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眼前的場景就像是懷舊電影的畫面。祁瀾看到年輕十歲的自己, 穿着簡單的白T和牛仔褲,單肩揹着書包,一臉滿足的微笑。祁瀾知道, 他心情燦爛的緣故多半是他旁邊的顧臻銘。少年顧臻銘相比後來整個人縮小了一點, 下巴也尖了一些, 穿着白襯衫, 精緻得像是從漫畫裡走出來一般。他神情冷淡, 看不出什麼表情,反而是跟在二人身後的林尋,嫌棄又無奈地看着自己的發小。三人性格迥異, 青春飛揚,正是最美好的年紀。

祁瀾回想起當年, 自己雖然和顧臻銘同學兩年, 也喜歡他了兩年, 但由於顧臻銘那生人勿近的氣質,這份喜歡只能是暗搓搓的暗戀。眼看馬上要高三, 只剩下一年的時間他就不得不和顧臻銘說再見,便在最後的高三時期豁出去了。爲了製造相處的機會,祁瀾每天早上都會早起半小時,繞兩條街,在顧臻銘上學必經的路口一次次地“偶遇”, 再順理成章地一起走完接下來的路。當年的小祁瀾雖然不太明白同性戀情真正的含義, 卻也隱隱約約地明白他對顧臻銘的情愫必須要成爲一個秘密。因此, 林尋就被他以要去那條街買早餐爲由, 硬生生每天多走十幾分鍾, 這不會有怨氣纔怪。

三人從祁瀾身邊路過,祁瀾聽到自己正在向顧臻銘絮絮叨叨地講述昨晚稀奇古怪的夢境。

“我夢見我們學校成了一個大型的廢棄工廠, 我們在教室裡上課上得好好的,突然一個手榴彈就飛了進來。我頭上戴着頭盔,拉着你就往外衝……林尋跑得更快,手持□□在前面爲我們開路……”

林尋吐槽道:“你是CS玩多了吧……”

顧臻銘倒是很給面子地問了句:“然後呢?”

小祁瀾抓了抓頭髮,“然後母夜叉不知道從哪裡衝了出來,擋住我們的去路。還用一把□□指着我,說什麼你和林尋我只能帶一個走,讓我在一分鐘之內做出選擇。”

林尋:“呵呵。”

“然後?”

小祁瀾雙手一攤,“然後我就醒了。”

顧臻銘又問:“如果沒醒,你會怎麼回答?”

“啊?”小祁瀾看看顧臻銘,又看看林尋,“那肯定是……”

祁瀾看不下去了,大聲催促三人,“馬上就要遲到了,你們三還磨蹭什麼!趕緊進去。”

小祁瀾詫異地看過來,“這大叔誰啊?”

“新來的保安吧,”林尋道,“我們快走吧,不然真的遲到了又要看母夜叉的臉色。”

和祁瀾一同在保安崗位上的還有一位五十歲的大叔,名叫趙廣林。他長得和藹可親,在崗幾十年對學生寬容有耐心,祁瀾在學生時代就挺喜歡他的。上課鈴聲響後,趙廣林邊把大門關上邊對祁瀾道:“現在的孩子也不容易,這起早貪黑的。”

祁瀾笑笑:“誰說不是呢。”

到校之後高三生便要開始晨跑。除了每個班的班主任,專業的體育老師也要到場。祁瀾擔心陸忘那傢伙會搞出什麼幺蛾子來,便對趙廣林道:“趙哥,我去操作上看看。”

趙廣林也不多問,“你去吧,這兒有我呢。”

操場上,學生已經開跑了。祁瀾看到陸忘站在操場中間,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根鐘錶上的指針,一直跟隨着周明子,眼中摻雜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緒。祁瀾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陸忘,注意身份。”

陸忘回過神,看了祁瀾一眼,突然大喊道:“抄近道的那個,再加兩圈。”

小祁瀾的哀嚎聲響徹操場,“其他人也抄了,爲什麼罰我一個?!我不服!”

陸忘似笑非笑道:“不好意思,我只看到了你。”

祁瀾:“……”他瞬間想起來當年他爲什麼會討厭這位代課的陸老師了。

規定的圈數跑完,大家陸陸續續地回教室吃早餐,只有小祁瀾還在苦逼地繼續跑圈。跑了幾圈之後,少年氣喘吁吁,體力不支,祁瀾看不下去了,地陸忘道:“差不多就得了。”

陸忘掃了他一眼,沒說什麼,揚長而去。祁瀾趕緊叫住小祁瀾,“喂,你,可以了,回去吧!”

小祁瀾停了下來,彎腰雙手撐着膝蓋,顯然累壞了,“謝啦,大叔!”

這時,林尋拎着一袋子小籠包和一瓶牛奶走了過來,對小祁瀾道:“餓了吧?先吃幾個包子,再喝牛奶。”

祁瀾心裡頗爲欣慰,不愧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發小,那感情就是不一樣。小祁瀾接過早餐,朝林尋身後探頭看了看,林尋又嫌棄又無奈:“別看了,就我一個人。”

“瞎說,我又沒指望有誰。”小祁瀾把一個小籠包塞進嘴裡,和林尋一同走回教室,後者還不忘挖苦一番,“你說說你圖啥,整個熱臉貼冷屁股,顧臻銘那麼傲的人不會真的把你當朋友的。你呀,還是要珍惜眼前人。”

兩人離開後,操場上已經看不見其他學生的身影;操場旁邊的高三教學樓傳來學生的早讀生。祁瀾回到保安室,趙廣林正在嗦一碗熱騰騰的牛肉粉,看得他食指大動。

“小祁,快快,我也給你帶了一份。”

祁瀾聞言連忙道謝,“趙哥,您就是我哥!”

“快別客氣,都是同事。”趙廣林喝完牛肉湯,看着祁瀾問:”小祁啊,我看你年紀也不大,怎麼就願意來這裡幹這活。“這所高中校風頗正,裡面除了幾個特例,大部分都是循規蹈矩的學生。保安的工作無非就是開關校門,管理人員出入情況,晚上巡邏,一個個都是體力活。”像我這種年紀大的單身漢,又沒什麼學歷,纔來這裡,你……“

“那我也一樣,沒學歷,沒背景,沒頭腦,只有一身力氣。”祁瀾憨憨地笑着,“幹這個不正好?”

趙廣林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在學校其實也挺好,簡單單純,孩子們也都很善良,比在社會上自在多了。”

一上午就在和趙廣林的閒聊中度過,午休時間他們輪流去吃飯。祁瀾來到和陸忘約好的小飯館,一坐下陸忘邊道:“我們已經成功混進來了,接下來怎麼辦?”

祁瀾邊看菜單邊道:“現在離周明子自殺的日子還有兩個月。今天早上我見到他,並未覺得他表面上有什麼異樣。”

聽到“自殺”兩個字,陸忘臉色明顯一變。祁瀾繼續道:“這兩個月我會對周明子進行嚴密的監視,除了在校內,他在校外的一舉一動我們都要了如指掌。”

陸忘打斷他,“其實……”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祁瀾正色道,“你在想,既然能對周明子做到如此周全的監視,爲什麼不乾脆去改變這一切,讓他活下來?”

陸忘直視着祁瀾,毫不退縮,“那我們就要眼睜睜地看着周明子去死?!”

祁瀾嘆了口氣,“這件事在來這裡之前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歷史,沒有!強行去改變十有八九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情。我可以給你舉一百個活生生的例子,無一例外。你以爲那些手握大權,富可敵國的人沒嘗試過?一個人的命運,甚至是一個國家的命運,早在冥冥之中就已註定。你如果還要類似的念頭,我們趁早回去,不然……”

陸忘沉默良久,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即使陸忘這麼說,祁瀾也無法完全信任他。改變過去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有強大的吸引力,很多人往往會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祁瀾知道再說多少也沒用,點了幾個菜,兩人心不在焉地吃完。回到學校,祁瀾道:“你找個機會,在周明子書包裡放一個追蹤器。”

“不用了,”陸忘道,“我知道他放學後都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