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3彈

“這位公子……呃,同志……唔……”

當那個滿頭大汗的清朗男子撥開人羣,亟亟走向小女兒,承乾一時想不到合適的稱謂,只得無奈尊稱:“這位爸爸,勞煩你向你這些夫人……唔,還有那些官差澄清一下,在下和這個孩子沒有關係。”

雖不明白麪前的這位小姐爲什麼這樣說話,可來人沒有多想,抱起走失的女兒,對接報趕來的警察解釋這是一場誤會,瞎起勁的大媽們才悻悻散去。對於女兒的魯莽,也對莫名捱了一頓訓的承乾道歉:“這孩子從小沒有母親,見到好看的阿姨,就會湊上去叫媽媽。”

自從來到異世後,還是第一次有人誇讚她的樣貌。承乾難免虛榮心作祟,心中微喜,也便釋懷這個叫做希希的小女孩剛纔陷她於不義:“沒事。誤會解開便好。”

不過背起行囊,就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小女孩又是一陣號啕,令她父親也頗爲詫異:“還是第一次這樣……”

以前只要告訴她,被她纏住的女子不是她的親生母親,便會乖乖鬆手,然後埋進他懷裡要媽媽。這回實在反常,不禁嘆了口氣,輕斥女兒:“不可以這樣,希希。再任性的話,爸爸生氣了。”

可小女孩還是哭個不停,非要面前的那個漂亮阿姨抱。連承乾也頗納悶地瞅着面前的小不點兒:“你爲什麼以爲我是你媽媽?”

小女孩滿臉委屈地抽噎:“媽媽最漂亮。”

“啥?”

承乾越發摸不着頭腦。孩子的父親微微苦笑:“都賴我,以前對她說,她媽媽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換而言之,在這個小丫頭的眼裡,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承乾暗自偷樂,最後一絲不快也一掃而空:“那麼俏麗的女兒,你夫人一定很漂亮。”

順口客套,卻看見小女孩的父親面色微變。意識到自己可能勾起別人的傷心事,承乾怔了怔,不知是不是變成了平民的緣故,不像過去還是親王的時候,即使得罪人也不覺有愧。看着近前神情黯淡的男子,心中頗不好受,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開口道歉:“實在對不住,我不是故意……”

“沒關係。”

斂去眼中的黯色,男子溫潤一笑:“生下希希後不久,內人就因病過世。加上我平時工作很忙,都是兩個表姨在照顧她,所以希希一直想要一個媽媽。剛纔也很對不起,讓你莫名其妙地捱了頓罵。”

同樣喪母,也算感同身受。承乾搖了搖頭,原想建議這位爸爸從了小可憐,重新給她找個孃親。可隨即想起早先看過的那些童話裡的混帳後媽,微眯起眼:“還是打光棍吧你……”

“啊?”

幸而適才的咕噥沒教希希爸聽了去,承乾扯嘴,拱了拱手:“就此別過。”

可惜剛邁出一步,小可憐又哭得震天響,無奈之下,男子苦笑建議:“剛纔的事,也挺抱歉的。小姐如果沒急事的話,一起吃頓便飯可好?”見面前的女子納悶之餘,隱露戒色,淡淡笑着,將女兒放下地:“請你放心。我是警校的教官。”

掏出證件,打消對方的疑慮。承乾則在看過以後,訕訕一笑:“原是官衙教頭……”

後宮盡是精明人,若不生個心眼,她們母女早被那些個失寵的娘娘們給生吞活剝了。所以下意識疑心對方這般煞有其事地請個素昧平生的女子吃飯,可是別有企圖。瞧見底下的小女孩可憐巴巴地瞅着自己,終是嘆了口氣:“成。”

除了賠禮,順道和他女兒多處一會兒,過過癮。明瞭希希爸的心思,無須自己掏銀子的晚膳,也沒理由拒絕。所以承乾心情頗好地跟着父女二人來到一家“港式”餐廳。點菜的間隙,打量店內的佈置,不禁納悶:“枉稱‘港式’,完全和海港碼頭沾不上邊。”

從一開始就不是很能聽懂這位小姐說的話。男子笑笑:“小姐是從美國來的吧。”

“咦?”

不知對方怎麼會知道她剛從美國回來,女親王瞪圓了眼,對方則是莞爾一笑:“你箱子上的條形碼還沒撕掉,應該從機場來。你穿的這件T恤,也是美國本土的牌子。”

邪門了他!承乾歎服:“蘇教官去過美國?”

也不知觸到什麼傷心事,便見清明的眸子掠過一絲惆悵。即又若無其事地笑說:“我在美國長大,也很喜歡這個牌子的衣服。”

更因爲對座的那位小姐的思考方式,和很多喜愛中國文化卻一知半解的老外相同——當然,他沒有當面說出口。可因爲曾經在美國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有共同話題,倒也漸漸熟稔起來。

“原來密斯特蘇以前是神捕……”

想不到合適的稱謂,索性用英文相稱。也從彼此的對話中,得知這位名喚蘇朗的教官過去做過“國際警察”,但因爲一次意外,只得退出警界:“原本那時就要轉行做教官,可我的女朋友以爲這份工作太危險,拗不過她,就到華爾街的一家公司做了普通職員。”

有聽李姐說過那條著名的華爾街,承乾點頭,看向坐在他腿上的可愛女娃娃:“捕快這行當的確說不準,尊夫人不願你繼續涉險,也是自然。”

可見蘇朗苦笑搖頭:“那是我的前女友,不是希希的媽媽。”不禁詫異。可來這世界已有一年有餘,知道這裡的人不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今天成親,明天互寫休書,也不稀奇。更莫說沒有成親的男女朋友。

由此想起那個混帳男人,承乾眼神微冷,可語氣平靜依舊:“聽說這裡有很多人想去美國謀差事。蘇教官怎得反其道而行?”

不太明白“匯率”這樣的深奧玩意,可好歹知道“美金”和“歐元”是這個世界最值錢的貨幣。每年留學移民海外的國人更是數以萬計。所以想不明白這位蘇教官爲何飛出金窩,回國做個普通教員。面對承乾的困惑,蘇朗只是淡淡一笑:“前幾年金融危機,老闆炒了大夥的魷魚。一時間又找不到其他工作,只能回國碰碰運氣。”

“唔……”

連金子都熔化了,看來這場引發危機的大火還挺猛烈。可不明白走水了,那位老闆爲何炒手下人的魷魚而不逃命?難不成這“魷魚”忒稀貴,趁火打劫?

前生今世都不曾見過魷魚的承乾暗自納悶,闔了闔眼:“被搶走的魷魚,現在找回來了麼?”

蘇朗怔住,半晌才明白過來這是文化差異造成的誤會,不禁失笑:“魷魚沒有賺到。”倒是尋到生命裡極重要的那個人。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笑中隱悵,“回國第一天,我就認識了她媽媽。”

許是緣分,重訪蘇家舊宅,遇到過去的鄰居,從而結識現在的房主:“她的父親是有名的鋼琴家,不過走得早。後來她的母親又在一場空難中過世。所以我們認識的時候,她一個人住在那幢房子。”

於是,空閨寂寞的美女與海外歸來的遊子你來我往,情愫暗生。最後乾柴烈火,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