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啊”
“奇怪了,剛剛還聽到聲音…”
“我看是你太緊張了。神經兮兮的。草木皆兵”
那人還想往假山這邊靠近,就被他身邊的人用手肘捅了下。“你幹嘛?還不趕緊去幹活,要是耽擱了,上頭會怪罪下來的!”
聞言,那人停住了腳,摸了摸後腦勺。“也是,還是做事重要。可能是我太神經緊繃了”
腳步聲漸漸遠離後,原本捂着陶清苒嘴的人鬆了手。
其實從他靠近。陶清苒就知道他是誰了,不因爲別的就只是因爲她太熟悉言淮安的一切了。
他身上的淡淡薄荷氣息一聞便知,思及此,陶清苒輕聲開口道。“你怎麼在這?”
“你又爲什麼在這裡?”黑眸淡淡睨了她一眼,“深更半夜的不呆在屋子裡睡覺,跑出來幹什麼?”
“我…”莫名被他的話一噎。陶清苒頓了頓,別過頭。“我睡不着,出來透透氣,不可以嗎?”
看了她一眼後。就撇開了視線。落在那越走越遠,依稀可以看到背影的人身上,黑眸一暗。
“你呢?你又在這兒幹什麼?剛回來?”
“嗯”
他擡腿離開,才邁開步子就聽到身後弄出的動靜,腳一頓。
回過身就看到陶清苒跪趴在地上,緘默了半晌,看她沒反應,纔沒忍住出聲,“你還要趴多久?”
“你又還要在一旁看多久?伸手幫一把會死嗎?”
眉骨微跳,淡淡道,“不會,會髒手”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陶清苒悶悶不樂的小心挪動着腳,要不是着急找他有事,想要追他,她怎麼會這麼狼狽?
越想越鬱悶,流年不利,破事真多。
她沉浸的思緒被突然間騰空的身體驚破,訝異道,“你不是說會弄髒手嗎?”
“無妨”看了她一眼,黑眸噙着隱晦的笑意,“反正已經髒了”
“剛剛那夥人是我們言家的人嗎?”
言淮安抱着她往回走的時候,陶清苒想起了剛剛的小插曲就多問了一句,言淮安低嗯了一聲,顯然不太想多說。
陶清苒總覺得不對勁,“不對,如果是我們家的人,那你爲什麼還要帶我躲起來?”
“說得對,我剛剛不應該帶你躲起來”
“畢竟醜媳婦總要見公婆”
“…”誰醜?誰醜!
眉梢微壓,秀氣的眉輕輕擰在一起,一臉的欲言又止,憋着火氣。
薄涼脣角微微上揚,原本陰鬱的心情消散了不少。
上樓的時候,他一頓,僵了片刻。
臉色微變,額上也開始冒虛汗。
她看不見,但是也感覺到了言淮安的不對勁,疑惑發問,“你怎麼了?”
“你怎麼這麼重?在這麼胖下去,還不用等到臨產期,你就胖成球了”
她雖然不是什麼骨瘦如柴,可也不胖啊!
沒有女人會喜歡被人議論年齡和體重的,當即臉就拉了下來,冷笑,“我看是言少爺消耗過度,身體被掏空了,所以才這麼沒力氣吧?”
“這可不好,你還年紀輕輕的就腎虛,要是傳出去了,以後還有什麼顏面立足?”
“看你的肚子就知道我是不是腎虛了”
一般人提到這種話題都會憤怒的吧?正常男人怎麼可能容忍別人質疑?
所以言淮安壓根就不是正常人,變態吧!
“你罵我的時候可以不要這麼明顯的”
“…”
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一時間腦抽,“真的有這麼刻意嗎?”
“情緒都擺在了臉上,我就算想忽略也很難”
陶清苒一囧,沒再吭聲。
抱着她回了房後,言淮安艱難的直起了身,後背早就滲血了。
“那個…”
“嗯?”嗓音略低沉,帶着一絲疑慮。
纖長的手指攥緊了牀單,“我幫你上藥吧?”
言淮安沒回答她,就只是站在離牀兩步之遙的地方看着她。
牀頭亮起的小燈,暖黃的燈光幽暗,營造出曖昧的氛圍,她的臉一半被陰影籠罩,一半被淺淺光澤傾灑,看上去有種怪異的違和感。
見他不出聲,陶清苒才啓脣,“剛剛是扯動了後背吧?我看爺爺打你應該也打得挺狠的,還是先上點藥吧!免得感染了”
“你確定要幫我上藥?”
“嗯!”
上下掃量一眼後,淺笑,“你又看不見,確定是上藥不是想二次傷害?”
“其實你要是真的想看我的身體的話,你直說我也是願意的”
好像…
今晚打開言淮安的方式不太對勁吧?
陶清苒皺眉,義正言辭,“你想多了,就算脫光了我也不會多看一眼的,何況我現在又看不見,你擔心什麼?囉囉嗦嗦的,比女人還磨嘰”
他是不磨嘰了,提來了醫藥箱後,就脫下了染血的襯衫扔到了一旁,說是她幫忙上藥,可她看不見,藥都是言淮安弄好了才遞給她的。
好幾次,應該都是弄錯了地方,她都聽見言淮安抽氣的聲兒了,只是一直忍着沒喊疼,也很叫停。
她一直都手腳很輕,一點力氣都沒用。
即使看不見也能聞到那股濃濃的血腥味,不用看也知道言康榮這次下手很重。
這幾年,她只看到過一次言淮安被家法處置。
那個時候她眼睛還沒瞎,還是嫁給他的第三年,就在她生日的前一天,所以記憶格外深刻。
上一次用的可是藤條,落下來皮開肉綻,而且在打人這件事上,言康榮向來都不會手軟。
言家家教很嚴,言康榮也絕對不會允許這個唯一的孫子出什麼差錯。
長睫斂下,她問,“新界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是我的東西,吞了我也會讓他吐出來”
陶清苒緘默不言,心不在焉,連陶家的事都忘了要跟他說。
腹背受敵,現在言淮安的處境也不好,言家家大業大,這麼大的責任壓在他身上,外界的目光也都鎖死在他身上,其實…他過的也不容易。
看他受傷,原本枯寂的心臟又開始慢慢復甦,儘管她很不想承認那種迅速脹滿的情緒叫心疼…
心內無聲長嘆,在她笨手笨腳的上藥下,言淮安成功的被二次傷害。
深深看了一眼瑩白如玉的小臉,頗帶深意的說,“再這麼繼續下去,我覺得我應該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我看不見,抱歉”她暫時將不愉快的事拋到了腦後,畢竟她真的聽到了言淮安隱忍着的聲,知道他疼所以不想多計較。
“這麼晚了,你要過去雅居睡嗎?”
“既來之則安之”
“…”這意思是要睡在她這兒?
有點不太習慣,他這一會兒陰一會兒晴的態度,陶清苒輕嘆氣,“那我去打點水,你擦一下身子再睡”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看了她一眼,又解釋,“我的意思是你眼睛看不見行動不方便,我自己去趟浴室就行了,你先睡吧”
“喔”
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沒他在都睡不安穩,現在有他在更加夜不能寐了。
“唉”
“嘆什麼氣”
“…”驀然驚悚,她蹭的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空洞的睜着眼,“你怎麼出來了也不出個聲?”
“是你想的太認真”
好吧,她也不想跟言淮安爭這種無聊的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陶清苒在面對他的時候常常都會弄得自己手忙腳亂,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做什麼,應該要用怎麼樣的心情去面對他。
想起那天回城,言淮安拼死護着她,還有他說過的話,陶清苒總覺得很在意…
“言淮安”
掀眸看了她一眼,不回聲似乎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陶清苒猶疑不決了好半晌,纔將心裡話問出來,“你那天說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你別騙我了,你的演技很差勁啊!如果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幹嘛要護着我?”何況她又不是傻子,生死攸關的一瞬間,她敏感的察覺到了言淮安的變化,她知道言淮安在說謊。
只不過,他說的謊是在他清醒過來了以後。
“那天爺爺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態度冷淡了不少,連帶着語氣都沉冷了下來,“我那樣對你,你還死心不改,陶清苒你是真的傻還是裝傻充愣想賴上我?”
“言淮安,我是人,也有自己的思想和感官,你到底在瞞着我什麼?那個時候,你說的其實是真心話吧?”
這些天,她一直捉摸不透言淮安到底還有什麼秘密是她不知道的,而且他昏迷過去之前的最後一句話也令她很在意。
她其實一點都不相信言淮安現在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之所以冷淡只是因爲她還沒有想清楚言淮安態度前後天差地別的根本原因。
黑眸靜靜淌着流光,有那麼一瞬間,是心動了。
很快,那抹流光消逝在眼底,卻而代之的是愈發濃郁的深色,潑墨般的眼眸微閃,他笑了笑,“你想要聽什麼?”
“我說了我只是耍你,最簡單的真相你又不願意相信,你還想聽什麼?聽我說我也愛你?聽我說我想和你好好過日子嗎?”
似乎是這種猜測很好笑,逗笑了他,他低低的笑出了聲。
靜謐的臥室內只有他低沉的笑聲,笑聲漸漸消失,他說,“陶清苒,我們離婚吧,我同意了你要離婚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