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直說吧,麻煩

慕容北蕭口中的麻煩不僅僅指這個晚上奇怪的小偷事件, 也不是說自己懷疑被人跟蹤,而是,另有所指。

在第二天早飯後, 陳子容焦慮地提出要不要搬家時, 慕容北蕭拉着她去廚房。表面是一個洗碗一個喝茶聊天, 實則是讓她擡頭看看對面的五樓。

對面五樓, 這會兒防盜門關着, 玻璃門卻開着,窗簾嚴絲合縫,偶爾隨風微微一動, 卻沒了從前一吹就起的輕飄。除客廳,右邊窗戶同樣緊閉, 不過跟客廳不同的是, 窗簾沒有合緊, 開了條一拓寬的縫。陽光金燦燦從東而來,在窗玻璃上反射着, 完全看不清內裡情形。可慕容北蕭卻分外敏銳地感覺到簾子後有雙眼睛正盯着他們。

“子容,你多久沒看到對面的老太太了?”他背過身來。

陳子容想了想搖搖頭。從中獎到現在,事情接二連三,攪得她頭都暈了,哪兒還有心思去關注對面怎麼樣?

慕容北蕭輕嘆, 他注意是注意了, 不過一來最近事情多, 二來環境也沒了前世那樣的血雨腥風, 讓他的警覺性下降不少。“三天前, 我才發現那老太太沒把棉被衣服往外曬。可這些天的天氣都很不錯。”

“啊!”說到這個,陳子容也想起一個細節, “她也沒把她老公推出來曬太陽。”

“還有她的大嗓門,現在居然沒了?”

“會不會,出門旅遊了?”陳子容話音一落就被慕容北蕭剮了一眼:“丈夫身有殘疾,你會出門旅遊?”

“……呃,的確不會。那是不是搬家了?”

“這裡都是拆遷戶,如無意外,老人家只會住到死爲止。”

這話讓陳子容毛骨悚然:“北蕭,你的意思,我們被人監視了?可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人家有什麼理由這麼做?不會說,爲錢吧?”

如果爲錢,還不至於做到這地步。可要說爲別的,他有什麼有利可圖之處?慕容北蕭轉身看向對面,輕飄飄說了句:“不知道。”陳子容絕倒:“你……算了,還是先看看再說,可能你猜錯了呢?”

慕容北蕭無語,猜錯?絕無可能。

出門買菜一趟回來,慕容北蕭的手機響了起來。看看那令人厭煩的號碼,他還是接了起來。

電話裡,胡小姐口氣哀怨,聲聲哽咽,說着青梅竹馬的過去,說着自己的好心沒好報,說着被人拋棄的苦楚,一如秦香蓮本人在世。最後她說:“小成~,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你居然只想用十萬塊來打發?你也太無情了。你還是我的小成弟弟嗎,你有錢就變壞,你爲了那個女人……嗚嗚……我的小成弟弟……”

慕容北蕭能接電話自然知道她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全數聽完,不客氣地反問:“胡小姐,你應該很清楚我爲什麼會拋棄你?”

他着重“拋棄”兩個字,又冷笑了聲:“你也別跟我提陳世美,在我還沒當上陳世美之前。很不幸的,有人早就當了潘金蓮。”

胡阿美電話裡一個抽氣,立馬嚎啕大哭:“小成你,你……阿美那天是說錯話了,阿美只是着急了,可阿美心裡一直很愛很愛你的,嗚嗚嗚……小成~,小成我要見你,我要跟你解釋。小成,我現在在金鼎大廈天台,十分鐘之內你要是不來,我就從樓頂上跳下去,我死給你看!!!”

慕容北蕭狠狠一眯眼,世上竟還有拿自己性命來要挾他人的人,真是……愚蠢至極。

“胡小姐,我們已經分手,你也不需要向我解釋什麼。若你真覺得自己命太賤不值得活,我也絕不阻攔,不過在跳之前,請你好自爲之地想想你活着的父母。”疾言厲色,他一把掐斷通話。

手機鈴聲接二連三地響,還是胡阿美,慕容北蕭沒再接起。陳子容一旁聽到他回話,心裡多少擔心,又對他的態度有點心寒,以前的廖小成,現在的廖北蕭。慕容北蕭一眼就看透她心中所想,眸中一卷風暴,皺眉冷聲道:“陳子容,別胡思亂想,你是她嗎?”

陳子容渾身一震,正想說要是她真自殺可怎麼辦,就聽得自家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一看,她將手機遞了過去:“北蕭,胡阿美的。”

慕容北蕭冷冷一瞥,脣邊冷笑:“子容,你接起來!告訴她,我很着急地出去了。”他擡頭摸了摸陳子容的眉毛,在陳某人微微瑟縮下又放下,輕聲道:“你好好聽,你要的答案就在裡面。”

陳子容疑惑地按下通話鍵,聽到裡面傳來弱弱的抽噎聲。她神情複雜地瞥了眼身旁男人,說:“他剛剛很着急地出去了……胡阿美,你不會真的跳樓吧?”

抽噎聲瞬間消失。片刻沉默,手機裡突然傳來一陣又尖又利且毫不留情地破口大罵:“陳子容,我跳不跳關你屁事?還有,別當我是傻子,就你和你妹想騙人又騙錢,告訴你,做夢!有我胡阿美的一天,你最好給我安分點,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想想看,你要是被十幾個男人輪J……”

“胡阿美!”陳子容臉色驚變。

“閉嘴,賤人!這只是口頭警告,我胡阿美可不是那些好欺負的外來妹,我背後有人。你給我記住,千萬、千萬、別碰我的小成!”

聽着耳邊過來的一串忙音,陳子容瞠目結舌不敢置信。慕容北蕭從她手裡抽出手機按掉,又拍拍她肩膀,走進了房間。

這件事到此並沒有完,沒有等到慕容北蕭的胡阿美下午又捲土重來了。

當503的門鈴響起時,慕容北蕭正在衛生間,陳子容趴在貓眼上一看,心裡頓時起了疙瘩。可到底還是打開了門。誰想到,胡阿美一見陳子容開門,一開口就是“你這個賤人!”揚手就打,陳子容揮開她手,驚呼後退。

胡阿美衝了進來,粉紅的亮色皮包用力往陳子容頭上砸,陳子容揮手將包打落,身量比她高的胡阿美一把扯她毛衣將她拉了過來,又雙手使勁揪她頭髮往後,眼睛往四周一瞟,口裡悽慘地哭喊着:“你個狐狸精,去死吧!”

“胡阿美,你瘋了!”陳子容脖子往後,舉雙手使勁掰她抓着頭髮的手,可力氣上完全比不過。胡阿美的靴子又踢到了她腿上,陳子容痛苦地叫了聲,身子一歪,隨着腦袋上揪頭髮的大力,她整個朝後被掀倒在地。

胡阿美直身,擡起尖尖的靴子跟,帶着惡意地笑就往陳子容臉上狠狠踹去。可沒等她踹到,整個人已被一股大力推倒在了一旁地上。慕容北蕭面色鐵青地站在那兒怒瞪着她,他的手緩緩摸上還沒繫好的拉鍊,又往上扣好褲腰上的鈕釦,這才蹲身將陳子容從地上扶起。

陳子容臉色發白驚魂未定,面上沒什麼,頭髮卻成了雞窩,毛衣領子也被扯向一邊。她跳了一下靠到牆壁,又摸向自己的小腿,那地方生疼生疼。

胡阿美從地上爬起,看着兩個人,突然掩面大哭:“小成啊,我是你的阿美啊!陳子容,你這個狐狸精,不要臉的,你不得好死!”

慕容北蕭毫不注意地擼起陳子容的褲子,看着腿上一大塊的淤青直皺眉:“能走路嗎?”

陳子容動了動,走了兩步:“好像沒關係,我塗點藥酒。”

慕容北蕭去酒櫃下拿出藥箱,翻出藥酒,扶着陳子容去了沙發處,讓她擡腳,倒了藥酒往上揉搓,一邊揉一邊說:“忍着點!”

胡阿美目瞪口呆看着這一切,這兩個人就這麼無視她的存在?“小成——”

沒人應,慕容北蕭大掌按着陳子容腿上,緩慢而有力地推拿着。陳子容皺着一張臉,偶爾壓抑地輕呼一聲。

胡阿美看得火冒三丈:“廖小成——”

慕容北蕭將陳子容褲子放下,拍拍她肩膀:“坐着別動。”

他從地上撿起胡阿美的包,看了眼上面的標籤,走到胡阿美面前遞過,發問道:“這包多少錢?”

胡阿美錯愕:“忘了。”

慕容北蕭又一指她身上的紫紅羊絨大衣:“這衣服多少錢?”

“記,記不太清楚了。”

“靴子呢,很新,你該記得價格的。”

“別,別人給的。”

慕容北蕭長“哦”一聲,又看了看她再次變換了的蜷曲如小羊毛卷一般的頭髮,笑:“頭髮很漂亮,哪個造型師做的?”

胡阿美張嘴,嚥下一口唾沫,辯駁道:“普通、小店。”

慕容北蕭又問:“你現在住哪裡?”

“以前的,工友那裡。”

“具體哪裡?”

“開發區,很遠的,小成我……”

“你工友也像你這麼穿?”

“……”

“你出入打的,你進出高檔咖啡廳,你買衣服如流水,每件跟她比,高檔多了吧!”他指了指陳子容,又回頭,“你說你沒工作,你怎麼負擔得起?”

“……”胡阿美忽然又哭了起來,“小成,我錯了,那都是你的錢。以前的,放我那兒的,我貪心,拿來用了。”

“是嗎?你說我住院,你拼命打工?”胡阿美連忙點頭,慕容北蕭笑,“把你老闆電話給我,我打過去問問。”

胡阿美臉色大變,慕容北蕭又說:“要不,你同住的工友電話,我怎麼也要感謝感謝人家?”

“不,不用了。”胡阿美訕訕言語,慕容北蕭逼近一步,冷笑道:“胡阿美,天底下人人都是傻瓜嗎?還是說,你認爲廖小成是傻瓜?你幫他戴了幾頂綠帽子?現在看他發了回頭又想找他?你這種恬不知恥的女人,你以爲我會瞎了眼看上?”

胡阿美直搖頭,面上憂傷,因爲沒有塗黑色眼線,她今天的淚是滾滾而來:“小成你,你……你被那個狐狸精迷昏了,我不跟你理論,我改天再跟你說。”

她轉身就要走,被慕容北蕭一把攔住:“胡阿美,我們沒有改天。今天是最後一次。走之前,先道歉。你媽媽沒有教你?打人,是不對的。”

胡阿美愣愣看着這個人,良久,還想推開他往外衝,慕容北蕭紋絲不動,面上陰霾,眼神陰鷙,彷彿她不道歉就要把她生吞活剝一樣。胡阿美好像第一次認識到這個人的可怕,嗚嗚着看了眼陳子容,終於咬牙切齒道:“對不起!”

“太沒誠意!”慕容北蕭拿眼一剮胡阿美,後者瑟縮一下,抽噎道:“小成,小成……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慕容北蕭回道:“我對女人一向善良,對你,尤其善良。道歉!”

“陳、子、容,對不起。”她用力一推慕容北蕭。男人身子一側,胡阿美大哭着衝下樓去。

哭聲下了兩樓就驀然停歇。慕容北蕭關上房門,跟陳子容兩眼對望,默然無語。而樓下,胡阿美拿出包裡紙巾,小鏡子,對着細細擦掉眼淚,又罵了句:“王八蛋,我讓你不愛我……”又拿出粉餅,細細撲到臉上,左右一瞧,深吸了口氣:“陳子容,你個臭三八,你給我等着!”

從容走到底樓,又躲到車房一側,她拿出了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嬌笑道:“喂~是親親小帥哥嗎?——呵呵,我的聲音這麼明顯?——真的?不是吧!”她咯咯咯笑了起來,又撅嘴撒嬌道:“我現在好無聊,想……找你喝喝茶,給不給面子?——那好,等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