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新雅想了一下,大管事的二兒子,就是胭脂的哥哥,據她所知是個有些癡呆的孩子。
蕭府好狠的心思,自己是女子,又沒有孃家,嫁了人她能依靠的只有婆家,一個癡呆的丈夫,不能爲她出頭,那麼公婆就全權掌管她的一切,她就算恢復了自由身也還是在蕭府的掌控中,而且還是在蕭府奴才的掌控之下!柳新雅心裡寒氣直冒。
本以爲她年紀還小,婚事不急,想不到蕭府現在就將主意打到她頭上了,或許是因爲對師父,他們無計可施,纔想着法控制她。
師父居然爲了她犧牲了自己一半的身家,看來只有師父是真心在爲她打算的,不肯對她說實話就是不想她有負擔吧,這份恩情,她簡直無以爲報。
柳新雅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好好孝順師父,加倍努力學習,早日獨當一面!她的身價既然值三座酒莊,那麼她就要掙回更多的回報師父!
小醅感受她的決心,鼓勵道:“小雅,你一定行的!加油,以後讓這些設計過你的人都後悔去吧!”
柳新雅點點頭,開始收拾她爲數不多的行禮。
第二天一早,杜爲康帶着柳新雅跟罈子就啓程,踏上了遊歷之路。
可能蕭府幾位主子們自知昨天獅子大開口,都沒好意思前來送行,只有阿竹送他們到了渡口。
“杜大師,祝你們一路順風,有機會來京城一定要聯繫世子,讓我們儘儘地主之誼。”阿竹有些不捨的開口。
杜大師拱手,“多謝竹侍衛高義,爲小徒幾番奔走。這份情,老夫記下了!”
柳新雅也朝阿竹福了一禮。
阿竹連連擺手,“大師見外了。這些都是阿竹分內之事。大師,小雅娘子,你們放心。小的回去就把王妃的事告訴世子,讓世子儘快讓王妃打消念頭。這樣你們也可以早日歸來!”在阿竹的心裡,一直覺得杜大師他們是爲了避難才離開的。
杜爲康面色一沉,鄭重的向阿竹拜託,“竹侍衛,你回去一定說服世子,千萬不要再插手小雅的事,他只會越幫越忙。現在王妃還沒有小雅真實身份的線索,若是世子不慎泄露,後患無窮!”
阿竹明顯一怔,嘆了口氣說:“好吧,小的一定把大師的意思帶到!不知大師此番遠遊,歸期幾何?可否透露一二,小的回去也好向世子彙報。”
杜爲康神秘的一笑,“歸期不定,但是老夫相信在見面時,你們一定會刮目相看!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阿竹望着杜大師三人的客船緩緩離去,看方向杜大師他們是沿着紅曲河向西而去。
日夜兼程,阿竹回到王府。當他風塵僕僕的給世子遞上柳新雅的信跟肉鋪的時候,世子欣喜的連拍他的肩膀,“幹得好!等會去賬房領二十兩銀子!你先下去梳洗一下,看你滿臉塵土,我知道你忠心可嘉了!”
阿竹嘿嘿一笑,“謝世子爺賞!”躬身退了下去,臨出門看見世子正迫不及待的抽出柳新雅的信,會心的笑了,看來隱瞞王妃對柳芽的追殺是對的。
阿竹心情大好地走過花園,突然被一個蓬頭垢面的婢女攔住,只見她面色蠟黃,雙目無神,抓着他衣袖的那雙手滿是皸裂的口子,滲着血水跟膿水,讓人慘不忍睹。
那個婢女跪着不斷叩頭,“竹侍衛,求求您幫奴婢向世子求個情,換個差事吧,奴婢快死了,紅兒她們都欺負奴婢,每天做不完的活,洗不完的衣服,還不給飯吃……奴婢實在受不了了!”
阿竹定睛一看,這個憔悴的不成人樣的婢女居然是丁香!
“咳!怎麼回事?你的意思是世子虐待你了?”阿竹對這個裝模做樣的娘子很是不滿,若不是因爲她,柳芽娘子就不會惹來殺身之禍,背井離鄉出門逃難;世子也不會煩心苦悶黯然傷神,一切的起因都源於這個娘子的虛榮自私!
丁香被他的話嚇的一縮,“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有怨言,只是……”
“只是什麼?你以爲你是來王府享福的嗎?你是來王府做事的,犯了錯,能活命就該謝謝世子寬厚了,居然挑三揀四,你不想幹是不是?好!我現在就叫了人牙子來賣掉你!”阿竹不耐煩的抽出衣袖。
阿竹動作有些粗魯,帶動丁香手上的傷口,痛得她倒抽一口氣,丁香捧着自己的手,想到之前自己“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再看看現在這雙浮腫潰爛的手,她心裡懊悔極了。
最近她做夢都想回到蕭府,回到四娘子身邊,甚至她還在想,就算在古凡牙行的生活都算是天堂了,那個時候小雅護着她,古大叔雖然嚴肅,但是也經常默默的關心着她們。
小雅在她執意要抱着小醅見王妃之前就提醒過她“希望她以後不要後悔”,現在她真的後悔極了,而且悔不當初!
爲什麼爲了那麼虛妄的一個目標如此不折手段,現在不但失去了昔日的朋友,也作踐了自己,丁香哭得很傷心,如果一切能重來就好了!
可是她回不去了,一步走錯,便是步步皆錯,丁香不斷叩着頭,期望能得到阿竹一丁點的同情,哪怕他向下人房打個招呼,讓她少做些活,養養自己的手,也是好的!
阿竹被她哭得心煩,剛纔的好心情全被破壞了,沒好氣的哼了聲,“就你這樣還想冒充柳芽小娘子,連她一個手指都配不上!真晦氣!”說着,阿竹轉身就走,轉眼就把丁香拋在了腦後。
柳芽!又是柳芽!她一切不幸的開端就是源於這個名字,丁香突然止住了哭聲,熊熊燃燒的恨意吞噬者她,她一定要知道這個柳芽究竟是何方神聖?她一定要讓柳芽萬劫不復!
不得不說,信念真的很重要,被這個信念支撐。丁香彷彿又有了生存的勇氣,當她踏進下人房,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紅兒半天不見她人。正想過來趾高氣揚的訓斥她偷懶,卻猛然望進一雙充血的紅色眼眸裡,惡狠狠的瞪着她。像吃人的野獸,不帶任何感情。紅兒被嚇住了。這還是人類的眼睛嗎?她毫不懷疑,自己若是敢說什麼觸怒她的話,她會咬死她的!
於是紅兒尖叫一聲,轉身就逃。
丁香陰陰的笑了,原來這麼簡單就讓她怕了,做人要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她將雙手插進渾濁的污水裡,反覆揉搓衣服,手越痛,搓的越使勁,看着自己的血一點一點融在水裡,心漸漸麻木,手也漸漸沒了知覺,原來也沒那麼痛嘛!
誰都沒有料到,在趙王府的下人房裡,一個扭曲而殘忍的靈魂正在詛咒中成長!
再說李莫離在房裡反覆讀着柳芽的信。又嚼了幾根柳芽親手做的肉鋪,這次是她爲他而作的,這就代表她原諒他了不是嗎?多日的陰霾一掃而空,這肉鋪嚼着真美味啊!
阿竹收拾完畢。回到世子身邊看到的就是世子嚼着肉鋪傻笑的樣子,忍不住打趣,“世子,好吃嗎?也賞小的嚐嚐啊!”
李莫離連忙把罐子蓋起來,“去去去,這是柳芽做給我的!”
阿竹笑眯眯的從懷裡拿出柳新雅爲他特別加料的辣味肉鋪,美滋滋的嚼着,“小的也有小雅娘子親手爲小的做的,味道跟您的可不一樣!是依照小的口味特別製作的!”
李莫離眼睜睜看着阿竹得意的樣子,想拿一個嚐嚐,阿竹連忙護住,“這個是辣的,世子爺不喜歡吃的!”
“本世子命令你,呈上來!”李莫離火了。
阿竹只好雙手奉上,眼睜睜看着世子得意洋洋伸手接過,被辣的臉都皺了,還是吃個不停!
“世子爺,小雅娘子現在個字比您高了哦,她還說您老是吃零食,還挑食,以後長不過她的個子,她會鄙視您的!”阿竹一本正經說着,然後滿意的看着世子拿肉鋪的手漸漸縮了回去。
“哼,等過了父王生辰,本世子親自去蕭山縣找柳芽比個子!”李莫離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她居然跟阿竹聊的這麼投機了。
阿竹反覆糾結,終於心一橫,還是說實話吧,“世子爺,小的有事稟告,可是你得沉住氣,保證不衝動,小的才能說!”
李莫離沒好氣的瞟了他一眼,“賣什麼關子!快說!”
“杜大師跟小雅娘子已經離開了蕭柵縣,歸期不定!”阿竹一咬牙說了出來。
隨後他在世子震驚的目光中,將王妃的追殺,杜爲康的出行避禍,包括柳新雅的脫籍都說了一遍,最後他強調:“世子爺,以後柳芽這個名字不能叫了,現在只有柳新雅這個人!”
“你是說,我母親她居然要殺柳……柳新雅!”李莫離簡直不可思議,“不行,我去找母親問個明白。”
阿竹連忙抱住世子,“世子爺,您冷靜點,臨行前杜大師特別囑咐,讓您不要再插手小雅娘子的事,他說您只會……只會越幫越忙,這次如果不是您的欺瞞,小雅也不會被王妃追殺了!”
李莫離掙扎不出,氣得全身發抖,“他居然敢如此小看本世子!”
阿竹苦口婆心,“世子爺,您還小,是無法跟王妃硬碰硬的,何況王妃決定的事,連王爺都不能改變的——您只有忍,等您長大了,纔有能力保護您在意的人啊!”
李莫離安靜了,是他,是他的魯莽讓王妃注意到柳芽,也是他執意要帶柳芽回京懇求母親,更是他自作主張欺瞞母親,然後逼的柳芽——現在應該叫柳新雅——不得不跟着師父遠行,都是他不夠成熟,都是他不夠冷靜,他根本沒有幫上柳芽任何事,只會拖累她!
就連送的東西都華而不實,像藏天不聲不響就送出了“竹隱令”,居然能幫柳新雅順利脫籍,李莫離再一次審視自己,缺陷太多,若是這次沒有阿竹攔着他這樣冒然去質問母親,估計連阿竹這樣忠心耿耿的手下都保不住!
這樣的他,談什麼罩着自己人!不行,李莫離握緊拳頭,他要有自己的勢力,他要擁有保護自己人的能力!
年輕的世子,在這一刻真正成長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