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盛的落馬,事發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馬大盛是何許人也,關允並不知道,之前他並沒有盯上直全縣長的寶座,所以對馬大盛的瞭解十分有限,只知道他是燕市安縣人,今年55歲,擔任直全縣長三年有餘,至於他是誰的人馬,是於繁然的嫡系還是崔觀魚的親信,並不十分清楚。
直全縣作爲燕市北上的第一縣,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一直充當了燕市門戶縣的重要角色,而且直全縣距離市區只有區區十幾公里,幾乎就相當於燕市一個區,是以直全縣的書記和縣長之位,是市委一二把手必爭的關鍵位置。
聽到馬大盛意外落馬的消息時,關允正在向陳星睿彙報工作,忽然,陳星睿的電話響了,他沒有避諱關允在場,直接接聽了電話。
見領導在接聽電話,關允就主動轉身出去,是爲避嫌,不料才走到門口,陳星睿的電話就接完了,他擺手說道:“關允,你不用出去了。”
關允就折身返回:“陳處長,我的工作總結匯報完了,請您指示。”
陳星睿卻用手一指椅子,示意關允坐下,他並不接關允的話,而是轉移了話題:“關允,你和夏部長認識多久了?”
陳星睿何出此言?關允一愣,想起他在省委辦秘書一處工作以來,雖然之前和陳星睿有過一次衝突,但陳星睿爲人還算端正,並沒有公報私仇,當然,或許也有他和夏德長、齊昂洋私交甚好的原因所在,畢竟,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的光環和燕省第一公子的名聲,確實可以震懾許多人。
“要說認識,少說也有好幾年了。”關允還不知道陳星睿接到了什麼電話,但陳星睿既然問起夏德長。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他就實話實說,也確實,從他和夏萊談戀愛時起認識夏德長到現在,可不是好幾年了。
“哦……”陳星睿淡淡地應了一聲,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開口,最後還是說了出來。“關允,你來秘書一處一個多月了,這段時間來,我對你照顧不周,是我沒有盡好領導的責任。”
關允忙站了起來:“陳處長言重了,您對我一直很關照。”
陳星睿擺擺手,搖頭一笑:“秘書一處現在沒有空缺,如果有空缺的話,我準備向廳裡推薦你擔任副處長。”
從陳星睿辦公室出來,關允還在琢磨陳星睿突然示好的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陳星睿爲什麼會好心向辦公廳提名他擔任秘書一處的副處長?
秘書一處是省委很重要的一個處室,許多主要省委領導的秘書都出自一處。一處有處長一名,副處長三名,副處級秘書若干,雖然同爲副處級,但一個副處級秘書遠不如一個副處長前景看好。副處長可能有機會外放或是提升,但副處級秘書如果沒有機會被領導選中。也許就會在副處級秘書的崗位上徘徊到老。
以關允的資歷,擔任一處的副處長倒也說得過去,但問題是。一處現在沒有空缺。好吧,就算有了空缺,比他資歷老年頭長的副處級秘書多得是,如果論資排輩的話,他等上十年八年也未必輪得上,當然,有了陳星睿的推薦就另當別論了。
作爲一處的處長,在副處長人選上,陳星睿的推薦還是有一定的分量。
回到辦公室,關允剛剛坐定,電話就響了,是黃漢來電。
“關秘書,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關允正在思索陳星睿態度突變背後的緣故,黃漢的話並沒有引起他的重視。
“馬大盛落馬了。”
“馬大盛?”關允一時沒想出來馬大盛是誰,“什麼情況?”
“直全縣長馬大盛因爲貪污受賄,被依法查辦了。”黃漢的笑聲中,有三分幸災樂禍的意味,“馬大盛是崔市長一手提拔的親信,而且還是洪曦的戰友。”
直全縣長馬大盛落馬了?關允聽到消息後的第一反應是震驚,第二反應是於繁然和崔觀魚的較量白熱化了,燕市再次上演和黃梁一樣的一二把手的強硬過招,到了真刀真槍的階段,第三反應才意識到黃漢所說的好消息的具體所指。
原來如此,怪不得陳星睿主動向他示好,並且暗示如果秘書一處有了空缺,他可以推薦他擔任副處長。現在秘書一處確實沒有空缺,如果陳星睿外放到直全縣擔任縣長的話,豈不是就有了空缺?
再聯想到陳星睿提及他和夏德長的關係,關允恍然大悟,好一個陳星睿,繞了一個大彎,要的就是想和他提交換條件,如果他能替陳星睿打通夏德長的關係,由夏德長提名陳星睿爲直全縣長,那麼陳星睿就會投桃報李,推薦他擔任秘書一處的副處長。
不錯,好一手利益交換。
“馬大盛落馬,又怎麼是好消息了?”關允呵呵一笑,明知故問。
“馬大盛落馬,直全縣委班子必然要有所調整,你就又有了外放的機會。要我說,關秘書,你這一次不用謀求副縣長的位置了,直接上副書記吧。這事兒,好好運作一下,估計能成。”黃漢微有興奮之意,“充分利用平衡關係,再由夏部長一手推動,大事可成。”
“謝謝黃局長關心。”對於黃漢過於熱情的關心,關允心裡有數,和在黃梁時的力量對比不同,到燕市之後,黃漢力量大減,他的力量大漲,在此消彼漲的對比之下,黃漢必然要向他積極靠攏,應該說,這是好事。
“聽上去關秘書似乎對這件事情不太上心?”黃漢聽出了關允的聲音之中,並沒有迫切之意。
“也不是不上心,而是這事兒,不好辦。”關允當然想跳出省委的圈子,到地方上去做些實事,但他既然是被代家擺佈到了省委,一個月來代家沒有找他的麻煩,並不表明代家忘了他,他之前謀求直全縣副縣長的位置沒有成功,被代家截胡了,現在再繼續推進此事,代家肯定還會全力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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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場之上,臉面大過天,如果在代家的眼皮底下,他外放成功,纔是對代家最大的挑戰。
當然,關允也不是懼怕代家,更不是不想去運作,他只是不想表現得那麼急切罷了,所謂事緩則圓。
“不好辦的事情辦成了,才能顯出關秘書的不凡。”黃漢說道,“有需要我的地方,儘管開口,說不定這件事情就是一次正面的破局。還有一件事情我先交個底,洪局長快了……”
洪局長自然是指燕市公安局長洪曦,黃漢口中所謂的快了,含義豐富,雖然沒有明說什麼快了,但毫無疑問,肯定不是好事將近,莫非是黃漢的坑已經挖好,而洪曦一隻腳已經跳了進去?
果真如此的話,黃漢的手腳也太快了一些。
下班後,關允隨着人流邁出省委大門,出門之後向右一拐,正準備回宿舍,突然,從側面飛一般衝來一輛汽車,如入無人之境一般開得飛快,直朝他迎面撞來。
好傢伙,夠囂張,在省委大門門前不足一百米的地方就敢橫衝直撞直接撞人,不是膽大包天就是無法無天,關允向旁邊一跳,好在車速並不太快,他躲開了。
剛一躲開,汽車就緊貼着他的身側停穩,刺耳的剎車聲後,車窗搖下,露出一張三分冷笑四分譏笑的面孔。
“走路不長眼,擋我的路了,知道不?滾開!”
好嘛,差點撞了人,不賠禮道歉,上來就血口噴人,有本事,關允冷笑一聲:“是我走路不長眼,還是你開車眼睛長天上了?這裡是便道,你開到便道上還差點撞了人,你還有理了。”
“呸!”司機二話不說,張嘴就吐了一口唾沫直朝關允的臉上飛去,好在關允早有提防,離得又遠,一步錯位,纔沒有被對方吐個正着。
以前就聽說過代家有一次開車被交警攔下,代家張口就是一口痰吐到了交警臉上,事後還不算完,他還將交警調離了重要崗位,安置到了一個很邊緣的部門。當時代家就是省委一秘了,身爲堂堂的省委一秘,如此氣量狹小,確實讓人無語。
沒想到的是,從省委一秘到國稅局長身份的轉變,地位高了,素質應該也高上一等纔對,不料代家依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的德性,關允小時候是三好學生,長大後是三好先生,現在也忍無可忍,雖然他認出了車內親自駕車的人正是代家,但他假裝不認識司機是何許人也,一擡腿一腳就踢在了車門。
“滾下來!”關允冷喝一聲,“有本事別躲在車裡當縮頭烏龜!”
代家在燕省一向橫行慣了,何曾怕過誰?何況現在又是在省委大院的門口,他當即嘿嘿一笑,推門下車,以蔑視的眼光看着關允,趾高氣揚地從鼻孔裡出氣說道:“我下車了,你能怎麼着我?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呸!”代家話未說完,關允就一張口,一口痰正好吐在了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