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主持人下去,兩個人將要上臺的時候。
舞臺上的所有燈光瞬間熄滅,在人們在突如其來的黑暗裡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虛空裡一棵星星悄無聲息地被點亮,而後是又一顆,下一顆,在所有人的視線裡,亮起來的星星越來越多了,最終點亮了一條星河。
這一幕美得浪漫又璀璨,開場就是如此,讓人不由得更加期待接下來看到的畫面。
很快,最開始亮起來的那顆星星越來越亮,在亮到最頂點的時候,似乎正印證了一句話。
璀璨到消亡。
它動了,拖了一條長長的尾巴,在星河中游走了幾秒鐘,倏然墜落。
緊接着,星河變成了流星雨,在最耀眼最璀璨的時候,一顆顆破滅。
在這樣一場盛大的流星雨過後,整個晚會現場又陷入了黑暗中。
但也有眼尖的觀衆看到。
“不對,還有一束光。”
那束光明明滅滅閃爍不定,好似隨時都會熄滅,但在所有人的視線下,它緩慢而又堅定地亮了起來。
到最後那麼一片溫柔的暖黃色光暈甚至照亮了一片黑色的區域。
“有人站在那!”
電視機前,正目不轉睛看着屏幕的安妮驚呼出聲。
安好也看到了。
那束光在迅速拉近,安好已經看到了背對着屏幕站立的那道背影。
月白色廣袖長袍,墨發披散在身後,頭髮和長袍被風吹動着,給人的感覺像是很快就要乘風而去。
結結實實的背影殺。
袍袖微卷,安好在泯螭擡起手來時,纔看到了對方手裡握地是一支毛筆。
而後在那片已經擴大到將近三米寬的光芒裡,執起筆來用筆尖輕輕一點。
恍然間一點墨跡如水,在那道被當成畫布的光芒裡漾開。
也不知道此刻的燈光是怎麼運用的,愣是會觀看的衆人一種立體的感覺。
在這點墨跡被深深淺淺地暈開的時候,一直站立在原地的泯螭終於動了。
那道墨跡還在繼續朝着四周暈開,作爲載體,那道黃色的燈光畫布也在一點點的擴大中,很快從原來的三米,擴大到了橫亙整個舞臺。
隨着泯螭執筆在上面飛快地揮動,除了剛開始的時候觀衆還對這上面深深淺淺的墨色看不鮮明,但等到他最後一筆落下,走回到舞臺正中伸手輕輕一點,整個畫面瞬間跟活了一樣,整個串聯了起來。
在看清楚上面的景色後,安好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氣。
別人或許會覺得這一處遍樹繁花的盛景美輪美奐,但安好還是看過實景的。
此刻畫面裡的這一處梨園僅僅只是用了黑白兩色,安好看着畫面中的梨花飄落,真的有了一種重新回到當初在異界時置身梨園的感覺。
和以往的節目相比,到現在泯螭的節目也就是畫了這麼一幅畫,沒有掌聲也沒有尖叫,但就是讓人不忍去移開眼。
剛開始聽到報幕是魔術的時候,他們也只是想到了以前看到的那種常規的魔術表現手法,卻沒想到表演者連臉自始至終都沒有露,卻在揮手間送給了他們這麼一副宏大到不可思議的梨園盛景。
所有人此刻腦海裡想的都是:這到底是怎麼畫出來的?
真真百思不得其解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是完全區別於常見的魔術表演,沒有人想去否認這不是一場魔術。
“就要這裡了嗎,我還沒有看夠呢。”
安好聞聲看了安素素一眼,卻發現其他人臉上也有些遺憾的樣子,忍不住出聲提醒道:“你們是不是忘了,這場魔術表演還有一個人沒有出現呢。”
似乎是印證了安好這句話般,好像在畫裡面獨成一界的梨園景色,在那深深淺淺的墨色和留白上,突兀地多了一抹鮮豔的紅。
這一抹紅太過耀眼,幾乎是在出現的那一瞬間,就吸引到了所有看着畫的人目光。
在衆人的目光注視下,那一抹看起來很遠的紅越來越近,輪廓也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襲流火般的長裙,畫裡的人從梨園深處走來,白色的花瓣落在她的眉間髮梢,在鮮豔裡給她添上了一抹輕靈之氣。
“是荀染,她從畫裡走出來了。”
莊園的衆人認識荀染的不在少數,儘管此刻從話裡走出來的荀染畫的是從未畫過的梨花妝,但並不妨礙被衆人認出來。
安好看到這裡也有種衝動想要問問泯螭是怎麼做到這一幕的。
但好像單單只是這樣還沒完。
在衆人沉浸在荀染從畫裡出現的驚豔中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背對衆人唯獨只面對荀染的泯螭突然伸手對着畫面一揮。
梨園盛景瞬間支離破碎。
荀染代表的那抹唯一鮮豔的色彩也飄到了畫面的一角。
“怎麼回事,是表演失誤嗎?”
陳安平本以爲接下來的畫面是荀染從畫裡面走出來,卻沒想到泯螭壓根不按常理出牌。
安好倒是有些思緒。
“應該是繼續作畫。”
她這邊說着,舞臺上的泯螭已經開始動了。
和剛剛簡單的黑白色水墨畫不同,他第一筆下的就是一道濃豔的紫,明亮的黃,深深淺淺的紅,濃淡相宜的綠,好像要把所有的色彩都傾倒在這一方畫布裡。
依舊是和之前一樣的雜亂無章,但這會觀衆已經學乖了,只安安靜靜地等待着,下一刻又一場奇蹟的發生。
終於等到泯螭扔下筆,在安好和觀衆們還以爲他會和方纔一樣在畫布上輕輕一點就會出現畫面的時候,泯螭卻是走到了畫布邊緣處,以手做筆,以手爲陰,從畫面的左上角開始,一直到畫面的右下角。
伴隨着他的手指在畫面中劃過,猶如電腦中動態特效一般的畫面層層鋪展開,衆人的視線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手指移動着,等到最後面,有人終於看明白了這畫上到底畫的什麼。
“是長壽宮。”
這回出聲的是安好。
見衆人因爲她的聲音看過來,安好抿了抿脣,解釋道:“咱們現在的長壽宮遺蹟經過幾千年的風吹雨打和戰亂,留存下來的只有曾經一半的一半了,這上面畫的,是長壽宮最盛時候的景色。”
曾經到過長壽宮遊玩的人倒是能看到幾處自己感覺熟悉的景色,但現在他們面對的是完整的長壽宮圖,心裡不免有幾分疑惑。
“這是長壽宮,兩千年前的長壽宮。”
泯螭在這時候說出了自他上臺之後的第一句話。
離奇得壓下去了衆人的疑惑,還有一些研究歷史和古建築學家們的質疑。
但現在的長壽宮依舊是靜止不動的,泯螭在畫面一角,遞出一隻手來,看那姿勢,像是要邀請什麼人。
衆人跟着那隻手也不由得想到了剛纔那一抹紅從梨園深處走來的驚豔,頓時看向畫面的目光充滿期待。
鏡頭拉近了,伴隨着畫面中的一處殿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依舊是那一抹紅色的身影,不過等裡的更近了些,觀衆們才發現畫中美人的衣服還是換了的。
從梨園中的那一抹紅色長裙,換成了張揚尊貴的紅色刺繡袍服,臉上的梨花妝也變成了瞄金額眉角眼尾斜飛入鬢的霸氣妝容。
“荀染姐姐這個樣子很像電視裡演的女皇啊!”
安好的一聲感嘆說出了衆人的心聲。
長壽宮裡一步一景,漫步其中的荀染就這麼一步一步走到了畫外的泯螭面前,兩人擡眸對視,就在觀衆下意識地屏住一口氣的時候,一隻描着暗金鳳凰的手從畫裡面伸出來,握住了泯螭的手。
泯螭順勢輕巧地往後一拉,畫中人脫離畫面,出現在了舞臺上。
“怎麼說呢,有種跨越千年時光牽住你的手的感覺。”
圖南一直靜靜看着節目,在舞臺上兩人牽手的時候,突然似有所感地冒出來這麼一句。
一直背對着觀衆的泯螭終於轉過身來。
安好看得一愣,“果然,這纔是最適合他的穿着。”
觀衆席上已經爆發出了一陣響亮的鼓掌聲。
兩個人都是屬於顏值頂尖的那一小撮人,手牽着手站起一起的畫面,再配上後面恢宏壯觀的長壽宮,給人造成的衝擊已經不是一加一等於二了。
“泯螭哥哥很荀染姐姐這樣看起來好般配。”
安好拍了拍說話的安妮,笑道:“你這話要是在你泯螭哥哥面前說,他估計會更高興。”
“那荀染姐姐會成爲我們的嫂子嗎?”
安好看着電視屏幕裡的泯螭勾了勾脣,“那就要看你們泯螭哥哥的本事了。”
她能感覺到荀染的心裡對於男女感情方面還有些心結,大哥想要抱得美人歸,還有一段路要走呢。
看完這個節目,再去看後面的就有了些索然無味,幾個小的呆了一會也看下去了,呼朋引伴跑去已經有了腳踝深白雪的院子裡玩去了。
安好也起了身,頭湊到裴笙耳朵邊,“我去樓上看看敦敦醒了沒?”
“等等。”裴笙在安好轉身的時候拉住了她的手,“先跟我去下書房。”
安好在衆人曖昧的眼神注視下,被裴笙拉去了書房。
正想問進來幹嘛的時候,“新年禮物。”
裴笙手裡託了一個比他手掌還要大的圓形木盒遞過來。
“是什麼啊?”安好一邊伸手接過來一邊問道。
“打開看看。”
木盒的鎖是玲瓏鎖,安好擺弄了一會纔打開,卻又見一方黑色繡鳳紋的絹布,她手指不知怎麼的就顫了一下,對於盒子裡面的東西也有了些許猜測。
被層層包裹的絹布緩緩打開,最裡面,一塊羊脂玉靜靜臥在最中間,完美的玉質被雕成了一朵看起來有些肥胖的鳳凰形狀,看起來少了幾分尊貴霸氣但多了幾分可愛。
在最中心的位置,有一抹鮮豔欲滴的血色,浸潤在羊脂玉的內部,恰好又點在了雕刻出來的鳳凰雙眼處,給整塊玉又添了幾分難言的靈動。
“你這是,在哪裡找來的?”安好對這塊玉佩並不陌生,她前世的時候家中長輩送的奇珍異寶多不勝數,但大多都堆在庫房裡,時常放在身邊的把玩的也就只有寥寥幾個心頭好。
這塊玉佩就是其一。
卻沒想到,時隔千年,自己居然還能摸到它。
安好摸着玉佩上的那抹紅色,擡頭看向裴笙。
“偶然看到的,覺得跟你很配就買回來了。”裴笙回道,在安好看不見的角度,眸底微沉。
玉佩失而復得,安好正開心得緊,也沒去多注意裴笙的眼神,把東西貼身放好後,就捧起裴笙的臉仰頭給了他一個甜甜的吻。
“我很喜歡。”
裴笙趁勢攬住安好的腰身,把這個吻再次加深。
安好窩在裴笙懷裡,感覺這會的裴笙好像要把她給嵌在身體裡一樣,力道大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剛開始還陶醉了一會,但到了後面就喘不過氣來了,忍不住推了推他。
裴笙把頭微偏,虛虛靠在了安好肩膀上,“阿好。”
“嗯?”
“阿好。”
“我在呢?”
“去臥室看敦敦吧,我處理點事情再上去。”
臨出門的時候安好特意在鏡子上找了找,感覺嘴巴腫得不怎麼明顯,才鬆了口氣打開門。
好在客廳裡的衆人似乎也是怕安好不好意思,聽到聲音也刻意地沒往這邊看,安好在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在辦公桌前坐下的裴笙後,火速闖過走廊回了臥室裡。
走到嬰兒牀邊,安好就看到敦敦已經睜着眼睛自己一個人玩得起勁呢,平時裝成小狗的小白澤和陸尤也不知道去哪了。
安好在牀邊坐下來,摸到口袋裡放着的玉佩又拿出來端詳了一會,靠在嬰兒車旁託着腮看向敦敦,“敦敦,你爸爸剛剛有點不太對勁。”
敦敦很給面子地揮舞着小手啊啊啊了幾聲。
安好伸出一根手指頭讓敦敦握住,小傢伙抱住手裡的東西就往嘴裡塞,安好只好拿了玉佩在他面前晃悠了下,成功引開了敦敦的注意力。
儘管裴笙已經盡力去掩飾了,但是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又怎麼可能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呢。
只是意識到裴笙不想說,她也就不問。
但現在結合着這個玉佩,安好突然福至心靈。
該不會跟她有關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