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一陣騷動,衆人看向中年男子的眼光變了又變。
瞧着情形,對面的男子十有是個名人,花溪詢問道:“他有什麼來頭?”
歐陽錚看向華楠的目光略帶有幾分審視,華楠拂開了倚在自己身上的西月美姬,大大方方地直起了身子,並不畏懼歐陽錚的目光。
歐陽錚轉頭看向花溪,“東南富商以姬家爲首,而北方就是你對面的華楠。此人是因做南北藥材起家,後來兼做了茶貨生意,常年自烏蘇國以茶易馬,販到西北軍中。大華與西月開戰後更是不曾間斷,他也因此成了北方首富。”
西月、大華與烏蘇三國毗鄰,草場豐茂,以產馬匹聞名。西月北方莫罕王與大華開戰之時,烏蘇的戰馬更加搶手,足見華楠其人能力不凡。
“先是借戰斂財,如今又要借和販香,他倒是獨具慧眼。”花溪看向華楠,朗聲道,“華老爺是生意人,要尋鎮店之寶,無非藉着名香招攬主顧,最終賺個盆滿鉢滿。名香非龍涎香一種,剛剛華老爺不也得了一塊棋楠?龍涎香不配伍難以發揮其效,小女素愛調香,欲配一方傳世香品,獨這一味極品合香劑難尋,恕小女不能應諾。”
華楠自然聽明白了花溪的意思,自己要尋鎮店之寶並非白龍涎不可,剛剛手上購得的一塊極品沉香,也完全可以拿着當擺設,而她拿龍涎去合香纔是物盡其用。
華楠的性格也是追求完美,有更好的自然要更好的,棋楠珍貴,卻不及白龍涎罕見,所以白龍涎香一出現,他的目標也跟着發生了變化。
“既如此,我便再加二千兩。”
千莫呵呵笑道:“華老闆出價一萬二千兩。”
花溪算了算手上的銀票,一萬五千兩已經是她的極限了。聽聞華楠的身份後,花溪知道跟他硬拼財力,自己十有會與白龍涎香失之交臂。她把主意打到了歐陽錚身上。
“你借給了我的一萬兩,我手裡就剩下數了。”花溪暗地比劃了一下,“他在大華雖說財雄,但不及你勢大。你若報了名號,想來他就不會再來相爭了。咱們也能少花些銀錢。”
隔着輕紗依稀可見,有人的一雙大眼睛眯成了月牙。
歐陽錚挑了挑眉梢,“剛剛叫價時怎麼沒見你這般想?”語氣中帶着一絲揶揄。
花溪煞有介事撇嘴道:“以勢壓人,偶爾爲之不傷大雅,但屢次爲之,那就是仗勢欺人。”
歐陽錚輕笑,正要開口,卻聽見千莫催促還有沒有人報價了。他睨了眼花溪,喊道:“一萬二千零一兩。”
衆人譁然,千莫也愣了愣,扯着嘴角,“一萬二千零一兩?”
“嗯,一萬二千零一兩”
華楠臉色一黑,以爲歐陽錚耍弄自己,開口又喊道:“這位公子莫不是來攪場子的吧?一萬三千兩。”
廳中衆人也悄聲議論起來,都在猜測歐陽錚是何方神聖?馮記和姚記兩家主事自聽到華楠的名字後,便對這個未來競爭對手心生警惕,看向華楠的眼神中隱約帶有敵意。待聽見他與歐陽錚爭叫後,則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他們皆因爲知道了歐陽錚的身份而停止爭叫,此時看着歐陽錚與華楠對峙,心裡直盼着這插入大華香市新人這次能狠狠地栽上一跤。
歐陽錚不動聲色,端着茶盞輕啜了一口,悠閒地放下茶盞才道:“一萬三千零一兩。”
花溪心裡有些着急,瞟了眼對面強壓火氣的華楠,“馬上就到一萬五千兩……”
歐陽錚不以爲意,口中吐了兩字“放心”。
雖然聲音很輕,但花溪聽到耳中後,心中大定。
華楠叫到了一萬五千兩,歐陽錚仍就只多一兩。花溪不知歐陽錚搞什麼鬼,但想到以他的品性,既然保證了的,就應該能拿到,於是靜靜地坐在歐陽錚旁邊,再不多問一句。
華楠不知歐陽錚在試探還是真有實力爭叫,心中憋着一口氣,一發狠叫道:“兩萬兩。”
衆人一陣抽氣聲,歐陽錚點頭道:“華萬金果然名不虛傳,出手闊綽,白龍涎香我便讓與你……這一刻……”
聽到歐陽錚讓出白龍涎,花溪微微蹙眉,卻沒有吭聲。
馮、姚兩家的人面色不虞,盯着華楠臉色微黑。
華楠仰面笑了笑,“承讓”
歐陽錚則轉頭衝千莫點點頭,千莫笑着宣佈白龍涎香歸華楠所有。
歐陽錚回身招呼樊芸,然後從懷中取了一件東西交給了他,吩咐了兩句,轉頭對花溪說:“到後堂歇息一刻再走。”
花溪先隨着侍者進了後堂客舍。
花溪卸了幃帽,放鬆下來,爭了一個上午總算能消停一刻。
不多時,歐陽錚進來了。
花溪靜靜地坐着品茶,沒問歐陽錚關於白龍涎的事情。
歐陽錚見她坐着不說話,低垂着眼眸,輕嗅着氤氳着茶香的霧氣,臉上洋溢着恬靜的淺笑,像初開的蘭花,帶着淡淡的幽香,讓人感到寧靜舒心。
樊芸回來了,手裡還捧着巴掌大的粉彩香盒。
歐陽錚接過香盒遞到花溪面前,“給”
花溪欣喜地接過來一瞧,正是那白龍涎。
“爲何不問?”
“無須多問,既然是你應承過的,我信你最後有法子拿給我。再說了,你當時不是說了只一刻麼?”
花溪看了又看,確認是白龍涎香無意,扣好盒蓋交給木犀,“我不知道你用什麼和華楠交換了這龍涎香,但還要說聲多謝今日多虧你出手相助。他那樣的巨賈不是有好處或是危機性命,纔不會這麼痛痛快快地將這稀罕物送人。”
“你倒是看得通透”歐陽錚脣角微翹,沒多解釋。
花溪也沒再問,這種利益交換的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到頭來誰得的好處更多,誰又能說得清。
不多時,千莫來了,送來一梨花木盒。花溪和歐陽錚便起身回驛館。
上車後,歐陽錚將木盒交給了花溪,花溪打開一瞧,裡面有一白瓷小盒和一疊百兩面額的銀票,銀票一共十張,另外一白瓷小盒內放着十片梅花腦。
“這是……?”
“雛鳳樓包場費。”
“啊?雛鳳樓是你的?”花溪不知道雛鳳樓竟是歐陽錚的產業。
歐陽錚說道:“本來你給方家攬了筆大生意該給一千兩抽頭,我看你中意這梅花腦,自作主張替你買下了十枚。”
花溪心中一暖,柔聲道:“最後與華楠爭價的是你……這東西我……”
“收好了”歐陽錚放下車簾,沒給花溪拒絕的機會,朝車伕吩咐了聲,車子便啓動了。
花溪抱着那瓷盒發愣,木犀在一旁抿嘴偷笑,“歐陽世子那麼個冷人會如此細心。我跟了姑娘那麼久,看您當時揉手指,知道您猶豫着沒喊價,沒想到他也瞧出來了。”
花溪嗔了木犀一眼,“就你話多”
花溪眼光掠過車窗外馬上的背影,看了眼手中的瓷盒,嘆了口氣,轉手交給了木犀,“和今兒買的東西一起收好了。”
花溪臉上笑容漸漸褪去,瞟了眼窗外,還像來時一樣,她坐在車裡,他騎馬走在車外,可是,明天以後真的能各走各路嗎?
花溪眼中露出迷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