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嵐無奈,只得返回去繼續向駱志遠稟報。
王守一竟然擺出了一幅見不到駱志遠堅決不走的“無賴”架勢,這讓駱志遠多少有些錯愕:這位功成名就且又因循守舊的長者和大師,不惜如此放低身段,所圖的無非是自己的獨門針法,他難道不想想,既然是獨門針法絕技,怎麼會輕易外傳?
駱志遠絕不相信王守一眼巴巴地趕過來求見自己,就是爲了當面感謝自己對王琳娜的治療。
感激心理或許是存在的,但絕對不至於讓王守一如此。
駱志遠稍加思量,馬上就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吸引王守一到此的,還是自己無意中展露出的兩種鍼灸古法。
其實,這兩種古法駱志遠經常使用——這只是外公穆景山所傳穆氏針法中核心層面的手法之一,但外行、甚至是普通中醫師都無法窺得其精髓的,大概也只有王守一、張興良這種業內名宿纔有這種眼界。
一念及此,駱志遠越加拿定主意,不見王守一。
見了也是白見,還不如不見。
當年,他當着穆氏列祖列宗的牌位發下誓言,堅決不將核心的古法傳承外傳。這是穆氏的傳承,駱志遠心裡還是有點念想,將來還是要還給穆氏,在穆氏的後人中選擇一個有天分的,繼續往下傳承。
母親穆青其實有着更深層次的念想。她是穆氏嫡系唯一的後人,而駱志遠又是她唯一的兒子,如今的穆氏在實際上已成了一脈單傳,所謂的穆氏同宗其實都與她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她不願意將祖輩傳承的東西交給外人,斷了穆氏真正的香火。
她期望自己兒子能有兩個兒子,一個兒子當然姓駱,而另外一個兒子則可以姓穆,沿襲承繼穆氏的香火和中醫傳承。
“你去告訴他們,我今天很忙,抽不出時間來,請他們回去吧。”駱志遠揮了揮手,神色沉凝。
肖嵐不敢怠慢,恭謹地領命應是,然後就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駱志遠的辦公室,返回會客室,直接向王守一和王琳娜道:“兩位客人,不好意思,我們駱主席現在很忙,沒有時間見你們,請你們先回吧,以後再來,還是要先跟我們的總裁辦聯繫,提前做好預約。”
王守一勃然大怒,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陰沉着臉大步走出了會客室。
他自視甚高,也算是京城上流社會中的名宿,就是求見國家領導人,也不會這麼困難,不成想駱志遠一個後輩年輕人,竟然如此不給面子,如此不敬尊者,簡直是豈有此理!
王守一已經耐心放低了身段,一退再退,可顯然他不能再退,再退——大師的顏面就蕩然無存了。
王琳娜神色複雜地跟隨在怒火勃發的祖父身後,也離開。
與王守一滿腹的怒火和不滿相比,其實王琳娜倒也沒有想太多,對駱志遠給吃的閉門羹沒有太深的感覺。
一方面,駱志遠剛對她有救命之恩,她心裡至今還彌蕩着某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情懷,昨天駱志遠在她私密處按摩理療如若精靈跳舞一般的手法不斷在她眼前浮現着;另一方面,她心裡明鏡兒似地:就在不久之前,自己祖父及其擁躉學生一系對駱志遠進行了“口誅筆伐”,批評駱志遠中醫藥市場化的尖刻聲音言猶在耳、直指駱志遠爲中醫敗類或者欺世盜名之徒的詆譭、漫罵、嘲諷仍然甚囂塵上……
就在這種情況下,還指望駱志遠怎麼不計前嫌,對自己和自己的祖父笑臉相迎,不亞於一種奢望。
“走,我們走!”祖父王守一的臉色鐵青,王琳娜有些擔心地小聲勸慰道:“爺爺,您別太在意,人家是大老闆,工作忙是很正常的,以後再說吧。”
王守一沉着臉,一聲不吭。
他一頭鑽進了車裡,待孫女也進來,就揮揮手讓司機開車。
回到家,老頭神色更加難看,他悶頭坐在客廳裡閉目養神,但肩頭微顫,足見他情緒的各種激動。
家裡人以爲他是因爲吃到了一個年輕後輩給的閉門羹而上火,其實他是在爲無法窺見古法傳承而懊惱、失望和難以自持。
對於王守一這種層次的老中醫而言,在有生之年能一窺夢寐以求的古法鍼灸奧秘,這種願望一旦產生就很難磨滅。
王守一的心神激盪,心底若萬千螞蟻在爬,坐立難安,涵養了幾十年的心境亂了。
真的亂了。
他放不下,真的放不下。
王守一霍然起身,在客廳裡轉來轉去。
王琳娜從來沒有見過一向淡泊沉凝氣定神閒若南山不老鬆的祖父如此不淡定過,她越加能理解王守一對古法鍼灸的渴求……甚至可以說一種強烈的**!
“娜娜,你明天再去一趟,試探一下駱志遠,問問他,他所用的是不是二龍戲珠和五龍刺心的古法傳承?他的傳承來自於哪一流派?老夫精研中醫文化傳承一輩子,對各大流派耳熟能詳,卻從來沒有聽說過所謂穆氏這一支。”王守一以一種不容拒絕的態度吩咐自己的孫女。
王琳娜嗯了一聲,眸光卻是有些閃爍。
王守一長嘆一聲,揮揮手,拂袖而去,進了自己的書房,閉門不出了。
駱志遠的存在,古法傳承的出現,驚動了這一池春水,恐怕短時間內無法恢復平靜了。
聽說王守一親自登門拜謝、求見吃了閉門羹,張興良忍不住哈哈大笑。很顯然,與王守一相比,他跟駱志遠的關係要好得多。最起碼,他已經接受了康橋集團的聘書,成爲了康橋中醫藥研究所的諮詢顧問、以及未來康橋中醫院的坐診專家。
張興良對古法傳承的熱衷絲毫不亞於王守一,但他並不急於一時。他覺得自己跟駱志遠相處的時間還長,日後有機會再請教也不遲。
如今急匆匆草率登門請教,駱志遠未必會泄露半分。
而對於張興良的孫女張雪蓉來說,當她聽說“死對頭”王琳娜這兩天——天天都泡在康橋集團“糾纏”駱志遠,一則心頭不忿、不願意讓王琳娜佔了先機,二則是祖父張興良的授意,她也以中醫藥大學學生的身份,前往康橋集團拜見老師駱志遠。
駱志遠沒有同意見王琳娜,對張雪蓉也是如此。但兩女並沒有放棄,對駱志遠冷落不以爲意,繼續堅持每天來康橋集團報道,一呆就是一上午。雖然沒有見到駱志遠,但卻跟康橋集團總裁辦的幾個小姑娘混得很熟了。
一來二去,兩女就撞到了一起。
上午9點多,王琳娜照例去學校轉了一圈,上了一節課,然後就溜了出來,開車直奔康橋集團。她輕車熟路地進了康橋大廈,進了電梯,然後直接去了總裁辦。
總裁辦的年輕職員肖嵐的臉色有些古怪,她暗暗向王琳娜使了一個眼色。王琳娜這才順眼一掃,見總裁辦辦公室裡的沙發裡,明眸皓齒的張雪蓉淑女一般端坐在那裡,清秀的臉蛋上滿是莊重的笑容。
王琳娜臉色一變,冷笑一聲,扭頭坐在了另外一邊。
其實兩女一般年紀,都出身中醫世家,又同爲中醫藥大學的學生,在學校裡都屬於校花一般的存在,按說應該惺惺相惜,成爲閨蜜;可就是因爲兩女祖父之間不可調和的“積怨”和矛盾,她們也就被動地成了“仇敵”。
從一開始的互相看不上,到後來的互相挑釁、水火不容,直至前兩天王琳娜被張雪蓉一番尖刻的話語攻擊而突發病倒,這種“對立”已經爆發到了極點。
如果不是在康橋集團,王琳娜肯定會再次跟張雪蓉衝突出來。但張雪蓉心裡卻有些忐忑,她知道了王琳娜心臟有點問題,生怕她再次發病,就琢磨着如果王琳娜不依不饒,她就忍一忍暫且迴避。
肖嵐分別給兩女倒上一杯水,然後就坐在了自己的辦公桌後面,一邊處理公務,一邊無奈地掃視着兩女。
駱志遠從門口走過,無意中發現裡面坐着王琳娜和張雪蓉兩女,暗暗皺了皺眉。
兩人爲何而來,他心知肚明,就一直不肯見她們。但今日兩女卻撞在了一起,萬一搞出事來,不太好。
他想了想,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一個電話將肖嵐喊了過去:“肖嵐,你把她們帶到會客室,我一會去見見她們。”
見駱志遠終於同意見,肖嵐也是如釋重負。兩女天天來集團總裁辦“坐班”,搞得她這個行政接待人員也有些疲倦,卻又不好說什麼。
肖嵐笑吟吟地跑回辦公室,笑道:“琳娜,雪蓉,駱主席說一會要見見你們,你們跟我去會客室吧。”
王琳娜和張雪蓉同時起身,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興奮問道:“見我還是見她?”
肖嵐聳聳肩,苦笑:“駱主席說了,要同時見你們兩位。”
王琳娜和張雪蓉都很是失望,垂下頭撅着嘴,低低輕哼了一聲。
肖嵐掃了兩女一眼,率先向會客室行去。兩女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不論如何,駱志遠肯見,這就是一個良好的開端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