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王府裡剛想着爲世子和姚雪慧訂親,信發走也才幾天,姚夫人攜着女兒姚雪慧就到了,妙姐兒不能不喜上眉梢,一面問人:“有沒有回過王爺?”
聽着回話的人道:“王爺知道了,請王妃好好接待纔是。王爺說,那信她們應該是還沒有看到。”信此時是在路上的信使身上。
“去個人告訴姚夫人,這裡中開門接她們母女,”妙姐兒喜氣洋洋,世子的岳家要到了,當然是隆重對待,想當初,年少的沈王妃在京裡進王府的時候,南平王十里長亭親自去接這隻“鳳凰”,京裡也是大開中門迎的妙姐兒,在封地上倒是沒有,朱宣倒是沒有講這個俗禮兒,此時再回想起來,當然不是件件都要計較一下。
接下來再喊人:“喊管事的,”妙姐兒這個時候纔看看坐在房裡的世子朱睿,手裡拿着一塊黑子紅瓤的西瓜吃得正香甜,妙姐兒微皺起眉來了:“世子快去換衣服,”
朱睿聽過雪慧來了,就象風吹過耳邊一樣,眼前這西瓜甜又多汁,和弟妹們坐在一起正吃得高興,聽着母親偏喊自己一聲兒回房去。世子朱睿嬉皮笑臉地棄了手上的西瓜皮,伸手又去拿剛纔就看好的一塊又大又紅的,不想一隻小胖手先伸過來,卻是胖倌站着在吃,一會兒就是一塊,頭也不擡地就拿走了。
取過另一塊西瓜的朱睿先咬了一口在嘴裡,纔對着微嗔的母親嘻笑道:“她們還有一會兒呢,我吃過了再換也不遲。”然後對母親作尋思狀:“爲什麼我要換衣服,我這一身衣服是剛纔見父親才換的。”一件暗紋的青色錦衣,朱睿看來看去:“我這衣服不錯。”
幾滴西瓜汁飛濺過來,落在錦衣的暗紋上立即消失無蹤,卻是胖倌吃得香甜,把汁水濺到了大哥衣上,這才擡起頭來看一眼的胖倌看一看大哥,隨便附合一句:“是不錯。”再伸手去拿西瓜,吃得汁水“噠、噠”滴在身上的胖倌吃東西向來是香甜的。
妙姐兒再催問一句:“快去換衣服,”然後再交待了:“你的狗都拴好了纔是,不要出來嚇倒人。”世子朱睿猶不起身,賴在椅子上不動:“一會兒再去,”再往外吩咐自己的人:“好好安撫我的狗去。”
話才說完,母親已經到了身前,揚起手來對着兒子:“去不去?”朱睿這才站起來:“兒子還沒有好,”剛說到這裡,對着弟妹們先交待:“不許說我捱打了。”雪慧雖然是個標準的大家閨秀,可是說話從來也不少說,要是知道捱打了,指不定一生是她的笑柄。
想到這裡,朱睿臉上又是一紅,心裡要緊一下,雪慧要是再知道原因,會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這句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話,也是時永康學出來的,三個人背地裡說女人:“我**本事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就這也沒有攔住我爹進小老婆。老沈,你母親一定是有手段,”然後時永康和韋大昌一起嚮往,對着朱睿臉上只是看:“只看你,就知道伯母生得好。”
弟妹們一起嘻笑保證:“一定不說,要是知道,準保不是我說的。”看着大哥這才被母親趕着去了,妙姐兒站在當地又去催孩子們:“都換衣服去。”
吃得正高興的孩子們一個一個沒了精神,只有胖倌不管不顧地問母親:“胖倌也換衣服吧,胖倌衣服弄髒了。”
“給小王爺取衣服來,就在這裡我看着他換。”妙姐兒命人取胖倌的衣服來,再交待胖倌:“客人來了,吃東西要斯文才是。”看着胖倌點頭,衣服就在隔壁也就取了來,妙姐兒這才命人打水來,就在這裡自己解了胖倌的衣襟,在這裡換衣服。
端慧郡主看到也過來了:“媽,我也在這裡換衣服。”命人也去取自己的衣服來:“我在這裡換。”然後就被母親說了:“你是胖倌嗎?快回去好好梳洗了,打扮得好才行,這是接你大哥以後的岳家,”然後嗔怪端慧一眼:“文昊來,我不是也一樣鄭重。”這才把端慧郡主給說走了。
是坐在馬車來的陶秀珠和姚雪慧,一早就讓人來報信,再坐着馬車在路上時,先看到報信的人來了,隨後還有幾個人在身後過來。
馬車裡的陶秀珠先高興一下,對雪慧道:“朱伯母讓人來接咱們來了。”雪慧也是高興,看看來的人,爲首的一個五十歲左右,卻是外表潔淨端莊,在馬車前就行了大禮:“大管家朱子才奉王爺王妃世子命的鈞命,迎接姚夫人。”
一聽世子爺三個字,雪慧不由得展顏一笑,朱睿也在家裡呢。聽着母親坐在馬車裡對着朱子才客氣:“我們不能當不速之客,才讓人去報一聲兒,哪裡突然就到門上的理兒呢。王爺王妃世子這樣的盛情,真是不敢當了。”讓朱子才趕快起來。
朱子才起身以後,從容地稟道:“王爺王妃大開中門,迎接夫人姑娘,”從打開的馬車門裡看到還有一個近兩歲的小小男孩,抱坐在姚夫人膝上睡得正香,趕快又加上一句:“迎接小公子。”
這一席話聽過以後,當然陶秀珠心花怒放,臉上本來是要見到舊友的笑容滿面,現在立即變成喜氣盈盈:“真是這般的客氣,”聽聽眼前這位一看就象是有身份人的大管家笑容滿面繼續回話:“王爺王妃世子盛裝迎接,請夫人姑娘小公子也更衣纔是,前面十里路有一個下處。”
“好,好,”連說了兩個好的陶秀珠帶着孩子們是一身的行裝,也正想着哪裡去換一下才是,聽到安排得這樣妥當,當然是更高興。馬車重新起動,往下處而去。
坐在母親對面的雪慧覺得奇怪,對母親道:“媽,今兒接咱們,聽着太客氣了。”王爺王妃世子盛裝迎接,姚雪慧抿着嘴兒對母親笑:“朱睿也在呢。”
“這有什麼稀奇,我和你朱伯母好了這些年,這樣接咱們當然是應該的,”陶秀珠依然是喜氣盈盈:“果然來了什麼都好,要不是你弟弟太小了,去年我就想來了。雪慧呀,你要好好裝扮一下才成,還是我在京裡想的周到,衣服都帶得齊全不是。”再想一想又交待一句:“只怕會有封地上的夫人們來拜我們呢,這賞封兒幸好是在家裡就封的多。”
看着女兒芙蓉笑靨上略有出神的意思,陶秀珠再接着交待雪慧:“看你多好的命,生下來就是咱們家的第一個孩子,又和世子青梅竹馬,雪慧呀,”陶秀珠這才略有憂愁上眉梢:“這一次是母親爲你想的最後一折了,再不成,你就只能回京裡聽你父親的嫁人了。”
陶秀珠的心思當然是要和世子朱睿訂親,從小兒兩個孩子就接來接去,一會兒把雪慧送去陪端慧,一會兒接了朱睿或是毅將軍來住兩天,當然毅將軍在京裡的時候更好接,世子朱睿地位貴重,留宿在外的時候並不多,可是如姚夫人,高陽公主也能接兩天。
雪慧微笑安慰母親道:“母親不必擔心,我也到訂親的時候,朱睿的年紀也不能再拖了,我想嗎?”姚雪慧微紅了面龐,看看熟睡中的弟弟,再對母親道:“這一次來一準兒有個結果,如果不成,請母親不必擔心纔是,聽憑父親許哪一家吧。”說到最後,雪慧不能說是高興的,許一個不熟悉的人能高興嗎?
“你父親,”陶秀珠輕哼一聲,對雪慧道:“聽他的還有好親事嗎?當御史這些年,相與的人越來越是老古板,你忘了,二房裡你的表妹,許親的時候媒人說得天花亂墜,結果成了親天天生氣,”陶秀珠顰眉不解:“人都說那個小子也好,你表妹當然是好,怎麼就弄不到一處去呢?”
陶秀珠還是對世子朱睿寄於希望:“這一次一定要成,我給妙姐兒啊,帶來多少東西,就是王爺,也是精心蒐羅了這些年呢,想想你們成親事,那是天作之合,”陶秀珠想想毅將軍訂親,雪慧年紀與毅將軍差上不多,只是想着世子,就沒有送去。
姚家的姑娘姚雪慧的親事是不能再拖了,表妹們都一個一個地成了親,十二歲就成親的到處都是,爲了雪慧的親事左一個不成,右一個看不上,姚大人在家裡就沒有少和陶秀珠生氣:“你到是出去聽一聽,京裡都說我們女兒挑得不行,這樣的名聲兒還怎麼找婆家。”
陶秀珠心裡自有主意,不管不顧地堅持到底,只是今年是不能再拖了,世子朱睿明年就十六歲,也是到了可以成親的年紀。南平王府裡世子訂親,肯定是要在成親前提前至少一年,整房子打首飾做衣服,當然是不能草草。所以陶秀珠帶着女兒揹着姚大人就來了,行與不行就只看這一次了,不想來了一個正着。
大管家先來迎接,再這麼鄭重,陶秀珠帶着女兒也不能草草,母女帶上兒子都是打扮一新,陶秀珠看着女兒身上一件紅色緞繡海棠玉蘭花紋的衣裳,人是有紅有白,體態婀娜。陶秀珠自己先滿意了,在心裡默默祝願:只希望這一次如我母女所願,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信女陶秀珠一定在京裡的觀音院重塑金身。
姚雪慧倒沒有這麼多的想法,做爲長女她要體貼母親纔是,爲了自己的親事年年不成,父親與母親近年來生氣的主要原因就是這一件了。姚雪慧現在只是高興,南平王府上午接的信,這一路上就接待恭敬,姚雪慧想一想,這樣做一次客也是不錯的。
再看看母親心裡思量完,一家人重新上了馬車,陶秀珠手指着路邊風景給孩子們看:“看看,這都是你朱伯母家的。”不管綠樹成蔭還是良田千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封地上的所有一切都歸南平王所有。
進城門的時候,陶秀珠才心裡疑惑了,世子朱睿一身衣冠,更顯得一表人才,帶着人在城門來接了。馬車前也是大禮參拜了:“父親母親在家裡相候,請伯母帶着雪慧妹妹和弟弟就進城去。”看一眼未來的小舅子,報信的人倒是沒有說他也來。
陶秀珠雖然疑惑,可是高興把這疑惑掩蓋了下去,看着世子越發地長大了,就笑得合不攏嘴來:“你又長高了,好好,我們這就進城去。”朱睿看一眼低着頭裝羞顏的姚雪慧,習慣要取笑一句:“妹妹見了我,倒又害羞上了,在京裡的時候還沒有這樣。”
“人家理衣服呢,見你有什麼害羞的,”姚雪慧臉又紅了一下,從來見了面不管不顧地只是取笑。
看看兩個孩子這樣的說笑,陶秀珠心裡更是樂了,這親事從眼前看,倒是有幾分把握,想到這裡,覺得自己不能掉以輕心,還是要趕快見到妙姐兒,看一看心意是不是如以前一樣。路上早就思量過了,封地上也必有和妙姐兒好的人,家裡也有姑娘,這都是陶秀珠平時就打聽過的。
馬車重新啓動,馬車裡的姚雪慧往外面看着騎在馬上的世子朱睿,身姿挺拔更精神了,想想已經是升了將軍,不象是家裡表親中的紈絝子弟,是朱睿自己真槍實幹升起來了。就是父親對着母親說:“你這是不能成的事情,南平王挑着呢,要是能成,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早就成了。”可是說到朱睿的時候,姚大人也承認他殿試高中在十幾名,軍功上升了將軍,是一個不錯的世交。
朱睿在馬上纔沒有心思去想雪慧今天打扮得很漂亮,他腿疼屁股也疼,去父親書房裡蹣跚固然是身上疼,也裝了兩分,這一會兒騎在馬上是真的疼了,偏生母親問過父親:“讓世子坐轎子去接吧。”朱宣心中有數:“能騎馬。”不過疼一會兒。
馬車裡的陶秀珠也盼着趕快到王府見到妙姐兒,世子朱睿也盼着趕快到王府我可以下馬來。馬車就在這樣的人心催促下,當然是按着穩重的步子到了王府裡,馬鞭子掌握在趕馬車的人手裡呢。
妙姐兒帶着孩子們也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門外候着,兩個人相見,當然是分外高興,拉着手兒在門口站着只是問候不停,還是世子提醒一句:“父親還在候着,進去再說纔是。”
再看端慧郡主也和雪慧在一起說個不停,再問姚家的小公子:“這是你弟弟,看着真乖。”回過身來再看一眼胖倌,今天也是乖巧地站在母親身邊。
“我是想你能把兒子也帶來給我看看呢,只是想着他小,怕姚大人必不肯的,不想也來了。”妙姐兒想想陶秀珠總算生一個兒子下來,這中間也是有多少辛酸和辛苦。
誇過胖倌的陶秀珠一見到妙姐兒就要原形必露,對着妙姐兒低聲道:“也該我揚眉吐氣了,我就是帶着兒子出來逛逛,想想我,爲他帶了多少年的兒子。”姚夫人總算是有了自己嫡親的兒子了,這一次既是爲雪慧親事探消息,也正好出一出心中這口悶氣,我有兒子了,管你去哪裡,你那個兒子我帶了我多少年,我現在是不管了。再說也不小了。
“你呀,”陶秀珠這樣的心思以前在信裡就有表露過,忍了這些年,妙姐兒聽到不覺得奇怪,只是輕嘆一聲:“想來你們出來,姚大人倒是不知道?”也是三十歲出頭的姚夫人笑得象少年時一樣搖頭晃腦,頗有幾分胖倌的架勢,再低聲道:“讓他急去。”只留了一封信,母子三人不告而別。
一直到見到南平王的時候,陶秀珠心裡的疑惑又重新起來了,王爺也是從來沒有過的鄭重和和氣,正衣正冠在正廳裡大家裡見了禮,就是雪慧也覺得有幾分不對,這樣的鄭重從來沒有過,倒象是有什麼說法一樣。這母女兩個人依然是沒有亂想,高興淹沒了疑惑。
中午是路上吃的飯,來到以後坐着就大家說話,朱宣一直陪着半下午,陪得陶秀珠再次心花放,我當然是鄭重的客,當然是要好好的陪。
大家坐上這麼說說話,京裡各處人都問候到,朱宣這才目視妙姐兒:“夫人帶着姑娘小公子路上一定勞累了,請她們房裡歇一會兒吧。”
妙姐兒站起來答應了,陶秀珠一心的興頭,南平王從此嫌棄我說話隨心而至,難得今天也坐着一直在聽,這是姚夫人年青的時候就有的毛病了,規矩禮儀大場合上般般不配,就是有時候行事任性,說話任性罷了,所以纔不中南平王的眼。
五月近六月的天氣,房裡是安排在園子裡一處小院子,雪慧一進來就對母親道:“這裡好,難怪母親總是想要來看看。”小院子一帶碧瓦,臨樹臨水,院中有一帶小石橋,幾步就可以邁過來,卻是白玉石的一道小橋,這麼小的橋,也雕花引鳳的十分精緻。
“那是當然,我來住過的,當然是知道。”陶秀珠在路上就對着女兒把這園子說得十分去,再看一看兒子,當然要在這裡跑着玩一會兒。
院外進來了幾個人,一看都是上了年紀的管事媽媽,頭上身上穿戴都不差,陶秀珠對雪慧道:“你朱伯母又讓人來送東西來了。”一眼就可以看到手裡捧着的東西,陶秀珠只是看一看:“是衣服,那匣子裡有首飾。”
等到送進來,果然是首飾和衣服,首飾匣子打開來,顫巍巍一枚金鳳,看得陶秀珠和姚雪慧都是一愣,再聽着管事的恭敬地道:“王妃在安排晚上的酒宴,一會兒就來,說請夫人先爲姑娘穿戴起來,有什麼話王妃來了再說。”
“好,好,”陶秀珠慢慢才說出來兩個好字來,別的也說不出來什麼了,眼睛看着那金鳳,一時百感交集,這是宮裡賞下來的穿戴,一向是妙姐兒戴過來的,鳳翅依數目來判定主人的身份,就是姚雪慧也不敢相信,只覺得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管事的放下來東西行了禮出去,房裡母女兩個人坐了一會兒都沒有說話,四個大荷葉翡翠盤子,上面兩匣子是首飾,一應頭上的項鍊耳環全部應有,指明瞭這是:“王妃給姑娘的穿戴,”另外兩個盤子上一個盤子裡是鞋腳,兩枚明珠墜腳頭,一個盤子裡衣服,明晃晃的珍珠寶石在上面,陶秀珠看看女兒,姚雪慧也看看母親,母女兩個人都是異常的鎮定,這窗戶紙兒也沒有捅破,先是不要高興得太早的好。
也許。。。。。。這是妙姐兒借給雪慧穿的?陶秀珠和女兒同時這樣想起來,人到大喜之時,沒有說破反而不敢去認了。陶秀珠站起來,對雪慧微笑道:“既然送來了,就穿上吧。”
丫頭們打了水,陶秀珠親自動手幫着女兒穿戴起來,兒子姚德陽手裡拿着一枝子剛掐的花兒跑進來,問母親:“可有我的衣服?”聽說沒有,就又跑出去了。
房裡鏡臺前坐着的姚雪慧再也忍不住了,轉過身來喊一聲:“母親,”陶秀珠拉住女兒的手,房裡還有妙姐兒派來服侍的丫頭,陶秀珠只是微笑看着女兒:“你先梳妝,一會兒朱伯母來了,就什麼都知道了。”沒有兒子的衣服,只有女兒從頭到鞋腳的穿戴,巨大的幸福感一下子就擊中了母女兩個人。
妙姐兒來的時候,一進來就笑盈盈:“秀珠,”陶秀珠帶着穿戴好的雪慧走出來迎接,再找兒子倒不在院子裡了。
“胖倌跟他去玩了,有毅將軍在呢,準保不會委屈了他。”妙姐兒知道陶秀珠是在找兒子,趕快說一聲,胖倌是隨着母親來的,就把陶德陽帶出去了,妙姐兒讓人又喊了毅將軍去看着,怕胖倌會欺負了他。
經年未見的兩個知己,四目相對都是笑意盈盈,妙姐兒伸出手來握着陶秀珠的手,不用說陶秀珠也明白了,這一次激動萬分,眼眶裡有了點點水光,自己先不好意思了:“看我,”然後再道:“把孩子也帶來了。”
妙姐兒攜着陶秀珠一起走過去坐下來,笑着雪慧道:“這有什麼,兩個孩子從小兒就認識,又不是外人。”這才告訴陶秀珠:“是前幾天訂下來的,怕雪慧訂過親事,讓人快馬往京裡送呢。”再看看羞紅了臉站着的姚雪慧,妙姐兒更是含笑:“請京裡母親幫着下定呢。”
事到此時,陶秀珠是可以徹底地放開地高興了,心花大放的姚夫人還想得起來喊雪慧:“給你婆婆行大禮。”
妙姐兒坐着受了雪慧的禮,對丫頭們道:“快扶起來,到晚上再給王爺好好行個禮纔是。”姚雪慧行過禮,就躲去了房裡,再也不肯出來 。
兩位母親坐在外面笑:“這有什麼要害羞的,又不是別人。”陶秀珠這樣的爽利人,生了一個比她要靦腆的女兒出來,雪慧在房裡聽着自己母親還在笑:“晚上要見王爺,難道也躲着不出來不成?”姚雪慧更是臉紅了,再想一想要見世子朱睿,想想他在城外冠服來接,一定是早知道了,偏見了還要打趣人一句。
正在想着,晚上見到朱睿,又當着未來的公婆和弟妹們,該是多麼的羞人,外面傳來丫頭們一聲回話:“世子爺來了。”
世子朱睿今天是當不成養傷的將軍,進來給陶秀珠行過禮,再回母親的話:“父親說,園子裡紅染閣裡好,四處石榴花喜氣,晚上擺在那裡,請母親陪着就來吧。”回過話,再看一看房裡笑問了:“雪慧妹妹倒不在,想來是端慧找了去。”
房裡的姚雪慧臉上紅得象是能滴下水來,兩位母親笑得合攏不嘴,陶秀珠看着高大英俊的世子朱睿,這樣的一個愛婿,趕快道:“在房裡呢,沒有來的時候路上也惦着呢,這一來了就不肯出來了。”
朱睿就自己步入房裡來,象小時候一樣,去陶家徑直就進去姚雪慧的香閨,大了以後被姚雪慧罵:“以後大了,不許亂闖。”人剛回一聲世子來了,人就要到了。
進到房裡的朱睿剛說一句:“我來了,妹妹倒不出來,這是什麼道理?”這纔看到背對着自己的雪慧回身來嬌嗔地看了自己一眼,那臉上紅得象上好的胭脂,朱睿再看看衣服首飾也明白了,母親把世子妃的首飾給了雪慧。原來想着這事情總要晚上再說的朱睿是趕在窗戶紙沒有挑起來以前,再來同雪慧鬼扯幾句,一旦說明了訂親,肯定這位標準大家閨秀要扭捏起來。
現在一看心中明白,朱睿也紅了臉,主要是外面有岳母在。妙姐兒和陶秀珠用手裡的絲帕掩着口只是笑,看着朱睿再退出來,不再提雪慧了,只是道:“兒子去了,母親請早些來纔是。”
妙姐兒含笑喚了兒子:“給你岳母行個禮吧。”再嗔怪道:“以後要對雪慧好纔是。”動不動就嚇到你的狗,嚇到你的鷹。
世子朱睿的親事總算是如願以償地訂下來,晚上在園子裡大擺家宴以後,回到房裡朱宣對妙姐兒道:“這門親事倒也還行。”薛家的女兒卻是不如京裡世家出身的雪慧要大方展樣的多。
不停佛的妙姐兒聽過朱宣的話,對他念了一聲佛:“能得表哥這樣一句話,也讓人算是放心了。”挑來挑去挑了這些年,總算是塵埃落定了
陶秀珠帶着女兒安心在這裡住下來,胖倌小時候揪丫頭辮子,長大了卻只欺負哥哥姐姐,對於小自己不少的姚德陽卻是不欺負,而且陪着他玩,每天園子裡笑哈哈,兩個小小孩的聲音可以跑出去多遠。
雪慧也是依足規矩對着未來的公婆晨昏定省,王爺王妃喜歡,別的人只能是說好。陶秀珠覺得自己有先見之明,對着女兒就要吹噓上來:“你爹那個古板人,他在京裡接到南平王府要下定的事情,至少要佩服我一下吧,我適是時機的把你帶了來。”看看女兒自來到以後,衣服首飾都是妙姐兒送來,陶秀珠樂不可支:“媽最疼你,給你找了一個好婆婆。”
長子訂了親事,最高興的莫過於朱宣了,兒子要成家了,自己和武昌侯年年通信說端慧十六歲才成親,從端慧八歲開始一直扯到今年,武昌侯在這件事情也是有些百無聊賴,明知道南平王不會給,可是就一直要,兩位親家當成一件趣事在這裡取樂。
我就要,年年要,看你怎麼回話?武昌侯是這樣的心思;朱宣是年年都回一封不同理由的信,一個理由接着一個理由,花團錦簇地寫得十分的鮮明精彩,讓武昌侯看着就樂得不行。
現在陶秀珠也要這樣了,對着妙姐兒明說:“我是想早早地給你,可是太小了生孩子艱難。”這個理由再由妙姐兒嘴裡轉述到朱宣耳朵裡,朱宣是聽進去了,而且也點頭:“說的很是。世子也要再建功立業,再一些接過兵權再成親,親家一家更高興纔是。”
對於要求女婿齊文昊成親前房裡不能有姨娘,而自己兒子房裡早早就有絕色丫頭的朱宣,他能說出來這句體貼人的話,這要起源於妙姐兒生胖倌。
房裡撕心裂肺的痛喊聲,讓朱宣在外面聽着坐立不安,全仗着岳父沈居安和岳母衛夫人勸着,不然南平王就要進去了。
到生下來進去一看,這麼個胖兒子,先把朱宣嚇一跳,這麼大的一個孩子,是怎麼生出來的?難怪妙姐兒會覺得痛苦纔是。所以朱宣一聽陶秀珠這樣想,也是覺得不錯。
坐在書房裡看完公事公文的南平王,來到窗前看梧桐樹蔭,綠油油的樹蔭看一會兒,可以讓人心緒安寧,此時是欣賞這樹蔭的朱宣就看到院外進來一個人,是長子朱睿。
朱睿是來對父親說一件要緊的事情,對世子來說,要緊的不得了,天天叮囑弟妹一次,以致於胖倌一見到大哥就悄聲告訴他:“胖倌一定不說。”而端慧郡主就要笑得甜甜的:“當然是大哥更親。”
現在世子又進來提醒一下父親了,一進來就看到父親站在窗前,朱睿行過禮,小聲地對父親道:“兒子做錯事情,請父親別再提纔是。”
朱宣詫異地道:“我倒是想對你岳父說一說,只是他在京裡。”朱睿笑了一下,對父親行過禮走出去。
窗前的南平王看着兒子出去的身影,這小子的傷一下子就好了,要是家裡沒有客人,一定會象胖倌一樣,在家裡多“哼哼”兩天,不對着老子哼,妙姐兒那裡肯定是要“哼”兩聲的。現在全無受傷的樣子。看着出去這麼快,指不定又是去交待妙姐兒了。
居然也知道丟人朱宣從窗前走回來,不知道自己應該欣慰呢,還是應該和兒子繼續嘔氣。老子會把這件丟光我人的事情說出去嗎?到處名媛不喜歡,一個賣花姑娘動了心。想一想妙姐兒後來仔仔細細地問清楚了:“睿兒說心裡倒沒有什麼,只是看着她舊衣勞作,想想到了咱們家裡,房裡親侍的丫頭都待的好,才起了這樣的心思。”
回到書案前坐下來的南平王對這樣的話嗤之以鼻,這話兒子只能哄住母親是個女人,哄不了父親這個女人堆裡打滾出來的男人,沒有心動哪裡來的憐惜?
象南平王這樣世故多多,又深解女人心思,少年放蕩不羈個夠,中年懸崖勒馬的好父親好丈夫倒也算是一枝奇葩。
此奇葩坐在書房裡,此時悠然自得,照一照鏡子還不老,身手依然靈活,頭腦依然清楚,懷裡嬌妻,膝下兒女繞膝前,唯一不滿意的就是端慧大了,過上幾年就要給人;滿意的事情倒不少,比如胖倌,足的有一段時間不怎麼淘氣,南平王決定以後的精力多花在胖倌身上,這孩子多有趣。
此時人人皆大歡喜,獨少準岳父姚大人。兩位母親每天都要坐在一起說一會兒話,今天又在園子裡挑了一處以前少來過的地方坐下來。
此時是夏天,羅衫兒薄薄的有風輕吹,身上就不再有暑熱,手裡的一把團扇就是擺設,看着這四面綠水碧樹,陶秀珠是心滿意足:“家裡再訂親事,也不會有雪慧的親事更滿意的了。”看一看含笑的妙姐兒,陶秀珠羨慕地道:“你到是沒怎麼變?看我倒有了些皺紋。”然後嘆一口氣:“爲家裡上不完的心,也不落個好。”
妙姐兒早就打量過陶秀珠並不老,人過了三十歲,經年不見的朋友們見面,先看一看彼此老了幾分。聽聽陶秀珠的語氣,妙姐兒竊笑:“敢是想姚大人了,就是我們家宴也是缺一位,空一個座兒下來,看着空落落的。”
“你在心裡想着他會來接我呢。”陶秀珠讓妙姐兒快不要亂想:“這樣的想法只好想一想,人家還有兒子,都上學了,我這一個呀,是我自己的,與他沒有關係。”
妙姐兒繼續竊笑:“與姚大人沒有關係,怎麼長着同他一樣的模樣兒?”難以自圓其說的陶秀珠只得也笑了,無奈地道:“我們這一次出來,總算是不錯,雪慧的親事是我心裡一件大事情,我們呀,就不客氣地這裡住上了。”
爲女兒親事夫妻爭執數年,姚大人是爲了孩子,自己看過了覺得好,就讓人來回陶秀珠,陶秀珠在雪慧小的時候還可以堅持得住,漸漸大了,親戚們一會面,家長裡短的也包括哪一家的姑娘長成了,然後就是問親事訂了哪家?
有女百家求,這纔是好事情。象姚夫人這樣再堅持下去的話,只怕是不再會有人上門來提親事,年青的時候或許可以不羈一些,爲了孩子只能變一變。凡是姚大人看過的,陶秀珠都見一見,然後母女兩個人也不明說不好,只是想着法兒的成不了。
面對滿園盛景,陶秀珠突然就感傷了:“我也不容易。”拖到今年不能再拖了,還要往南平王府裡來一趟才能死心。妙姐兒重新手斟上香茶來,勸解道:“兒女親事已成,何必再傷心,以後正是你我樂的時候,要說這事情,全怪表哥太固執。”
“不能全怪王爺,他也是爲孩子好的心思,”親事成就,當然就不再說南平王的不是,這些年在家裡要和丈夫爭執,在外面要貶低南平王的姚夫人只是抽抽咽咽地:“我只恨我們家老爺,怎麼就看不出來雪慧和世子是天生的一對,他們青梅竹馬,從小兒就要好呢。”
正在這裡說着,遠處走來世子朱睿和雪慧兩個人,母親們圖陰涼,坐在假山石上的小亭子上,又有綠樹掩映,聽着世子朱睿和雪慧在說話。
“以前見面時倒有幾句話,”這是從父親書房裡出來的世子朱睿,出了院門來找母親交待一下,就看到和端慧在一起的雪慧,端慧當然是會意:“大哥陪着逛逛,我要先看看胖倌,又要動我東西了吧。”
端慧郡主抽身就走了,把跟的人也弄走了,雪慧一個人避着往這裡來,世子朱睿跟在後面取笑:“是幾時這樣怕見我?難道以後。。。。。。”姚雪慧回身來急紅了臉:“你再胡說,再也不理你。”
跟在後面的朱睿喝彩:“說得是不錯,你可是要記住了,理我的你是什麼?”跟在後面比劃:“你是隻雀兒呢還是隻。。。。。。”
母親們坐在亭子上看着雪慧只是避走,世子朱睿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說話,象是一人一句回得正快活,亭子上的陶秀珠越發的要抽抽泣泣了:“看看,多好,多麼好的一對壁人。”天作之合,郎才女貌。。。。。。這就是此時姚夫人心中所想。
恨,只恨,家裡那個越上了年紀越古板的師哥,全然看不到這一點兒,妙姐兒一旁勸解姚夫人心中所恨。一旁的小路上走來了一個家人,過來回話道:“王爺讓過來說一聲兒,京裡姚大人到了。”
收淚轉喜的陶秀珠還要再問一句:“是哪一個姚大人?”家人也是會意回話:“是親家老爺姚御史大人到了。”
聽到這句確鑿的話,收淚的姚夫人再收了喜色,慢慢板起臉來坐着不動,見妙姐兒催着自己去見,才說一句:“我在這裡樂着呢,王爺一定招待的好,咱們又何必去。”
“你不去我是不管,親家上門,我要去才行。”妙姐兒掩面而笑先站起來,然後拖着陶秀珠也起來:“見了以後再來樂,我呀,就不用陪你了。”這才把陶秀珠也拖起來往前面來。
姚大人是看了信以後,請過假這纔過來的,在路上就覺得大丟人,讓南平王夫妻結結實實地看了一次笑話,所以進來看到朱宣的時候,是滿面羞慚的見禮:“王爺,幾年不見了,王爺依然是康健如故。”
朱宣當然是要鄭重接他,只是他一乘快馬,帶着一個小子自己上了門,也沒有先送個信兒來,就無從接起,聽到人回話,人已經在門口了,當然是說:“快請。”自己也急忙換了衣服來接他,與姚夫人前後相隔幾天就到了,不用再問,當然是不知道訂親的事情。
這一對夫妻帶着兒子女兒送上門來,朱宣要笑只會笑這個。分賓主坐下來,姚大人才覺得不對,位置不對。
南平王爵顯,就是上門是客,就是夫人與王妃交好,姚大人看着一身冠服的南平王把自己讓在了至親好友的位置上,這才覺得他身上這衣服也不對。
姚大人只能想是南平王剛會過要緊的客,沒有換衣服,可是想一想這封地上誰又大得過他?除非是京裡來了什麼重要的人不成?
正這樣想着的姚大人聽着朱宣讓茶,問過家裡人安好,這才徐徐地提起來:“令千金賢淑端寧,京裡世家的老親們都是誇讚的,”姚大人剛客氣一句:“王爺過獎了,”正在狐疑南平王好好地提起來女兒,
聽着南平王繼續徐徐鄭重地道:“長子睿性雖頑劣,已中殿試,軍中品階是從五品的將軍,大人若是不棄,願結兒女姻親。”
對面坐着的姚大人反應比姚夫人要強烈的多,朱宣說過以後,他只是端坐着不動,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問出來:“敢問王爺,是哪一位公子要與小女訂親?”想來想去也只有世子朱睿,與雪慧年貌相當的毅將軍已經訂親,三子朱閔又要小上兩歲。
此時坐着不動,可是腦袋裡其實是在嗡嗡響的姚大人要再確定一下,是不是世子朱睿?姚大人腦海裡只有世子朱睿挺拔英俊的身影,回京裡殿試的時候是見過一面的。
“是世子朱睿求大人的愛女爲妻。”朱宣這一句話剛說完,姚大人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幸虧平時古板穩重,不然的話他會直接跳起來,一起來就是滿面笑容,對着南平王躬身行禮道:“此事大好,此事大好。”夫人天天吹耳邊風,姚大人看來看去,南平王府只是四處亂看,全沒有訂雪慧的心思,纔會與夫人天天爭執,讓夫人不要亂起念頭,免得出門被人笑話。
剛行了幾個禮,姚大人這才明白過來,我是親家呀,此時我的身份就不同了,不再是官職低於南平王的官員,我是他長子的未來岳父。
世子的岳父,姚大人又想了一回,心癢難搔,我們家雪慧要做王妃了,高興歸高興,人是穩住了。聽着南平王再讓座,從容繼續道:“信是十天前快馬送往大人府上的,請京裡父母親上門求聘的,想來大人是沒有接到。大人駕臨寒舍,我們夫妻也得以當面求聘。大人倒要多盤恆幾天纔是。”然後再讓人去喊世子:“喊了世子來行禮,他岳父到了。”
親事就這樣再對着姚大人也訂下來,駕臨了南平王這偌大“寒舍”地姚大人喜笑顏開,候着夫人和王妃過來,再候着世子朱睿過來行禮。一個英俊少年將軍,殿試中得也不低,京裡世家們提起來,也是有姑娘的人家要人人盯着,沒有姑娘的人家是人人羨慕,這個好女婿落到自己家裡,廳上的兩位父親也是笑容滿面,正在談論如何把酒言歡纔是。
等到兩位母親再過來,孩子們也一起到了,廳上一片歡欣熱鬧,見禮的見禮,說笑的說笑,姚大人看着夫人臉色猶是氣呼呼的,趁亂過來對着夫人陪個笑臉:“久聞王爺這裡地氣和暖,園林大好,我託着夫人薄面也得以來小住幾天纔是。”
雪慧只是坐着,不時要往朱睿的袖口看一看,剛纔園子裡跟在後面問:“妹妹說不理我,可是真的?要記到幾時?”雪慧聽不下去,用手中的絲帕就給了朱睿一下,被朱睿一把奪走,這是兩個人從小兒就慣常玩的一出了,世子胡說幾句,雪慧手中只有絲帕可以打人,最後總是被奪走在世子臉上擦一擦,這才得以歸還。只是今天,朱睿不還了。
前面是世子跟在後面貧,後面是雪慧嬌怯怯跟在朱睿後面着急:“你還我的帕子來。”朱睿雜書看過七七八八,書中的才子佳人都有定情之物,總算是訂了親事,拿一個絲帕走,應該也是應當的吧。所以世子朱睿揣了起來在袖子裡,全無歸還的意思。
駕臨“寒舍”的親家老爺當然要好好的招待,一直到夜深醺然,兩家人才各自散去,雪慧還在擔心長輩們發現自己絲帕到了世子手裡,只怕要說。只是心裡着急。
剛回到房裡,丫頭們就送過來一樣東西:“世子爺讓人送來還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