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李永昌不是能算是孔縣的毒瘤,充其量是孔縣的贅肉。
許多年了,孔縣有許多事情確實離了李永昌不行,作爲傳統的農業小縣,孔縣無大事。
同樣,對於收入微薄的百姓來說,雞毛蒜皮的小事也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前來縣委上訪的百姓,往往是因爲鄰居偷了一隻雞或是蓋房時鄰居多佔了一尺宅基地,如是等等,如果事事接待,絕對讓人不厭其煩,根本就沒有時間和精力去考慮全縣的發展大計。
在初期,李永昌確實爲縣委的正常運轉立下了汗馬功勞,不管是哪一任書記縣長上任,一開始都挺牴觸李永昌的威望,但不久之後就發現,雞毛蒜皮的事情,各鄉鎮的農民工作的問題,以及所有需要農民配合的政策,都得由李永昌出面不可。
孔縣就如一臺陳舊的機器,書記和縣長是駕駛員和副駕駛,但李永昌卻是方向盤,離了他,孔縣還真不轉了。
只是近年來隨着農村工作的開展比以前容易了許多,而李永昌經過十幾年的經營,在孔縣逐漸有尾大不掉之勢,他和新任的書記、縣長之間的矛盾就越來越突出,尤其是在李永昌擔任了副書記之後,開始插手人事大權,孔縣的大小部門,他都安插了自己人,大有將孔縣經營成自家後院的趨勢。
不管哪一任書記和縣長,或是市裡,都不願意看到李永昌逐漸變成了阻礙孔縣前進和發展的贅肉。
贅肉多了,就要減肥,不減肥,就沒有辦法跑步前進。市裡一直下不定決心要將李永昌調離孔縣或是調到二線,原因有很多,到底是因爲李永昌和市委領導私交很好,還是因爲他在孔縣太樹大根深,一時很難撼動他的地位,無人肯定是哪一種原因,但有一點都看在眼裡,在李逸風之前,歷任書記和縣長都想搬開李永昌,卻都以失敗而告終。
由此也就造成了一個假象,似乎李永昌真成了孔縣的平丘山,會一直矗立在孔縣的天空之下,在蒼茫之中,問大地誰主沉浮。
說實話,李逸風初來孔縣選擇和李永昌合作,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不久他就發現,他在孔縣的地位反倒不如堅持己見的冷楓,冷楓以冷酷和冷峻獨樹一幟,而他卻是一步步被李永昌架空了。
李逸風想搬開李永昌,是基於李永昌擋了他的路,冷楓想挪開李永昌,是因爲他的執政理念和李永昌的利益衝突。
蔣雪松話一出口,李逸風和冷楓同時心想,傳聞蔣雪松是李永昌在市委的最大後臺,他說要調整孔縣領導班子,肯定是要調離李永昌了。
“逸風,你是班長,先說說你對班子成員的調整意見?”蔣雪松不談錢愛林的事情怎麼處理,反倒問起了李逸風對調整班子的意見。
誠然,調整一級領導班子,按照慣例會先徵求班長也就是書記的意見,書記的意見有時會佔很大比重,當然,書記的意見提歸提,很多時候並不會被上級領導採納。
李逸風爲難地看了夏萊一眼。
夏萊識趣地站了起來,向蔣雪松、李逸風和冷楓等人致意,悄然離開了會議室。她一走,會議室的氣氛就更加凝重了幾分。
“蔣書記,我認爲李永昌同志已經不適合再擔任孔縣縣委副書記職務了。”李逸風見時機成熟,知道機會不能再錯過了,就直截了當地提出了想法。
冷楓也隨即表態:“我也是同樣的看法。”
一二把手同時聯名否定三把手,班子就得非調整不可了,要不工作就沒法開展了。通常情況下,如果一二把聯名向市委提交調整班子的建議,市委肯定會慎重考慮。
“就是因爲落實平墳復耕政策過程中出現了一些問題,就否定一個多年培養的幹部?”蔣雪松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大有深意地看了李逸風和冷楓一眼,“我是想調整孔縣領導班子,但是不是調整李永昌,還沒有考慮成熟。”
什麼?李逸風自以爲已經修練得不動聲色了,不料還是被蔣雪松的話震驚得不知所以,蔣書記是什麼意思?調整班子不是拿下李永昌,又是想調走誰?
“蔣書記的意思是?”冷楓忍不住問了出口,如果他和李逸風聯名彈劾李永昌還動搖不了李永昌的根基,那麼結果只有一條路可走,他和李逸風要動一人。
“我只是有一個初步的想法,還不太成熟,是想先徵求一下你們的意見。”蔣雪松還是沒有透露口風,又將難題拋到了李逸風和冷楓的面前。
李逸風和冷楓作難了,很明顯,他們二人聯名提議將李永昌撤職的意見被蔣雪松否決了,以眼下的形勢來看,孔縣領導班子,除了調整李永昌之外,還能調整誰?而且說實話,李逸風和冷楓都自認爲自己現階段不應該被調整。
按說領導否決了提議就不能再提了,但冷楓卻一咬牙,拼了,不調整了李永昌,以後的工作就無法開展,與其在孔縣和李永昌空耗在鬥爭上,不如賭上一把,哪怕最壞的結果就是李永昌不動,他走,他也要堅持到底。
“我的個人意見還是撤職查辦李永昌同志。”冷楓依然生硬地頂了回去,“李永昌同志不調整,縣委班子不團結。”
“冷楓同志,不要意氣用事。”蔣雪松生氣了,“李永昌同志只是犯了一點兒小錯誤,你就抓住不放,要本着治病救人的想法,不能將個人情緒帶來到工作中,更不能輕易否定一個幹部。”
李逸風以前在和李永昌的明裡暗裡的較量中,一直處在下風,而且多是綿裡藏針的手腕多一些,雷厲風行的時候很少,但今天,他不忍了,從身上拿出一份材料,很恭敬地雙手遞到了蔣雪松手中:“蔣書記,據查,李永昌和錢愛林的非法集資案,有直接的關係。”
蔣雪松臉色爲之一變:“你有可靠的證據?”
李逸風的指責要擔相當大的政治風險,如果最後李永昌還是動不了,蔣雪松因爲李逸風指責李永昌事,早晚會記李逸風一筆。
冷楓暗暗佩服李逸風的臨陣一腳,對李逸風頓時高看了一眼,他和李逸風雖政見不和,但出發點卻都是爲了孔縣的經濟發展,雖然他也不喜李逸風講究妥協的政治智慧,卻也不妨礙他敬重李逸風的爲人。其實,本來是該由他來拋出李永昌和錢愛林非法集資有干係的內幕,不料卻被李逸風搶先了。
“有。”李逸風索性將事情做到底,“證據就在材料上,如果我對李永昌同志的指責不成立,我願意承擔全部的責任。”
李逸風豁了出去,不留後路了。
蔣雪松一言不發地拿過了李逸風遞交的材料,埋頭看了片刻,猛然擡頭問了一句:“又關關允什麼事情?”
李逸風和冷楓對視一眼,知道此時雖然將關允當成支點對關允不公平,但整個孔縣除了關允之外,再無一人可以擔此重任,只能委屈關允了。成,關允可能會有收穫。敗,關允可能會因此被蔣雪松列入永久黑名單。
第一次,李逸風和冷楓對關允心生愧疚之心,都暗叫慚愧,爲了搬倒李永昌,還要讓關允衝鋒在前,實在是不應該。
不過……身爲合格的政治人物必須具備的基本素養就是,感情不能代表政治。
李逸風和冷楓交流了一下眼神,一齊點頭:“關允是最先發現錢愛林非法集資案的關鍵人物。”
關允,被李逸風和冷楓聯手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此時的關允還不知道他將要面臨怎樣的風浪,他在秘書科正和溫琳說話,夏萊又進來了,一進門就是她的招牌式動作,右臂向前一伸,攥緊拳頭,用力揮舞一下,興奮地說道:“成功了!”
成功可沒那麼容易,還要看蔣雪松是怎樣從大局觀上安排孔縣局勢,關允笑笑:“材料交給蔣書記了?”
“嗯!”夏萊一臉燦爛的笑容,“我辦事,你放心。蔣伯伯一接到材料就立刻召開了緊急會議,看樣子,肯定要抓人了……”
關允算了算時間,說道:“夏萊,你和溫琳先在,我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
“去吧,我和溫琳等一佳,算算時間,一佳快到了。”夏萊暗訪了一週有餘,見她第一次爲民請命就旗開得勝,怎能不喜出望外?欣喜之下,也懶得問關允在眼下的節骨眼還要出去做什麼大事。
關允做的不是大事,只是取字帖的小事,但小事不小,有可能一件小事就可以影響他一生的命運走向,如今蔣雪松對他態度有所改觀,他必須趁熱打鐵纔有可能成功。
縣委離老宅子並不遠,關允騎上自行車,幾分鐘就推開了老宅子的門,推門進去一看,不由驚呆了,院中的葡萄架下,端端正正坐着一人,正一邊喝茶一邊提筆寫字,正是失蹤了幾天的老容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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