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心動

只見薛離衣從懷裡摸出銀針就去扎譚建瓴的指尖,十指連心,實在是醒不了的人大夫纔會用這種方法。可一般都會先掐人中,譚建瓴這點疼倒還忍得住,扎手指的話……

左婉知:“你要扎我們家老譚手指幹什麼?”

情急之下,左婉知連她家老譚的名字都“忘”了叫了。

譚建瓴聞言心裡猛地咯噔一下,極快的“悠悠醒轉”,又與左婉知交流眼神。

譚建瓴:完了夫人,怎麼辦?我好像被看穿了,這小丫頭片子怎麼這麼大的膽子,我可是老古董,她就這麼隨隨便便上來扎我。

左婉知:你問我我問誰啊,我哪知道會碰到這麼個人。我那句話還沒說完你就往下倒,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裝的,這下好了,被看穿了吧。

譚建瓴:夫人你怎麼能這麼說我,以前那麼多次我不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我看是你這次眼神和表情不怎麼到位。

左婉知:我這隔三差五的陪你演戲你還怪上我了是吧?行啊,下回有這種事別來求我,反正人家都是來找你拜師又不是找我。今天晚上吃清蒸白菜。

譚建瓴:我不要吃清蒸白菜,你不能這麼對我!

左婉知:清蒸白菜,就這麼決定了。

電光火石間,二人已經從裝病交流到了晚上吃什麼的問題,左婉知秉承“愛誰誰”,徹底撂挑子不幹了,搬了個小板凳去院子里納涼,留下薛離衣和關瑾瑜兩個。

譚建瓴的臉色臭得不能再臭。

打亂了他裝病拒絕收徒的計劃不說,還害他晚飯只能吃清蒸白菜,可惡至極。

關瑾瑜和薛離衣給這老傢伙瞪得莫名其妙。

關瑾瑜試着打破沉寂:“譚老。”

譚建瓴扭過頭,正對上還沒來得及離開他身邊的薛離衣的臉。

薛離衣:“譚……”

他“哼”了一聲,把頭扭到另一邊。

關瑾瑜乾脆不搭理這老東西,說道:“我們走吧。”

薛離衣用眼神詢問她,關瑾瑜也用眼神回她:先跟我來。

她沒有立刻帶着薛離衣回市區,而是循着左婉知的足跡,也去了前院的樹蔭下納涼,搬了兩個小矮凳,一左一右坐在左婉知身邊,活像倆門神。

“譚夫人。”關瑾瑜說。

“關小姐。”左婉知答。

關瑾瑜:“譚夫人,能不能同我們說句實話,譚老是不是真的不再收徒弟了?”

左婉知先不吭聲,好生打量了關瑾瑜一會兒,纔開口說道:“倒也不是,建瓴雖然十來年沒收過徒弟,但還是一直想有個人可以繼承衣鉢,當他的關門弟子。正因爲是關門弟子,所以才格外的看中,這幾年,陸陸續續有不少人來過,只是沒有他中意的。”

“大多數人只是想借着建瓴的身份地位往上爬,”左婉知說:“關小姐,你不也是一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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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瑾瑜坐在小矮凳上,一件領子上略帶些花紋的白色亞麻襯衫,一條簡單的牛仔褲,長腿略有些委屈地微蜷着,身子卻坐得筆直,她笑了笑,整個人透出一股說不出的風骨與飛揚的意氣來:“不,我不一樣。”

“譚夫人,我和譚老是各有所得,我送給他的徒弟絕對配得上他所能給予的身份和地位。你說是吧,薛小衣?”

“啊?”

冷不防被點名,薛離衣差點就條件反射的站了起來。

“我問你,你會讓譚老失望麼?”

“我……”

關瑾瑜偏過頭,笑看着她,語調溫柔:“嗯?”

薛離衣被她這樣看着,心裡那點怯弱還沒來得及成形就散去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膨脹得無法無天的自信,彷彿只要她一直這樣看着她,她就真的什麼都能做到。

薛離衣重重的搖了搖頭,堅定的說:“譚老不收我會後悔的!”

關瑾瑜又笑了。

不比剛纔略帶張揚的笑,她是發自內心的笑,是那種眼角眉梢都舒展開來的笑容。

讓人看着就能覺得舒心的,很有感染力的笑容。

左婉知本來想再打擊她幾句,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心裡有些感嘆:可愛的年輕人。

關瑾瑜和左婉知說話,薛離衣則一直看着關瑾瑜,有人問她她就答幾句。

遮天蔽日的香樟樹下,涼風輕拂而過,連聒噪的蟬鳴聲都顯得不那麼惱人了。好像整個夏日的靜謐,都棲息在她的眼眸裡。

她覺得自己大約是得了什麼奇怪的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只要有關瑾瑜在的場合,她眼裡就容不下別的人、別的物,好比現在,她只是看着她笑,便覺得心情好得不得了。

心上到處開滿了花,幾乎都快找不着北了。

上午的時光流逝得不知不覺,左婉知要去做午飯,出於禮貌問道:“關小姐,你們留下來吃午飯還是……”

左婉知衝着道路的盡頭看了一眼,逐客之意不言而喻。

關瑾瑜選擇性眼瞎:“那就打擾了。”

薛離衣察言觀色,知道這時候該厚臉皮了,也道:“打擾了。”

左婉知:“……”

她大概從來沒見過生得體體面面的,卻這麼不要臉的人,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回答。

怎麼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關瑾瑜又帶着薛離衣以各種藉口在譚建瓴這裡一直賴到了晚上,順便又蹭了一頓晚飯,值得一提的是,薛離衣和譚建瓴下了一下午圍棋,各有輸贏。

有客人在,左婉知當然不會煮清蒸白菜,於是譚建瓴的心情很好,連帶着臉色也緩和了很多。

走的時候,譚建瓴親自把薛離衣送到了屋外,約好下週再見。

等人走得沒影了,左婉知才問:“建瓴,你真要收這位薛小姐當關門弟子?”

譚建瓴嘿嘿一樂:“我就是想找個棋藝相當的人陪我下棋而已,我哪是那麼容易鬆口的人。”

左婉知:“……臭棋簍子。”

譚建瓴:“得了吧你,臭棋簍子你怎麼下不贏我?”

左婉知:“懶得和你下。讓開。”

譚建瓴看着她徑直路過自己進了房門,撓了撓後腦,隨後跟了上去。

關瑾瑜開車回到市區,已經是晚上九點,該是各自洗澡各自忙碌的時候了。

她彎着腰一邊換拖鞋,一邊說:“薛小衣,我覺得你今天有點不對勁,不管什麼事,你自己得有自信才行,否則誰都幫不上你。我都相信你的本事了,你自己還不信自己麼?”

“我知道了。”

關瑾瑜汲着拖鞋往裡走,繼續說道:“我看譚老這裡可能性很大,下次去見他的時候你露一手給他瞧瞧,最好能把他震住,讓他還推三阻四裝這個病那個痛的。”

“嗯,我會的。”

“你……”

關瑾瑜覺得身後有道視線灼人得難以令人忽視,便扭過頭看了一眼。

客廳的燈剛剛打開,算不上太亮,在這樣略顯昏暗的光線裡,玄關站着的年輕女人就那麼凝視着她,清湛的眸子裡倒映着淺淺的光,一步步走了過來,站在她跟前。

烏黑的眉頭,乾淨的眼睛,睫毛下被燈光裁出淡淡的剪影,顯得那麼溫柔。

然後,薛離衣伸出了雙手。

關瑾瑜怔怔的望着她,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任由腰背被那人的手臂輕柔的環住,任由身體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鼻間環肆的氣息,有女孩的清甜,也有女人的柔軟。

“姐姐,”她說:“我聽說擁抱,是這裡表達感謝的方式。”

薛離衣將下巴擱在她肩頭,親暱的蹭了蹭她柔滑的頸項。

“謝謝你。”她貼着她的耳廓,輕聲說。

同樣是很短的一個擁抱,短到來不及反應任何,那雙手就已經放開了。

關瑾瑜身子僵着,表情一瞬間像見到了鬼一樣。

“等等,”她一把拉住試圖離開的薛離衣,將對方帶進了懷裡,兩具同樣溫熱柔軟的身體貼在一起,親密無間。

隔着輕薄的布料,對方的溫度毫無保留的傳遞過來。

時間好像忽然停止了,客廳復古吊燈的光溫柔得近乎迷離。那種感覺又來了,上午手牽着手走在林蔭道上,緊張得被汗溼的掌心。

撲通——撲通——

那是她驟然失措的心跳聲。

今天真是見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