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通保只得含淚走了。
果然，沒一會兒，那鐘樓山的大鐘被敲響了。
沒一會兒，胡宗南的飛機就來了，又是一天的狂轟亂炸！
又有不少的人家的窯洞被炸塌了。
有些炸彈被扔到了小理河裡面去了，炸開一個個冰窟窿——此時的陝北的天氣還很冷呢，小理河河裡面還有厚厚的一層冰呢！
又是一整天的狂轟濫炸之後，飛機才飛走了。
等到傍晚的時候，樑家的人又全部趕回來了，就連那位四奶奶也趕回來，因爲她要知道自己的嫂子現在在哪裡埋着。
而且聞訊的石榴和杏花姊妹也都來了。此時，他們的婆家也都在城外的村子裡避敵人的飛機呢！而石榴家本身就在村子裡面，她們一出門。就可以進入深山溝壑裡面去了。那邊地形複雜，飛機根本到不了哪裡！他們今早得到了消息，直到這會兒，才能趕過來，她們來了以後，先陪着父親說了幾句話，安慰了父親幾句，而後纔到了後院裡來了。
他們看到了那被炸塌的窯洞面前一片亂象。
四奶奶哭了。李秀月也哭了起來。石榴杏花也哭了起來。
四爺爺說：“你們先別哭了！我們商量看怎麼辦纔好！你們這麼着哭，哭的我們心慌，就商量不下去了！”
幾個女人們停止了哭泣。
看見樑潤昌的花壇也早已經被大石頭砸碎了，花盆掉了一地，花根都露顯出來了，幹活麻利的石榴命杏花收拾了起來，放到了後院裡，石榴又用溼土把那些花根埋住了——因爲他們知道，這些都是父親最喜歡的東西了。
……
院子裡的人們正在發愁。白書記打發的人來了。
大概有十幾二十來個棒小夥，來了看看現場，就開始挖。
大石頭先被搬開了——原來的土窯接了石頭窯口，這會兒都被炸塌了，窯裡面輕薄的東西都被炸飛了，而這些大石頭太重，掉在了地上，而石頭下來，就把
窯門口又全堵實了，這也就樑通保等人不敢亂動的原因。
這十幾人一起在挖，他們很有經驗地往裡面挖——。
其實這個挖，就和大地震之後的救援一樣，挖的工具，挖掘的方法，都是很重要的！而來的這些小夥子們，有些就是部隊來的工兵。
……
大大的石頭被擡了出來，壘到了一起。
而後清理黃土層。厚厚的土層被鏟了起來，露出了被炸的坑坑窪窪的地面，而慢慢地靠近了裡面。
爲了安全，兩邊的窯洞，搖搖欲墜的牆體，都被用木頭柱子頂住了。
大概挖了一個小時之後，向裡面慢慢地挺近了。
終於看到了被炸飛的佛龕上的那一套佛器，已經被炸的面目全非了，有的已經成了碎銅片，散落在各處，那個一尺來高的銅觀音菩薩的下面的座子已經被炸的少了一塊，被拋出去好遠，觀音菩薩的臉上也是被炸的坑坑窪窪的了。
李秀月把婆婆的這些心愛的東西收拾到了一起。石榴抱着母親的那個觀音菩薩銅像，想搽拭，可是怎麼都擦不亮了。
杏花在哪裡看着那些人挖！
忽然，一個後生挖到了：“在這裡了！這是腿！找見了！”
四爺爺四奶奶喊了一聲：“嫂嫂？我們的好嫂嫂啊！”
樑通保、樑雲保、樑清保、樑玉柱等一羣孝子全都已經跪下了。
李秀月、石榴和杏花早已經跪着嚎哭了起來，頓時一院子的哭聲。
那些幫忙挖的人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他們就是爲了尋找被埋的老人來的。老人找見了，他們就匆匆地告辭了。
李冬貴和劉桂娥，代表着主家，千謝萬謝地送了出去。
樑通保滿面淚水地和幾個樑家兄弟樑雲保、樑清保就在地上跪着，開始用手慢慢地挖。
四奶奶和李秀月在旁邊焦急地看着。不時地幫忙掰開一塊石頭，一塊土疙瘩！
漸漸地能看見大奶奶
的小腳和黑色的棉褲和那曾經乾淨利落的裹的齊齊整整的，現在滿是泥土的褲腿。
看到大奶奶背上還壓着厚厚的幾百斤的黃土，樑通保李秀月又心疼地哭了。
這裡是爲什麼有那麼多泥土啊？
那是因爲這個窯原本就是土窯，只是接了石頭窯口。而且窯洞的堖畔上，也培着厚厚的土層——往往下雨了，怕漏水，所以培的土很厚很厚的！況且，在這個窯的後面，就是更大更厚的山體，那可全是黃土呢！敵人的飛機這麼一炸，全被震了下來！
此時，樑通保哭着，用雙手，沿着老人家的身子往旁邊慢慢地刨着，一點點地挖着，摳着。挖到了大奶奶的皮襖。
樑雲保和弟弟樑清保，一邊安慰樑通保，一邊幫着挖。
樑玉柱也在旁邊幫忙。
慢慢地，扒去了壓在大奶奶他老人家身上的厚厚的那幾百斤重的黃土，慢慢地又挖到了那個設立佛龕的桌几。再看看佛龕周圍一片狼藉，那佛龕下的桌子上面也是厚厚的，重重的一層的石頭泥土，可是竟然還好好地支撐在哪裡，大奶奶的頭就在那佛龕桌子的下面，頭髮齊齊整整地，面朝下，爬在地上，當然早已經氣絕身亡了，但是依舊是乾乾淨淨地，栩栩如生地，只是面色蠟黃，嘴角鼻腔裡有一些血跡，此時也已經幹了。
看着大奶奶如此平靜，人們感慨了，因爲人們曾經想到是慘烈：萬一大奶奶的骨骸被石頭砸的一塌糊塗呢？被炸的粉身碎骨呢？被炸的支離破碎，什麼也沒有了呢？也許人們會看到更加十分悽慘的景象，但是，出乎人們的預料之外，一切都那麼平靜，那麼安詳，幾乎跟周圍的一片狼藉好像毫不相干似的。
尤其是看看被炸彈炸出的深坑，誰也沒法理解。那個小小的佛龕的桌子，怎麼就能能擋住幾噸炸彈的爆炸的威力？
也許這是她一生虔誠地念經，感動了西天如來佛祖，是佛祖在保護她呢？還是因爲她是用自己的生命，爲滿城的人們贖命赴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