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顧白羽緩步走入飯廳,早已準備好一肚子落井下石的羞辱說辭的羅氏母女,只等着跟在顧白羽身後的婢女將她親手做好的菜放在自己的面前,卻不想那婢女只是拎着食盒走到顧延庚、魏世儒和剛剛能起身吃飯的柳氏身邊,小心翼翼地將蓋得嚴嚴實實的三個小碗盅擺到他們的面前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爲什麼只有三份?我們的呢?”滿面詫異,顧白婉看着款款落座的顧白羽按耐不住的出聲問道,“花了這麼久的時間,難道你只做了這麼一點點?”
“父親,”沒有理會顧白婉的問話,顧白羽只是迎着顧延庚看向自己的疑惑目光,開口說道:“今日在古玩市場白羽買刀的時候,三妹對白羽說的一句話十分有道理,三妹說,顧家的女兒身份尊貴,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洗手下廚爲人做飯食。白羽作爲顧家的嫡長女,親手下廚做的菜餚,自然是隻能給身份尊貴的長輩品嚐,也就是父親您和魏伯父、魏伯母,所以就先端上來三份雕花緗鯉,請父親和魏伯父、魏伯母品嚐。”
顧白羽不鹹不淡的一席話說完,坐在顧延庚身旁的羅氏登時變了臉色。
在座的四個長輩中,只有她一人的面前沒有雕花緗鯉,顧白羽的無視與不屑的意味已經昭然若揭,此刻偏偏又特地出聲解釋了一番,更是將羅氏置於無比尷尬而窘迫萬分的地位。
“我看你是根本不會下廚,所以只盛了三份給父親和魏伯父魏伯母,企圖能讓他們替你矇混過關罷了。”母親顏面被損,做女兒的自然要爲她找回場子,更何況針對羅氏的人是她本就看不順眼的顧白羽,語氣裡滿滿的都是質疑和不屑,顧白婉連諷帶刺的說道。
“好吃不好吃的,嚐嚐不就知道了?”面上仍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魏世儒的心中卻着實對顧白婉不耐煩的很,右手拿起筷子,他轉頭對着顧延庚說道:“顧老弟,那我們就一起嚐嚐這女兒的孝心?”
笑着點頭,顧延庚與魏世儒便伸手去掀那碗盅兒的蓋子,幾乎是盅蓋被掀開的同時,清新而誘人的香氣便散發出來,迅速的溢滿整個飯廳,令冷着臉想要看顧白羽笑話的顧白婉都禁不住地悄悄吞嚥了一下口水。
“真是太漂亮了!這可讓我怎麼捨得下手?!”被誘人的香氣引得低頭去看那碗盅裡的魚肉,魏世儒只見一朵晶瑩剔透的睡蓮盛放在碧色千里的蓮葉之上,蓮心一點嫩黃嬌弱,栩栩如生而清香滿園。
目光中帶着難以掩飾的驚訝,原本以爲顧白羽也就只會簡單的下個廚做些什麼可以吃的東西的顧延庚,看着眼前精細絢美的雕工,聞着誘人心胃的香氣,不由自主地提起象牙小著,伸向那栩栩如生的緗鯉睡蓮。
魚肉乾淨無刺,入口即化,輕輕吞嚥腹中,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便順着魚肉入腹的路線,由內而外的緩緩散發出來。
舉着筷子再夾一塊放入口中,那欲罷不能的感覺令三人碗盅兒中的魚肉瞬間被消滅殆盡,甚至連用來做裝飾之用的青菜,也被三人席捲而光。
“顧老弟真是福氣不淺吶,”意猶未盡的放下筷子,魏世儒真心實意地對着顧延庚稱讚羨慕道:“能有個如此好手藝的孝順女兒在膝下,老夫這徒有兩個兒子,還有一個不在身邊的人,真真是羨慕。”
“是啊,白羽這孩子,不禁醫術好,廚藝也好,當真是蕙質蘭心,聰明過人。”緩緩的說道,柳氏看向顧白羽的眼光中充滿慈愛和期待。
“魏兄、魏嫂過獎了,”心中的得意之情難掩,雖然不知道顧白羽究竟是從哪裡學會如此高妙的廚藝,然而只要能爲顧家長臉,顧延庚便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白羽她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哪裡比得上您這裡的名廚呢。”
故作謙虛的說着,顧延庚舉起酒杯,與魏世儒一起共飲。
“哼,小人得志。”明明是想讓顧白羽出醜,卻又讓她平白的得到了稱讚,咬牙切齒地看着顧白羽從容微笑的模樣,顧白婉戳着盤子裡的食物,從牙縫裡狠狠地擠出幾個字。
月升月落,朝陽初泛白。
在魏家叨擾了三日,也是該回顧家大宅的時候,面對魏世儒與魏澤濤的挽留,顧延庚正同他們說着什麼,卻只聽得魏家僕役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走到他們面前躬躬身子,道:“少爺,門外有客人求見,似乎是從府衙那邊過來的,說是有要是相商。”說着,那僕役便雙手遞上了名貼。
從府衙那邊來的人?
一大清早的就公務纏身,魏澤濤的臉上滿是無奈,待低頭看了名貼,臉上的神色又嚴肅起來,對着僕役說道:“請他們二位去前廳喝茶,我馬上就過去。”
“是,少爺。”應聲而退,那僕役一副訓練有素的模樣。
“爹,顧伯父,澤濤有公務在身,就先行一步。”對着看向他的顧延庚與魏世儒說着,魏澤濤便轉身向着前廳走去。
這兩個人怎麼來了武安郡?一面走,魏澤濤心中一面泛着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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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兩位蘇公子登門,在下有失遠迎。”甫一踏入前廳,魏澤濤便拱手對堂內喝茶的兩個人說道。
一個藍衣俊美,一個玄服沉穩,坐在前廳中的兩個人,不是昨日顧白羽在古玩市場上眼前一晃而過的李景毓和蘇墨軒又是誰?
“魏太守不必多禮,”俊美的容顏依舊,李景毓卻沒了平時對着顧白羽和茶心那副不靠譜的頑劣模樣,而是多了幾分皇族的威嚴,“今日我們來,是想同魏太守商議運河船艙生意人的事情,最近騷亂頻出,想必魏太守也有所瞭解。”
“這件事情,在下確實……”
“魏大哥,我就知道你在這裡!”魏澤濤的話被一個尖俏的聲音所打斷,緊接着顧白婉那靚麗活潑的身影便出現在前廳中,卻在看到端坐着喝茶的蘇墨軒和李景毓時,愣在了那裡。
然而愣在當場的人卻並不止顧白婉一個。
看着顧白婉小鳥撲人的嬌羞模樣撲向魏澤濤,早已得知顧延庚的如意算盤的李景毓,不由得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聽錯了消息。
難道,顧延庚用來交換的籌碼不是顧白羽?那他們急急火火的跑來這裡究竟是爲了什麼?
“白婉見,見過兩位蘇公子。”從怔愣中回過神兒來,顧白婉結結巴巴的說道,他們二人在秦家護着顧白羽的場景她還歷歷在目,眼下雖不知他們爲何而來,但顧白婉直覺的認爲,他們的存在,對自己沒有半分好處。
長眉一挑,魏澤濤笑着問道:“原來顧家小姐同二位早已相熟,那倒是省了我介紹。”
“不是很熟,僅僅是在秦家的宴聚上見過一面。”聲音淡漠而沒有情緒,蘇墨軒冷冷地看了顧白婉一眼說道。
原本想退身而出的顧白婉瞬間被蘇墨軒目光中的不屑所激怒,索性抱着手臂站在堂中,似笑非笑的看着蘇墨軒和李景毓說道:“我這樣****守着閨中的女子,怎麼可能同兩位公子相熟,倒是長姐,既能讓兩位公子爭相出手相救,又能同兩位公子一起共事,倒真是讓婉兒刮目相看呢。”
話中的挑唆之意甚是明顯,顧白羽得意的神色尚未落去,身後卻驟然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
“身爲長姐,我自然是要給你這當妹妹的做出表率,你對我刮目相看也是理所當然。”冷淡的聲音帶着嗤笑,恰好從門前路過的顧白羽站住了腳步,微微衝着屋內的三人頷首,她面色嚴肅的對着不遠處的紫絮說道:“紫絮,還不帶着你們家小姐出來,三位公子有要事相商,她這樣不懂事的賴在裡面成何體統?”
“顧白羽,你不就是怕我將你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散播出去嗎?”顧白羽的呵斥聲異常刺耳,顧白婉不管不顧地大聲喊道,“你覺得你會做菜就能將那件事隱瞞一輩子嗎?你做的那些事情我現在若是說出來,魏家……”
“小姐,”眼看着顧白婉那口無遮攔的就要將顧白羽驗屍的事情捅破,站在她身旁的紫絮拼命的拽着她的衣角,顧延庚的威脅猶言在耳,紫絮壓低聲音說道:“小姐,您忘了老爺說過什麼嗎?您千萬不要因一時口舌之快而惹禍上身吶!”
紫絮的提醒讓顧白婉霎時間將到脣邊的話咽回了肚子裡,咬牙切齒的看着目帶挑釁的顧白羽,她對屋內的三個人躬了躬身子離開,與顧白羽擦身而過的時候,壓低嗓音惡狠狠的說道:“今日算你走運,告訴你,魏澤濤是我的,我遲早會讓你身敗名裂。”
“那就多勞你費心。”脣角帶着冷笑,顧白羽低低的答了一聲,轉身走開,手中卻緊緊攥着剛剛蘇墨軒趁人不注意而塞入她掌中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