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生瞪着他:“血口噴人,我這才被擠進來,倒是你,表弟身亡不着急去認屍,卻有閒情逸致胡攪蠻纏,我看你纔可疑!”
那軍官皺着眉頭看着他們,蓮生急忙喊了一聲:“大人,小女子出身捕快世家,曾經是女吏,是良民。”
這話是在努力證明自己根紅苗正,是絕對不會做這些事的,那軍官一聽直接大步上前:“走,跟我去驗屍。”
蓮生被他弄的一愣,這什麼都不問就抓自己去幹活嗎?
芳生急忙拉住蓮生:“姐姐。”
“放心吧只是看看屍體,沒什麼事的。”
蓮生低聲安慰弟弟。剛考完,這軍官的職能可大,若是說芳生在考試時有點什麼不對頭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蓮生不敢和他硬抗,只能低頭跟着往後院走。顧廉永一心要把蓮生拉扯進來,見目的達到,這纔想到表弟出了事,心裡着急,跟着大步往後院跑。從號房過去,緊邊上是個茅廁,那報信的兵指着旁邊的草叢說:“就在那。”
顧廉永和陳煥一起長大感情很好,匆忙衝上去,那軍官比他動作要快,在他靠近屍體的那一刻伸手一攔,然後回頭招呼蓮生:“你快點。”
蓮生蹲下,看這陳煥趴在草裡,旁邊有嘔吐物,身邊扔着號牌,寫着西安府考生陳煥的字樣。蓮生捏着鼻子看了一眼說:“大人,這恐怕是中毒。”
那軍官點點頭,指着倆士兵說:“你們把他翻過來。”
那倆士兵上前合力將陳煥翻過來,就聽着哎呀一聲呻-吟,那倆士兵嚇得扭頭就跑,邊跑邊喊:“詐屍啊,鬼啊。”
“站住!擾亂秩序軍法處置!”
蓮生急忙上前,探了一下陳煥頸動脈,接着在他人中處用指甲使勁一掐,陳煥又呻-吟一聲,蓮生起身回話:“大人,他沒有死,脈搏微弱,還要馬上找郎中來。”顧廉永推開那軍官,撲過來問“煥弟,你怎麼樣?是誰害的你?是不是那顧芳生?”
陳煥費力睜開眼睛,斷斷續續的問:“表哥……我……怎麼在這?”
“叫郎中去啊。”
顧廉永急的衝那軍官大喊,那軍官看人沒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對幾個士兵揮揮手就走。顧廉永衝上去攔住:“你不管是吧,我們家人就在門外,我帶他去看。只要你打開門。”
“我爲什麼要聽你的?”
那軍官嗤笑一下:“你可知一省學政在貢院遇害是何等重要之事?你說開門就開門,兇手跟着跑了怎麼辦?”
“我表弟,我表弟他已經這樣了!救人要緊啊。”
那軍官回頭看了一眼:“這不還沒死嗎?死了再說。”
“他已經這樣,不可能是兇手,放我們先出去,我留在這總可以吧。”
“那可沒準,賊喊捉賊不懂嗎?兇手殺完人後服毒自盡的事不少。”
蓮生在旁邊聽着,心裡暗自給這軍官樹大拇指,這人還真油鹽不進,難道剛纔顧廉永說他是尚書公子他沒聽到?
果然,顧廉永黑着臉道:“我是顧尚書長子,我表弟出身西安府陳家,還望大人通融。”
“我知道,你不就是那個清高的顧尚書的兒子嗎?怎麼?你老爹一直抓着禮法不放,到你這要我通融了?”那軍官橫了顧廉永一眼,目光中充滿了不屑和輕蔑。
這人一定和顧家有過節!顧廉永氣得咬牙切齒,直接衝向前院去找主考官,這軍官不給面子,主考官總要給顧尚書面子的。
那軍官見蓮生站在那不走,斜眼睛瞥着:“幹嘛啊你,守着半死不活的人幹嘛,也不嫌臭的慌。”
“大人可認識錦衣衛的鬱指揮使?”
“怎麼着,你也拿人來壓我?大人我不怕。”
“不是,不是,小女子哪敢這樣,只是看着大人神情和鬱指揮使有點相似,故此問問。”
“哼,他啊?”那軍官想要說什麼,張張嘴嚥了下去,蓮生從他的表情上認定這人何止認識鬱世釗,倆人還相當熟悉,這幅拽拽的樣子,着實太像了。
蓮生蹲下身,扒開陳煥的眼皮看看:“大人,這人目前看似沒有生命之憂,能否將他擡到陰涼處給點水喝,此人無端變成這樣,也許和學政大人遇害有關,如果真的這樣死去,不太妥當。”
那軍官想想覺得也對,命令士兵道:“將他擡到廊下,灌點水去。”
士兵領命,上前一個拎頭一個擡腳,擡着往長廊那走去。
“那顧廉永剛纔可沒說你好話,你還幫他?”
軍官見蓮生還站在那,東看西看,隨口問道。
“我和他是私人恩怨,這些事不能影響我的判斷。”
“呦,這話好像說給我聽呢。”
“不敢,不敢,咦大人,這是什麼?”蓮生草叢中搜尋半天,撿起一個很小的瓷瓶,在鼻子下聞了聞:“味道不好,難道這就是那毒藥?”
蓮生仔細看了看這葫蘆狀的小瓶,樣子很精緻,應該是有錢人所有,那軍官一把接過:“這就是了,這陳煥殺害學政大人後就跑這服毒,這就是證據。”
“哎,大人他爲何殺害學政啊。”
蓮生剛說完這話忽然想起五天前乾二說的話,在花街柳巷和陳煥發生衝突的就是本省學政,現在的副主考大人馮青山。
蓮生跟着軍官轉到了前院,有士兵上前報告:“大人,未搜查到可疑物品。”
“王將軍,王將軍,你看這陳煥可否先送出去就醫,他的家人就在門外,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王將軍。”
這次的主考官是翰林院的魯學士,也是清流派一員,顧廉永找到他說明情況,他便親自來上前說情。
“馮學政遇害,這院子裡的所有人都有嫌疑,魯學士,你的嫌疑還未洗清。”
主考一般都是要在自己房間坐着主持的,有時要四處巡視。這馮學政是在自己的房間遇害的,魯學士想不到這個四品都司竟然又臭又硬,當着這麼多人駁他面子,氣的一甩袖子就走。
“你們倆,保護好魯學士。”王都司命令兩個士兵跟着魯學士。
魯學士大怒:“王都司,你這是要監視本官嗎?”
“這是爲了保護好魯大人。”
“你不要仗着是外戚,就這般羞辱我!”
蓮生聞言一愣:他是外戚,姓王?難道是那位王貴妃的親戚?鬱世釗說王貴妃和顧尚書爲首的清流派不和,怪不得他特別不給顧廉永面子。
“大人多慮了,末將並無別的想法,大人請。”
王都司說完,看向顧廉永,嘴角帶着冷笑。
顧廉永臉色死灰,瞪着王都司好一會,扭頭去看廊下的陳煥。
芳生悄悄的拉着蓮生問:“姐姐,發生了什麼事。”
“學政大人遇害了,那個陳煥剛纔差點死掉,好像是中毒,還有一口氣,估計能活下來。”
“不許交頭接耳!”王都司瞪了他們一眼,蓮生急忙閉上嘴巴:這個王都司,和鬱世釗一樣氣焰囂張,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開門開門!”
“何人喧譁?”
“王恆,趕緊給小爺我開門,晚了連你一塊收拾!”
這聲音好熟悉,蓮生和芳生摸摸對視一眼:混世魔王鬱大人駕到了。
王都司喊道:“收拾個屁,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你們怎麼纔來,開門!”
大門打開,鬱世釗一身大紅飛魚服,配着繡春刀,身後跟着乾二還有四個打扮標準的錦衣衛神氣活現的出現。
“你說你怎麼這麼倒黴,第一次領京外的差事吧,就攤上這檔子事,哎呦喂,你說是不是誰故意整你,這兇手啊奔着你來的,哈哈,吃的都是熱乎屎啊,王恆。”鬱世釗開口就不着人得意。
王都司瞪他一眼:“說什麼風涼話,趕緊去看現場。”
大門又重重的關上。學子們看錦衣衛來了,嚇得都不敢出聲,鬱世釗一打眼,看到學子們都排成隊,食盒籃子書箱都打開着,舉手豎起拇指對王都司筆劃下:“成啊你,做的不錯,怎麼着,這不是都死了嗎?怎麼還有個喘氣的呢?”
他一眼看到廊下躺着的陳煥,接着看看蓮生,微微一笑:“哈哈,解氣吧,這小子怎麼成這樣了。”
“好像是中毒了。剛纔我在他躺着的草叢中找到個瓷瓶。”
蓮生急忙上前一步,小聲說,她擔心兇手就在人羣中,一定要小心謹慎。
“瓶兒呢?”
鬱世釗伸出手往蓮生眼前一攤,蓮生急忙看向那王都司,王都司氣呼呼地掏出那小瓶,往鬱世釗手上狠狠地一拍,鬱世釗笑眯眯拿起,聞了一聞:“雷公藤。”揮揮手說:“乾二,喂他個丸子。”
乾二聞言,從荷包裡掏出個藥丸,俯下身子,一把捏起陳煥的嘴巴,然後輕鬆的將藥丸扔進去,接着從旁邊士兵手中拿過水瓢,將水倒入接着合上陳煥的嘴巴,用力拍了拍他兩腮,那水和藥丸直接咕嚕咕嚕滑下去,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做的極爲順當,那水都沒灑落一滴,蓮生看得目瞪口呆。顧廉永怒道:“你給他吃了什麼?”
鬱世釗似乎看出蓮生的心思,低聲說:“好看吧,總給人灌毒藥,做的是越來越順當了。”
蓮生渾身一抖,乾二裝沒聽到,站到一邊依然面癱。
“走吧,這個等會能活過來問話,先看那個死的。”
鬱世釗大步往前走,王恆只好帶路。
他走了兩步回頭對蓮生招手:“跟上啊,誰叫你立規矩的。”
“這個,我……”
“我什麼我,還是不是我下屬。”
蓮生看了芳生一眼,小聲說:“你好好的在這,我去看看。”
“姐,小心,這事和咱們無關。”
蓮生點點頭,緊走幾步,跟在鬱世釗身後。
走到學政的房間前,王都司去開門,鬱世釗回頭看着蓮生:“你在想這事和你無關,不用費心吧。”
蓮生急忙搖頭。鬱世釗用扇子點了一下她:“和你無關,和你弟弟有關啊,這院子所有的考生都有嫌疑,你說和你有沒有關。哈哈。”
房門大開,蓮生從門口望過去,學政馮青山躺在榻上,像是熟睡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