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正功只覺得渾身都不舒服,心裡有一股子火不知道往哪發散,身上也覺得燙燙的,就像整個人在火爐上烤着一樣。
他又覺得乾渴的很,便像是那離開水的魚兒在岸邊掙扎,想要尋口水喝,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身上更是死沉的緊,動一動都難。
他覺得好像睡了很長時間,睡夢中總是想着某些事情,好像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可夢中到底是什麼樣子,他又絲毫不記得。
用盡力氣睜開雙眼,崔正功就看到崔家嫡支堂兄崔正勳那一張嚴肅的有些呆板的臉。
“兄長。”崔正功一開口,就發覺他的聲音乾澀的很。
“醒了?”崔正勳在牀邊坐着,勾起脣努力的綻開一絲笑意:“你這一覺整整睡了三天三夜,我尋大夫與你睜了,只說是疲累交加,倒是沒旁的,你即是醒了,就起來喝些藥再發發汗,說不得身子就輕快了。”
“嗯。”崔正功答應一聲,努力的坐起身子,早有小丫頭端着放的不涼不燙的藥碗上前。
崔正功接過藥碗來一口氣把苦苦的藥汁喝乾,又有丫頭把梅子送到他嘴邊,他就着丫頭的手吃了一顆梅子,才覺得嘴裡的味道淡了些。
“兄長,我……這次恐怕是……”崔正功想要說他這次怕是考不中了,崔正勳早一步堵了他的嘴:“中不中的有什麼要緊,咱們崔家難道還指着你這功名過活,你萬事別往心裡去,好好把身子養壯,且等下次春闈再來,到那時想必能一舉得中。”
崔正功點點頭,他知道自己的能爲,他自小讀書,功底紮實,又是博覽羣書的,只這次時運不濟,在考場上病了,這纔沒有考好,想來再努力三年,下次春闈時必定能金榜得中。
“行了,你好好養着,這幾日想吃什麼想喝什麼的都叫人說與我知,我尋了與你送來。”崔正勳看崔正功想開了,臉上也帶了幾分釋然:“我先走了,你且養着吧。”
等到崔正勳離開,崔正功猛的躺倒在牀上,使勁的捶了捶牀邊,恨聲道:“果然貪小便宜使不得,下次,下次我一定憑自己的努力做那天子門生。”
雖然話是這麼說,可崔正功心裡不由的浮現出當日李鸞兒所說的那些話,詛咒你一輩子都不得中,咒你一輩子不能如意,一輩子不中進士……
難道說,那張道士的話是真的,李鸞兒命中帶福,所以,自她嫁來之後,自已的身體才慢慢的好了,鄉試時才能得中舉人,後來休了她,倒是開始不順起來。
崔正功病中難免多想,越想越是覺得張道士的話沒錯。
又想想張道士的出身來歷,更加不去懷疑了,他不由的後悔起來,早知道李鸞兒是個福星,就該等他金榜高中之時再休了她,可是……崔正功又不免想着,真等他金榜高中把李鸞兒休了,說不定派官之時也有波折。
不,不對,憑他是崔家人,憑崔家嫡系在官家跟前的地位,只要他能得中,一定能得個好官職,絕對不會坐幾年冷板凳的。
只是,現在人都休了,說什麼都晚了。
崔正功捏緊了拳頭,有幾分悔意。
李家莊
兩個衙役結伴來到李鸞兒的大伯李連山家,正巧李連山從田間纔回,看到兩個官差,趕緊笑着上前:“二位官差來了,趕緊屋裡坐,他娘,趕緊的給官差倒茶。”
大伯母吳氏答應一聲,拿了茶壺茶杯上前,給兩個官差倒好茶,又給李連山倒了一杯。
那兩個官差坐定了並沒有喝茶,只是打量了幾眼李連山家中的擺設便問:“我們這次來李家莊是催役來着,李家莊今年服役的約有四十來人,其中便有李春家,只我們去了他家見大門緊鎖,問了住的近的四鄰,只說好些日子沒見他家的人了,又說李春家的田是你們種着,我們就過來問問,這服役的事該怎麼着,是你們服還是……”
李連山一聽這話趕緊搖頭:“差爺,我們雖說種着李春家的田,可也是給他們糧食的,按理說,服役可不該當我們,你們還是找找李春吧。”
那倆官差一聽笑道:“即是如此,我們再去村裡問問,看看有誰知道這家人去哪兒了,你們是他的親人,也幫着打聽打聽,尋着了人,自然萬事好說,若是找不着,那可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應該的,應該的。”李連山嚇了一跳:“我馬上就去問,這就去問。”
李連山帶着兩個官差問了相熟的人家,都說好幾日沒見着李春了,又說李春一家說不定去哪了,便是李鳳兒都好幾天沒有露面了呢。
李連山越問,這臉上越是陰沉,他倒不是擔心侄子侄女,而是擔心尋不着人萬一抓他去服役可就慘了。
等到把相熟的人家都問完,李連山和兩個官差的臉色都不好。
那倆官差更是瞪着李連山道:“聽說李春兄妹無父無母,近支的人家就你們幾家,你作爲他們的大伯,竟是在他們失蹤好幾天後都不知道音訊,實在是……我可告訴你,要實在尋不到他,這服役的事情只能你家去了。”
“差爺,差爺。”倆官差在前邊走,李連山在後邊跟着,不住的陪笑:“您放心,我一定尋着他們,話說,我那侄兒傻乎乎的,恐怕是服不了役的,我碰着他問問,交錢行不?”
其中一個官差一瞪眼:“交錢,都想交錢,河道誰來修?這路誰護理?上邊可發了話,今年差役少,可不準收錢辦事,每家是必須出人的。”
這下,李連山更是怕的汗流不止,他也顧不上擦:“我一定尋到人,一定尋到……”
正當李連山一路隨行,瞧着馬上就要到李家莊村口的時候,可巧碰着幾個大漢,看樣子這幾個大漢應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家奴,他們穿的衣服料子雖好,可都是制式的衣服,青衣短打扮,頭上戴着帽子,和李鸞兒出嫁的時候崔家來迎娶的下人穿着打扮有些相仿。
這幾個大漢看到官差,直接笑着過來:“二位,到李家莊是來尋役的吧,可巧了,我們主家派我們過來,正巧是爲了這個事。”
“你們是?”瞧那幾個漢子臉冒紅光,應是吃喝都好的,兩個官差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們是嚴家的下人。”其中一個漢子報上名來:“我叫嚴二,這幾個都是我兄弟,我們家大少爺派我們幾個過來就是爲了查查我們剛買的地,可巧碰上二位,就和你們說一聲,這村裡李春家的地賣給我們嚴家了,要是服役的話,你們直接尋我們嚴家就成。”
“什,什麼?”兩個官差嚇了一大跳,心說這嚴家他們可是惹不起的,他們沒說話,這更嚇了一大跳的李連山倒是結結巴巴的問了起來:“你說,李春把地賣給嚴家了,賣了多少畝地?”
“統共十一畝。”嚴二伸了伸手:“我們嚴家也不缺這兩畝地,不過,這李春也是妙人,死乞白咧的硬是非得把地給我們家大少,還說什麼白送也成,我們家大少爺自然是不想佔人便宜的,只能把這地買了,說實在話,這真不成用啊。”
嚴二嘖嘖有聲,一邊說一邊搖頭:“聽說這地還有人種着,我們大少叫我們過來說一聲,待到了夏收後,我們嚴家就把地收上來了,這位老兄,你可知道李春家的地是誰種的?我們過去一趟把事說明白。”
李連山聽的滿腔怒火,又是滿心的不甘,也顧不上理那兩個官差和嚴二一行人,扭頭就往家裡走,一邊走一邊暗罵李春兄妹不識擡舉,竟然敢把地賣了,實在是……可氣,可惱。
若是叫他看到李春,他非得拿大棍子敲斷這傻子的腿。
可是,李連山一想買地的人家,又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整個人都蔫了。
這地已經賣與嚴家了,還能如何,嚴傢什麼樣的人家,他可是惹不起的,唯今之計只有,只有種了這一季糧食,就趕緊把地交了吧。
越想,李連山越是窩火,一回到家裡便踢桌子摔凳子的發了好一通的火。
吳氏正在做飯,見他生氣也不敢上前,過了好一會兒才問:“當家的,這是咋了?”
“去,把老四叫來。”李連山坐在椅子上喘着氣,指揮吳氏去老四李連林家裡叫人。
李鸞兒和嚴承憬才一下山就引起轟動,無它,那白虎的個子也忒大了,還有,老虎傷人的事情已經滿蒼山縣盡知,不知道幾羣人上山打虎都是死傷而歸,現如今一個弱女子和一個小孩子竟然把老虎拿下了,實在驚人。
蒼山縣令也聽說了這事,立刻帶人來迎,當看到李鸞兒小小的個子扛着大大的老虎時,這位縣令眼睛都瞪圓了:“二位,二位英雄能夠爲民除害,實在是我蒼山之幸,二位趕緊隨我去縣衙,好好的說說你們打虎的經過。”
李鸞兒和嚴承憬也不推辭,隨着蒼山縣令去了衙門,坐定之後,嚴承憬報上名號,蒼山縣令這才輕鬆一口氣,臉上帶着果然如此的神色:“難怪英雄小小年紀就如此大膽,原來是家學淵源,嚴老將軍當年上陣殺韃子叫人佩服不已,如今,嚴小將軍年少英豪,更加叫人讚歎。”
嚴承憬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您弄錯了,打虎的是她,可不是我。”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