氣:“我都是被他們氣的,乾的這叫什麼事?我這兩天只顧下鄉了,一點也沒聽到這個消息,更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幹。”說到這裡,她話題一轉,“對了,孔方今天是什麼態度?”
“還行吧,不熱情,但也不冷淡,也沒說什麼出格話,最後還客套了幾句。他讓宋鄉長給安排的宿舍、辦公室還不錯,好多用品也是新的。”楚天齊如實回答。
“哦,千萬不能大意,一定要防着他點兒。現在他不動聲色,說不準在醞釀着什麼大招呢?對了,晚上把門插的緊緊的,防備他以下作手段害你。”寧俊琦叮囑道。
楚天齊忍不住笑了起來:“不至於吧。”
“有什麼不至於?這都有前車之鑑,你不會好了傷疤忘了疼吧?”寧俊琦反脣相譏。
“好好,我一定把門插插的緊緊的,連一隻母蚊子也不讓它飛進來。”楚天齊調笑着。
“知道就好。”說到這裡,寧俊琦輕嘆一聲:“哎,天齊,我就不放心你的傷。你一定要嚴格按照醫生的要求去做,要按時吃藥,也絕不能讓右腳負重。否則,一個不注意,就會留下後遺症。”
“嗯,我知道。我還怕以後走路一瘸一拐呢,那不是給寧書記丟人嗎?”楚天齊又開了一句玩笑。
寧俊琦的聲音幽幽的,很低:“天齊,你就是成了什麼樣,我都不會嫌棄的,但你自己會難受,知道嗎?”
“嗯。”楚天齊嚴肅的回答。
寧俊琦開始囑咐起來:“後半夜涼了,記得別受風。晚上去廁所要注意,對了,乾脆往屋裡放個小桶。還有,下地的時候,一定要扶穩。不要……”
楚天齊“嘿嘿”一笑:“你都快趕上我媽了,連吃喝接撒都要說上一遍。”
“是嗎?狗兒。”寧俊琦“咯咯”的笑聲傳來,然後聲音一頓,又說道,“固定電話響了,是夏雪的號碼,我一定要問問她,爲什麼不及時告訴我今天的事。好了,我先掛斷了。你多保重。”
聽到手機裡傳來的掛斷聲音,楚天齊把手機放到桌上,望着屋子裡陌生的一切,不住的發呆,想着這一天當中的事情。
……
對於被借調到這裡的事,楚天齊提前完全沒有想到。他已經看出來了,現在給自己安排的這個副主任職務,完全就是另一種形式的掛起來,要比在縣委辦做調研還徹底。現在的抗戰舊址有什麼?管委會不過是個形式,更別說自己這個所謂的專職副主任了。
但是,當楚天齊聽完這個借調的消息後,他馬上就明白了。明白這是有人要收拾自己,不但把自己發配了,還發配到了孔方的手裡。這用意也太明顯了,就是要借孔方之手,給自己好看。
以孔方的性格,他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絕對不會的。說不準他早就盼着這樣的機會了,也說不準自己能到他的一畝地,都有他在裡面努力的結果呢。但是,孔方今天的作派,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認爲,孔方一定會以比上次更激烈的方法,給自己下馬威的。他甚至已經想了上、中、下三套方案,來應對孔方今天的“一百殺威棒”。
當時想到“殺威棒”三個字的時候,楚天齊不由得笑了,只是笑的很苦澀,他覺得自己現在和古代小說中的配軍非常相似。都有被奸人陷害的影子,只是他們臉上要刺字,而自己沒有,但卻用傷腳配合了這個情境。
只是,現實與想象總會有一些偏差,或多或少,或好或壞。今天在孔方辦公室初見的時候,楚天齊明顯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敵意,看到了仇恨,其實他自己也是眼中滿含怒火的。接下來的情形和前面的場景,出現了大幅度的轉換,沒有意料中的惡語相加,也沒有冷眼相對,反而孔方對自己還有一些熱情在裡面。
孔方的態度讓楚天齊很是不解,楚天齊絕不相信對方會放過自己,會與自己一笑抿恩仇。那麼孔方到底是爲什麼呢?應該是他要等待時機,等待最佳的出手機會吧。
反正自從聽到要來老幺峰的消息後,楚天齊就做好了預防對方報復的準備,他暗暗告誡自己,能忍儘量要忍,因爲現在自己的處境非常不妙。但如果對方實在欺人太甚的話,他就要強力反擊,一定要打到對方痛處,讓對方對自己有所顧忌,也震懾一下其他的人。
除了做好鬥爭準備外,楚天齊接下來要面臨的就是如何開展工作,如何應對枯燥的生活,如何養好自己的傷腳。現在除了養傷有醫生的囑咐外,對於工作和接下來的生活,楚天齊還沒有一個完整的計劃,但既已來到這裡,那就只能是既來之則安之了。
……
關於楚天齊“發配”老幺峰一節,引起了好多人的關注。有同情的,有拍手稱快的。這不,又有人在電話中談論他了。
“馮鄉長,整個過程就是這樣的,他這也是罪有應得,俗話說‘天理昭昭,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是嗎?你是說他這是得到報應了?那你什麼時候得報應啊?”
“這……這……馮鄉長真會開玩笑,咱們都是正派人、高尚的人,怎麼會得報應呢?”
“你是你,我是我,別咱們咱們的。不過,那小子能混到這樣的下場,的確也是活該,誰讓他成天那麼猖狂呢?”
“就是,咱們以後一定要齊心協力,再在他身上踏上一隻腳,最好是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哈哈……你可真夠狠的,我記得以前你們關係挺好的,恨不得穿一條褲子,怎麼現在變成這麼的勢同水火了?”
“以前是以前,主要是他不仁,也就休怪我不義了。”
“說的好,那你就繼續對付他,有什麼情況及時通報一下。不過,你不要把我暴露在前面,我和他的關係比較敏感,還是低調一些好。就這樣,我掛了。”
說完,馮俊飛掛掉了電話,鼻子“哼”了兩聲,罵道:“他*媽的,想讓老子參與,門都沒有。你個反覆無常、兩面三刀的小人,根本不配和老子合作。”
馮俊飛牢牢記着伯父的話,知道寧俊琦不是自己能招惹的。所以,現在就連楚天齊他也不招惹,那可是寧俊琦的小情人,如果招惹了她的小情人,她能不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