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讓我們悠着點別給他惹事,你說我們這麼幹有沒有可能出頭?”
“別傻了你。我們只能祈禱不被條子抓。這就謝天謝地了,你還想出頭?出頭幹啥?出頭就意味着更有可能被盯上。”
“幹嘛呢你們!還不趕緊幹活!”
談話聲被打斷。他們悻悻然的搬起了貨箱,正一箱一箱的將貨往貨車上搬運。
夜色沉寂如水,不遠處的集裝箱內,被分寸顯示屏佔據了大部分的面積,三人負責各個監視鏡頭的畫面。只有呼哧呼哧沉重的呼吸聲和偶爾能傳來的一兩句對話。
“老大,好像沒有看到大貓”
大貓。故其名曰是指後臺指使的主要頭目。
他看了一眼其他的顯示屏,面色沉峻。“再等等。”
“可是老大,現在不動手,待會兒就都得搬走了,貨沒了。我們也沒辦法拿他們怎麼樣。”
現在動手人贓並獲,可是言旌安對這些小魚小蝦米沒有興趣,他耐着性子等。就是爲了等出背後的人。
抓不到霍沛霖,至少也得卸掉他的一隻胳膊。不然就算是白白浪費了這麼久的部署時間了。
他皺眉,盯着屏幕的眸一緊,冷聲道。“我下去看看。你們盯緊,沒有我的指令誰都不許輕舉妄動,明白嗎?”
“明白,老大。”
他換上了普通的工人服,將帽子壓低,跳下了集裝箱。
手壓了壓帽檐,謹慎又緩慢的穿梭靠近。
他睨了一眼裝着貨的箱,手才摸上箱子邊沿,就被呵斥住,“你在幹什麼?怎麼還不幹活!”
“說你呢!你還敢偷懶!看我怎麼收拾你!”
微微垂下眸,搭在箱子上的手漸漸收攏握成拳。
拳風從後揮過,他側身一躲,抓住了對方的手腕後,捂住了對方的嘴不讓他喊出聲驚擾到別人。
反手一劈,將人打昏了拖到了集裝箱後。
“老大,你沒事吧?”
剛剛處理好人的言旌安沉聲回覆,“沒事,你們盯緊畫面,看看有沒有大貓出現,一旦出現,立刻行動。”
“是!”
奇怪,就算霍沛霖再怎麼謹慎小心,像今天這種日子不可能連一個得力的干將都不派來盯着。
難道說…
他瞬間反應過來,往貨車旁走去,目光從其他人身上一一掠過。
黑眸銳利帶着一絲清狷,如鷹眸不斷搜索排查。
倏忽,眸色微微眯起,定睛在涌動工人中的一抹身影。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擡頭,四目相對時,對方拔腿就跑。
“小傳,動手。”
他將這裡拋下,孤身一人追了過去。
那人順着樓梯爬上了集裝箱上頭,等他追過去時,又將梯子抽走。
“老大!”
聽到聲音,言旌安眼眸一沉,雙手合十交叉託着,“快點!”
小傳立刻便明白過來,腳踩着他的手,言旌安用力一託,小傳扒着集裝箱邊沿,言旌安藉着他上了集裝箱。
等到小傳站穩後,言旌安跟嫌疑犯都跑沒影了。
“徐警官,你站在集裝箱上幹什麼?”
小傳清了清嗓子,“你懂什麼?我這叫站得高看得遠,看看附近是不是還有其他漏網之魚!”
這歪理說的,他們給零分。
小傳從集裝箱跳下來,面容嚴肅了不少,“老大追人去了,你們去善後。”
“明白。”
“嗯!”
看着兩人遠走,徐成轉揉了揉自己的腰。
老大這也太狠了吧,差點沒把他扯下去!
他揉着自己的腰身,齜牙咧嘴的回到了貨車旁,場面完全被控制下來,貨也被扣了下來,小傳用刀子挑開了箱子蓋。
一打開,裡面全是紅酒。
將紅酒拿開後,看到底下藏着的槍械,小傳才暗暗鬆了口氣,還好是人贓並獲。
“將人全都帶回去!”
他站在原地收拾殘局,沉寂了許久的對講機內傳來了言旌安沉穩的嗓音,“到倉庫西南角來。”
“是,老大!”
徐小傳帶着人過去的時候,言旌安已經走了,只有地上還哼着氣,奄奄一息的人。
“將人帶走。”
吩咐了一句後,他撥了電話。
不消片刻,電話便被接通。
“老大,你怎麼走了?”
“我不方便留下來,你自己看着處理。”
“哦…可是老大,你什麼時候歸隊?”
“不知道。”
徐小傳被他的搭話噎住,言旌安似乎沒有要跟他過多交流的意思,乾淨利索的掛了電話。
他看着黑掉的手機屏幕,瞬間無語了。
老大就是這樣,明明都是他冒險去摸排的事,最後事情平息了他又不肯露面。
徐小傳也知道他這麼做也是爲了自身安全,更爲了方便以後的行動,可是這一步暗棋現在已經漸漸暴露了,就算他不露面,好像也於事無補了吧?
他嘆了口氣,也不曉得什麼時候,老大才能恢復身份。
“徐警官,你還在看什麼呢?還不走啊?”
“走!回警局!”
他將手機放回了兜裡,邁開腿往外走。
這次的行動出乎意料的順利,徐小傳活動了下脖子,說不定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現在這只是開個頭。
厚重的夜色漸漸散去,微弱的曙光重現。
他回來的時候,陶清苒就醒了。
打開了牀頭的檯燈,言旌安脫衣服的動作一頓,下意識的躲了躲自己的左手,“怎麼還沒睡?”
“睡了又醒了,我在等你。”
“還順利嗎?”
“嗯。”
陶清苒微微皺起秀眉,“你過來。”
言旌安站在原地不動,她作勢掀開了被子想起來,看她這樣,言旌安眉心微動,才站到了牀邊。
她不由分說的拉起了他的左手,看到手臂上被劃拉出的口子,還在汩汩往外冒着血。
打從他一進來,陶清苒就醒了,也聞到了空氣中瀰漫開來的血腥味。
她只是皺緊了眉,一句抱怨的話都沒說。
將早已準備在牀頭的醫藥箱打開,悶聲不吭的用剪刀剪開了他的袖子,又用酒精幫他消毒,擦掉了血跡。
上藥時,言旌安說,“往後不要等我等這麼晚。”
“你不回來,我睡不踏實。”
她將紗布纏繞上言旌安的胳膊,悶聲問,“你以前身上也有很多的疤痕,現在又添了新疤,言旌安,你到底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
“我?”他輕笑,“我不記得了。”
“…”她之所以會否認他是言旌安的原因除了因爲他的習慣跟言旌安不一樣,更多的是因爲他身上並沒有疤痕,她記得她過去看到過言旌安身上沒有一塊好肉,幾乎都被傷痕覆蓋。
可是…他沒有。
難不成,這種傷痕還能做修復?
猛然想起來一件事,陶清苒伸手去扒他的衣服,惹得言旌安一驚,“這麼着急?我現在可沒有精力滿足你。”
無視他的調侃,陶清苒掀起了他的衣服,“你側着坐。”
雖然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但是言旌安還是乖乖照做。
陶清苒看到他後背上隱約可以看到淡淡痕跡,手撫上那痕跡,眼睛溼潤。
她確定了,眼前的人是言旌安不假。
槍傷留下來的疤痕很難消除掉,何況這槍傷當初是接近心臟部位。
“怎麼了?”
她偷偷摸了摸眼睛,“沒事。”
怕言旌安多心,她故意轉移了話題,“你們今天這麼做,霍沛霖會不會反撲的更厲害?”
“他會反撲纔好,這樣才容易露出破綻。”
“我就怕他會按兵不動,這樣很難抓得住他的把柄。”
陶清苒覺得言旌安說的也有道理,她既然幫不上忙,就不想要給他添加更多的麻煩。
所以她什麼抱怨的話都沒有,儘量將自己的擔憂很關切封鎖在內心深處,她不想給言旌安壓力,更不想讓他因爲自己而分心。
“你說…人真的會因爲時間而變得面無全非嗎?”陶清苒還是不敢置信,曾經那個被她深埋在心底的少年郎現在會變成這樣。
“也許會也許不會,每個人的選擇都不同。”
他看向陶清苒,用完好的手揉了揉她發頂,“我們能管好的只有自己,他畢竟是個成年人,現在所做的每一個決定,每一件事,他都有自我判斷的能力,是他選擇了要將錯就錯下去,這是他做的選擇,就應該有這個能力去承擔後果。”
“其實…你也很矛盾吧?”
她拉下了言旌安的手,小手握着他寬厚溫暖的大掌,“你就算不說我也知道你不想跟他站在對立面,我知道,要逼着你去做這種事,其實很殘忍。”這等於是要他親手將自己唯一的親人繩之以法。
“我給過他機會了,也勸過他,他不願意收手,我也沒辦法。”
“我想爸他更不想看到自己的兒子毀了他的一世清譽,而且霍沛霖這麼做,已經不配成爲霍家的人了。”
他只是打着報仇的幌子在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慾,如果真的只是爲了報仇,那麼在言家倒下後,大可以帶着念雅雅離開。
可是他沒有,他一直在助紂爲虐。
“如果不久後的未來,你們兩人站在了對立面,真的只剩下你們兩人的話,我希望…”陶清苒抓緊了他的手,“我希望活着的人是你,拜託你,不要心軟。”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冷血也罷,她的願望很簡單,那就是言旌安能夠活着兌現他對自己許下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