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佳早先就說過,老容頭已經在黃梁市了,當時關允還反駁金一佳,認爲老容頭不會離開孔縣,他雖然病了,以他對老容頭的瞭解,老容頭應該老老實實在孔縣繼續賣早點,並且耐心地等他回去。
沒想到……還真讓金一佳猜中了!
關允大喜過望,一拍金一佳肩膀:“妹子,有一套。”
驚喜之下,用力過大了一些,拍得金一佳向前一步,她扭頭嗔怪地瞪了關允一眼:“用那麼大勁兒幹什麼?你想拍死我呀?拍死了我,還有誰天天陪着你關心你愛護你?你就後悔至死!”
“二位,要幾個燒餅?”
說話間,忽然人影一閃,一個笑容可掬的老人家閃了出來,手中拿着兩個燒餅,一人一個,分別遞給了關允和金一佳:“新鮮出爐,外焦裡嫩,美味可口,老少咸宜。”
頭戴廚師帽、腰間繫了白圍裙、渾身上下收拾得乾淨利索的老人家,不是別人,正是煥然一新的老容頭。
關允接過燒餅,眼睛亮了:“老容頭,你這身打扮,還真的挺有賣相。”
“容伯伯,您什麼時候來的黃梁?”金一佳大大方方地接過燒餅,毫不客氣地咬了一口,“真好吃,正好我還沒有吃早飯。”
老容頭呵呵一笑:“一佳丫頭最近越來越喜相了,陰陽調和。萬物生長,你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有沒有照鏡子,發現自己變了?”
“人的模樣是天生的。怎麼還會變?”金一佳不解地問,“我也沒發現有什麼變化。”
“相由心生,怎麼不會變?你沒發現你最近眉毛上揚額頭髮光?”老容頭打開側門,讓關允和金一佳進來,“小孩子剛生下來,都圓嘟嘟的很好看,慢慢長大了,就有人面善。有人面惡,就證明人的相貌會變,不是還有一句話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
關允不明白老容頭一見金一佳就大談面相是何用意,但想起老容頭先前說過,金一佳眼角飛挑,臉頰粉紅,是命犯桃花之相。還說命犯桃花的女子,遇到好男人,會有好結果,如果遇人不淑。就麻煩了。想想前幾天剛說金一佳有旺夫之相,現在又說她越來越喜相。是想撮合他和金一佳不成?
莫非當初老容頭就埋下了伏筆,說金一佳如果遇到好男人就有好結果。難道說他就是她生命中好男人?
金一佳倒也有趣,聽老容頭一說,拿出化妝鏡照了照:“臉上是有光了,但變化不明顯,容伯伯,我到底怎麼了,您快告訴我?”
“你是紅鸞星動……”老容頭搬了個馬紮讓關允和金一佳坐下,他的燒餅鋪是臨街的門臉,不大,只有十幾平方米,是家屬樓一樓改造出來對外出租的商鋪,裡面的設施也簡單,除了必要的傢俱之外,並無多餘的擺設。
紅鸞星動是指喜事將近,喜事,特指婚事,關允奇道:“老容頭,你的意思是,一佳要嫁人了?”
“啊?”金一佳先是一驚,隨後臉上飛紅,飛快地瞄了關允一眼,又將頭扭到一邊,問老容頭,“容伯伯,您別嚇我,我可不想這麼早就嫁人……”
“不一定非是嫁人,也許可以是訂婚。”老容頭哈哈一笑,“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可千萬別信。”
“好吧。”金一佳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如果我非要嫁人不可,容伯伯可不可以告訴我,我會嫁給誰?”
“你想嫁給誰?”老容頭笑眯眯地問道,目光看向了關允。
關允不想討論這個話題,不明白老容頭怎麼對金一佳的婚姻大事越來越有興趣,他和金一佳確實心意相通,彼此喜歡,但要說到談婚論嫁,還差了十萬八千里,眼下前途未定,夏萊也是音訊皆無,哪裡有心情說到婚姻的話題?
他就有意岔開話題:“不說這個了,說說正事。”
“就說這個,這個就是正事,我想聽。”金一佳不滿地推了關允一把,“你閉嘴,我和容伯伯說話,你別插嘴,一邊吃燒餅去。”
關允無語,女人不講理的時候最好別去爭論,他就惡狠狠地咬了一口燒餅,不再說話,就當燒餅是金一佳了。
“雖然他有點花心,雖然他出身平民,雖然他已經有了女朋友,雖然他有點大男子主義,雖然我和他認識的時間還不長,但他細心體貼、爲人有情有義,如果說現在非要挑選一個男人嫁掉的話,我就勉爲其難地嫁給他算了。”金一佳含情脈脈地說出一番話後,用手一指關允,“他……就是關允。”
關允差點沒被燒餅噎住,他雖然已經親身體驗了金一佳的敢愛敢恨的性格,也親眼見識了她對他毫無保留的維護,但被她當面指着說成想嫁的對象,還是小心肝被驚得直顫,這女孩,比起夏萊的柔弱,可是直截了當多了。
老容頭笑問關允:“她想嫁你,你怎麼辦?”
“我吃燒餅。”關允只好裝傻。
“再給你三個,吃不撐你。”金一佳順手抓起三個燒餅塞到關允手裡,“要是我寧肯爲你去死,你是不是也不會大大方方地承認願意一生一世對我不離不棄?”
一句話讓關允心中充滿肅然之意,一下站了起來:“佳佳,你……”
金一佳又笑了,擺手說道:“你緊張什麼?我逗你玩而已,真不好玩。”
老容頭哈哈大笑:“一佳,你還是別拿感情的事情讓關允爲難了,他也不容易。”
“哼,誰都不容易。”金一佳對關允還是有意見,不過沒再和關允糾纏婚姻的話題,又問老容頭,“容伯伯,您來黃梁幾天了?”
“三天了。”老容頭擦了擦手,又爲關允和金一佳端了米粥,“來,再喝一碗米粥,小米粥最養人。”
關允一邊喝着香氣四溢的小米粥一邊心想,老容頭在他前腳纔來黃梁不久後腳就跟了來,也就是說,幾天來黃梁市委一系列的動盪,他也盡收眼底了?莫不是說,幾天來發生的大事小事,他都有所耳聞了?
再聯想到上次蔣雪松視察之前老容頭消失了三天,說是來黃梁了,看來,他是未雨綢繆,早就提前來黃梁佈局了,否則也不會有現在就已經開張營業的燒餅鋪。
說到底,老容頭每走一步,還不是爲了他的前程?否則他一個老人家,何必再從孔縣來到人生地不熟的黃梁?只靠賣燒餅的營業,在孔縣還好,在黃梁的生活肯定比較艱難,環顧房間內簡單的擺設,雖不很寒酸,卻也是隻能滿足基本的生活所需,關允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老容頭,以後我會買一棟大房子讓你住,不再讓你受苦受累。”
“我這樣不是挺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安穩處,就是故鄉。”老容頭淡淡一笑,笑容中是說不出來的滄桑,“人的一生,功名利祿看淡了,心就寬了。我老了,吃飽喝足睡暖,就沒有別的想法了。如果說還有什麼奢望的話,就是指望你能做出一番事業了。”
“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爲什麼一直對我這麼好,不但關愛有加,還全心全意爲我的前途着想?”關允又舊話重提,他實在想不明白老容頭爲他做出的一切到底是爲了什麼,爲親情?他和老容頭非親非故。爲友情?似乎他和老容頭的忘年交雖然深厚,卻又有太多政治因素摻雜在內。
主要是他從老容頭和容小妹的同姓上,再從老媽深藏不露的身世上,越來越發現似乎有一條隱藏的線將老容頭、容小妹和老媽串連在一起,莫不是老容頭認識老媽?
“我對你很好?”老容頭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我就是史書看多了,覺得胸中有丘壑筆下有乾坤,但總是紙上談兵也不行,得理論聯繫實踐,就拿你來做試驗了。”
關允笑笑,既然問不出老容頭的真話,就索性不問了,說道:“崔同……怎麼會對我高看一眼?是不是也是因爲你?”
除了老容頭,關允實在想不出來誰會在背後推動崔同和他之間的交往。
“崔同的名字有意思……”老容頭沒有正面回答關允的問題,卻說到了其他,“同字,上封頂,不見真相,下不封底,深不可測。名如其人,關允,崔同其人和光同塵的手腕,也是深不可測。”
“崔同的同字好,也不如關允的允字好。”金一佳不服氣,“允字有三種意思,一是認可,比如允諾。二是公平,比如公允。三是謙遜,比如允恭克讓……要我說,誰也沒有關允的名字起得好,他是一個一諾千金、處事公允並且謙遜的男人。”
“呵呵……”老容頭樂呵呵笑了,“如果說名如其人,一佳,你的名字是好是壞?”
“我不知道,請容伯伯點評。”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是萬物本源,佳是美好的意思,一佳就是一好的意思,一好,就是你好我好全都好。”老容頭侃侃而談,世外高人的形象又躍然臉上,忽然就臉色一沉,嘆息一聲,“如果真從測字上講,夏萊似乎不好了……”
“啊!”關允和金一佳同時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