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打掃戰場

陳子容迅速轉身, 大口大口地呼吸,努力讓自己不去想剛纔看到的一幕。心“砰砰砰”地急跳,卻沒有哪一下是真正落了地的。

耳邊只剩下一個人的腳步聲。輕輕地, 踩在玻璃碎渣上的每一下“嘞嘞”都讓她情不自禁地捏緊手。似乎, 是北蕭贏了。可將來呢, 還有剛纔的槍響……總歸, 像一條陰險的毒蛇盤踞心頭。除非, 那幫人被抓。除非,他們永遠不出牢房。

“北蕭……”她忍不住唸叨他的名字,彷彿這樣就有了一種勇氣。

她的聲音微弱, 沙啞且凝滯。底下的男人卻神奇地聽到了。腳步聲過來,他在樓下問:“怎麼, 肚子餓了?”柔和委婉的音調, 彷彿平常的生活語氣, 讓陳子容分外想哭:現在不是說肚子餓的時候,好不好啊?

“報警吧~110, 還有120。如果死了的話……”她舉手蒙臉,完全沒法想象那種糟糕的境地。

“……報警?”短暫沉默,男人慢悠悠地說,“只是流點血,不打緊。”

陳子容一時愣住, 回想剛纔再對照此刻的寂靜, 她的心慌得更厲害了:“那你呢, 你有沒有受傷?”她忙趴上欄杆快速往下一瞥。

沒看到人, 被鞋子踩壓的玻璃碎嘞嘞作響, 男人的聲音輕飄飄地從餐廳方向過來:“我說的,就是我自己。”

“……”

幾乎是一瞬間, 心“唰”地卡到了嗓子眼。複雜的心緒,腦補出的廖北蕭左一刀右一刀渾身是血的鏡頭讓陳子容控制不住地返身下樓,又在下了幾級樓梯後飛快朝餐廳看去。

外面的光線不太亮,廚房門開了一條一人過的縫隙。慕容北蕭正在酒櫃旁拿紙巾擦手,淺灰色的外套上明顯的點點深色。他的手上,肩膀上,脖子上,全是鮮紅的血。陳子容嚇得臉色發青,想跑下去又看到趴着的胖子,胃中一陣翻滾,忙小心攀過扶手,跳下了樓梯。

客廳裡一塌糊塗,玻璃碎飛濺的到處都是,大大小小,尖的鈍的……藍色沙發的中部一個破洞,泛黃的海綿露了出來,估計是槍擊所致。除此外,陳子容恨不能看不到一切。

可是,哪怕眼睛只對準了一個人也沒有用。趴着的胖子還在揮灑着他的鮮血,“滴答”“滴答”……每一聲都十分的清晰。余光中,她更是看到了一個渾身插滿碎玻璃的瘦子蜷曲着身子撲在客廳與餐廳的過道上。地上大片大片的血。還有客廳往臥房去的拐角地上暈倒的陰陽怪調的中年男人,一隻手腕齊腕處被匕首捅了個對穿……

“北、蕭……”陳子容覺得自己沒法呼吸了,那個人就在餐廳處,中間卻隔了這些血雨腥風。真是要命!

慕容北蕭沒有回身,依舊擦他的血,口氣卻帶着一絲不悅:“你先進房間,這裡太亂了。”

話剛說完,空氣裡突然的一串喋喋怪笑,就像……鬼片。兩人同時一愣,又齊齊看向聲音的出處,竟是那中年男人身上。慕容北蕭幾步過去,略一翻動,就在他衣兜裡找到一手機。按下一聽,對方疑惑地問道:“大哥,你剛纔是不是打槍了?”

“別問了,快上來!”慕容北蕭壓低嗓音,裝着焦急迫切的樣子,居然跟那大哥幾分相似。陳子容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待他掛機後忍不住問:“你讓誰上來?”又猛地醒悟,倒抽了口氣,“你讓那個人上來幹嘛?”

慕容北蕭垂眸,輕描淡寫道:“還能幹嘛,解決了。”將手機塞回原處。

“……”陳子容張口結舌:這個男人……慕容北蕭已經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你穿拖鞋……”出聲同時又驀地彎腰將陳子容一個抱起,“小心紮腳!”不由分說地抱着她直到臥室,放下,又說了句“等着”,將門一關,走了。

陳子容僵住原地,看着那關閉的房門完全反應不過來。他抱她?抱她?!公、主、抱……手緩緩捂上胸口,裡面的“機器”好像壞了,瘋了似地跳。

三分鐘後,門鈴響起,所謂的“排骨”剛跟開門的某男對了一眼,就被一拳頭擊中腹部。慣性地彎腰時,頸動脈上的一記狠劈毫不留情地將他擊暈過去……

於是,現在纔是報警的時候了。

…………

…………………………

警笛聲連串過來,小區的居民齊刷刷出門“迎接”。120急救車也尾隨而來,此起彼伏的相似的高亢叫聲,有點唯恐天下不亂的感覺。

陳子容遠遠聽到,眉頭深深絞起,手上卻不停地爲慕容北蕭包紮。手上,脖子上。擦去血跡之後的傷口其實都很淺,也幾乎不用包。不過,太淺了總是不好。不包,就更不好了。

沒多久,門鈴響起。一開,就看到了一大幫子人。

公安局的刑偵人員最先進來。接着是公安局的局長、副局長、刑偵大隊大隊長。接着是兩個報社記者。最後進來的是擡着擔架的120急救醫生和護士……一衆對客廳裡慘烈狼藉的一幕都感到無比震驚,而對於被入室搶劫的主人家只受了輕傷並昂揚屹立更是感到了萬分驚訝。

刑偵技術人員忙着畫線拍照收集證物,又讓醫生過去看看歹徒傷勢,胖子呼吸若有若無,處於了生死一線狀態,醫生們忙給他止血,又給他弄了氧氣袋。中年男子也不好,手腕處一直滴血,不知道靜脈動脈有沒有損傷。跟魚缸相砸的瘦子更是糟糕要命,他的身上臉上扎滿了玻璃,沒一處好的……三個人被依次放入擔架擡下了樓。

至於望風被打暈的排骨兄弟,這會兒清醒過來,圓瞪着一雙不大的三角眼,用極其仇恨的目光死盯着慕容北蕭,又被刑偵大隊的大隊長一巴掌拍歪了腦袋:“你小子幹嘛,想吃人啊?”

大隊長親手把這個不老實地拷上,讓人帶去樓下。又轉身,當着領導的面簡單詢問了事情發生的經過。主要是讓記者同志有東西寫並大力宣揚本地市民勇鬥歹徒的精神,讚揚下社會風氣。

慕容北蕭避重就輕,從發現不對時爬上樓,講到陳子容被歹徒用西瓜刀架在脖子上要挾,說出銀行卡密碼,生死一刻的場景。

衆人聽得心懸,又看到陳某人哭腫了的眼睛,齊齊爲她捏了把汗。接着慕容北蕭又說起自己如何使計引開注意,又拿人交換。說起胖子拿刀爬樓,如何情急之下將茶几踢飛過去砸到人,又是如何與另外兩個兇狠的歹徒奮力搏鬥……

期間,慕容北蕭更是感慨自己學過內功,練過太極拳,否則江州的大案要案上又要添上血腥一筆……敘述的表情,低沉的聲音,如彈簧般千山轉折的內容,聽得在場的每一人那是驚心動魄,聽得陳子容是目瞪口呆,她從不知道這寡言少語的男人還有這麼好的詭辯能力。

說到爲什麼入室搶劫,其中一名記者直截了當地詢問陳子容:“你是否叫陳子容,是否就是網上傳出的2千萬大獎得主?”

“我是陳子容,我……”陳子容說不出以後的內容了,無論怎麼說,事情好像都被坐實了。

慕容北蕭在聽到這個問題後立馬去關了大門,阻斷外面的一干八卦,又回頭直言不諱道:“這個問題我來回答。網上的彩票是陳子容的賬戶,但卻是我買的號,我中的獎。現在出這樣的事,我也沒法在這裡呆下去了。你們儘可以在報紙上詳細寫明,讓那些動心思地早點罷了念頭。

最後說一句,我是外地人,不介意曝光。但陳小姐是個很好的房東,我不希望給她以後的生活造成任何不必要的麻煩。”

“另外,這件事之所以鬧得這麼大,請你們關注一下XX網的負責人XX,當時……”詳細說了一遍當時領獎前的情景,慕容北蕭又扭頭詢問兩位局長大人,“我想問一下,那些歹徒會被判刑多少年,以後出來,會不會威脅到陳小姐的生命安全?”

對這種問題,局長大人也沒法立下定論:“入室搶劫是刑事犯罪裡侵犯財產類罪最嚴重的……這幾個人又是持刀持槍,情節就更惡劣了。以我們多年的經驗看,如果沒有意外,主犯十八年以上是肯定的,從犯也都是十年以上。如果是慣犯,量刑上還會更重一些。不過,如果跟陳小姐無關,只有記者同志把事情說明,以後她的生活應該不會受到影響。”

陳子容聽到這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插嘴道:“那,如果他們傷害的,入室搶劫的,不是一家呢?”

顯然局長也沒想到這些,只打着哈哈說:“要是這樣的話,罪行當然會更重點。不過具體的,還要看法院的最後判決。”

陳子容當即一指隔壁,大聲道:“那你們要不要到隔壁看看,我聽歹徒提到過的,我擔心隔壁家的也……”

刑偵大隊長忙帶人過去,門當然敲不開,他又親自從503屋頂爬過去。很快,504打開,大隊長招呼手下過去。片刻,裡面擡出來兩個四十光景的睡衣男女,脣乾舌燥,面色枯萎,氣息微弱。兩人身上都有被繩子捆綁的痕跡,男主人的腿還被捅過一刀,看血跡的凝固狀態應該有兩天了。女主人身上也是傷痕累累,其中竟還有性暴力的痕跡。大隊長忙差人將他們送到醫院急救。

之後,隨着公安大部隊地撤離,陳子容和慕容北蕭也隨行去了趟公安局,做了次詳細的筆錄。因爲之後可能要出庭作證,慕容北蕭被要求不得隨意離開。搞笑的是,因爲是外地人,慕容北蕭在做筆錄時順便還辦理了暫住證。

雖然記者同志記錄了事情始末,也拍了慕容北蕭的照片,也因他的要求寫出寫明瞭事情經過。但是,當這件入室搶劫的事情上報後,會引發怎樣的反響,最終又會演變成何種模樣,卻是誰也預料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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