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拾舟拍拍身上的雪,黑着臉默默走了。身上的小毛球一顛一顛的。走一步抖一堆雪下來,葉拾舟覺得,自己的威武霸氣有點玄乎乎的。
身後一羣兄弟蜷縮着腿,抱着腹部以下的位置臉色青紫。都快哭了好麼。凍得腿腳直哆嗦。
一羣熊孩子半彎着腰,默默朝山上爬去。我想回去靜靜。
凍鳥....終於見識到了傳說中的凍鳥!
麻蛋,剛剛的一切都是錯覺!哪來的可愛,哪來的呆萌!都是幻覺啊幻覺!
一羣人彎着腰相互攙扶上了山。哎,果然是個漢子!能做出這般慘無人道慘絕人寰之事,不是個漢子是什麼!
僅此一事,估計要銘記一生。
葉拾舟回了家,努力想要繃起原來的高貴冷豔範兒,殊不知越是繃臉越是顯得可愛。這一身反差萌簡直讓周氏玩到了極點。
所以說,每個娘心裡都住着一個小公舉。
回了家,劉氏正扒拉着滑雪板,踩在上頭扭了好幾下身子。
一扭,再扭!我再扭!穿着厚厚棉襖的老太太面上都快猙獰了。
“咋就不動呢。”劉老太太嘀咕了一句,從滑雪板上下來。
一轉頭,眼睛一瞪,艾瑪。頓時把滑雪板一扔,哐當一下,倒在牆根兒。
“恩,這個,這個東西還是挺好的。你們年輕人好好練練啊,以後出門也方便。”劉氏望天,揹着手一副長輩模樣慢慢踱步走了。
葉拾舟走進一看,滑雪板刺激地上的痕跡都很深了。也不知那老太太擺弄了多久。
“哎,奶奶真可憐。”童童抱着他的小板子直嘆氣。幾歲的小東西總算長了些肉。
他本就長得好看,被周氏這一打扮,簡直能晃瞎人眼。活像個奶熊,與葉拾舟兩人站一塊兒,一大一小的圓滾滾模樣。
兩人皆是一副嫌棄的看着對方。對視良久,然後齊齊嘆氣:“哎,不能以貌取人。長得醜不是你的錯。”兩人扭頭就走了。
童童那圓滾滾扭不動道兒的模樣與葉拾舟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但童童這傢伙受歡迎多了,滿村裡,誰見了他不親兩口。還有人爲了誰走他旁邊打架。
聽說還當選了臨安村新一屆的村花村草。一人包攬兩個名號,可風光了。
葉拾舟進了屋,葉婉言幾人正念書。現在小叔是夫子,真特麼悲傷。
至於童童,人家一個眼神的時間就夠你死記硬背一天的。
“舟舟,鍋裡給你燉了臘排骨湯。餓了就去喝些,暖暖身子。晚上咱吃餃子和凍豆腐。”現在村裡都是一天三頓飯。
喬氏那些賣了糧食的除外。
葉小翠在村裡沒待幾天就被老太太送回去了,聽說走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想來是被喬氏給罵了。不爭氣,拿捏不住相公。
在家時沒少仗着肚子得意,現在就生了個三斤六兩的姑娘,回去可不得捱罵。閨女就閨女吧,那孩子還給人餓成啥樣了。當時那接生的曹老太太都恨不得給她兩巴掌。
懷孕了還想着怎麼勾住相公而死命節食,也是夠作死了。孩子先天體弱,這可不好補。
更何況葉小翠身子本就窈窕。
葉小翠的事被人從裡到外翻了個遍,從出嫁前與未來堂妹夫裹在一起,到未婚懷孕。結果錢孝禮沒考上秀才,爭來爭去還成了個笑話。
整個臨安村背地裡都嘲笑一通。上躥下跳活像個智障。
臨安村的村民津津樂道了好久。這些日子外邊戰火紛飛,臨安村反而難得的多了幾分祥和。
葉家金家兩座極其顯眼的青瓦小院立於村中,來來往往的人總是想要多看幾眼。
多刺激人啊。
眼睜睜看着不如你的人,把你遠遠甩在身後。這種感覺,估計不少人大半夜睡不着覺。
大雪越來越大,洋洋灑灑落了一整天。
“今年這大雪天,就幾十年前見過一次。凍死了多少人啊。”老人家坐在門口看一羣少年上躥下跳的檢查屋舍,便感嘆道。
便是積雪壓垮房子的事便不少。每年都會死不少人。
幸好臨安村大多都是村裡人修建,自己人反而信得過,這房子就沒壓垮過,一一檢查了一遍,再次把雪鏟平。
“糧食都搬進地窖了。咱家現在整日吃住都在地窖,就怕那蠻子打過來。半個月前我去了趟鎮上,咱鎮上到處都是官兵。聽說雲州城那邊已經有散亂的蠻子進來了。還屠了一個村。”啪嗒啪嗒抽着旱菸,語氣凝重。
“往年還好些,今年大雪,那些蠻子可不得出來搶。不搶就要餓死啊。真要進了村....”老人家打了個哆嗦。當年他有好幾個兄弟,全是死在了戰亂。
整個村子死了好多人,那時臨安村還是遠近聞名的大村,那一次被人洗劫了。好多年都沒緩過來。他那會都還小,還記得那些拿着大刀的畜生模樣。
“進村,咱們村可是比別的村安全多了。你瞅瞅村外挖的....幾百號人忙活半拉月...還有那個...”往山頭怒了努嘴。
葉拾舟往山上藏了什麼沒人知道。但他們村裡的豺狼虎豹遍地走,山上偶爾傳來一些掩不住的兵器聲,卻是都明白幾分的。
一夥子人坐在屋檐下,看着那山頭皚皚白雪隱藏下的人羣,齊齊沉默了。
哎,要是再欠葉姑娘人情債。整個村子都得賣。身還債了吧。
“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有人感嘆了一句。底下人齊齊點頭。
百里外的深山。
從林中的軍隊正激烈廝殺,前面那些高大壯碩又滿身戾氣的騎兵面上正揚着張狂的笑。
一身儒雅的中年男子面色微沉,手起刀落便是一條人命。棱角分明的臉上有些憤怒。身後大批軍馬疾馳而來,廝殺的蠻子頓時鬨然而退。
駿馬驚起一地灰塵,數千蠻子往前逃竄而去。那方向,赫然便是安樂鎮的所在。
葉淮安咬着牙,染血的手掌緊緊握着刀,眼神狠厲。
“追!殺無赦!”一聲令下,身後一身戎裝的女子便擡頭看了他一眼。
天邊漸漸重疊,軍隊又隱入了叢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