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來了,”在這黑夜裡遠遠可以看到一行人過來,眼光的宮女們是認出來是皇帝過來。宮內的鄭太后淡淡一笑,對已經在飲泣的高陽公主道:“皇帝也來了,咱們一會兒問問他。”
不一會兒,宮外走進來皇帝本人,進來先給太后行過禮。再對着一旁行禮的高陽公主道:“皇姐請起,”再看看面上,皇帝有些奇怪:“聽說今兒給康寧挑親事,哭爲何來?”
鄭太后對眼前這一雙兒女淡淡道:“她呀,有話要對你說,正要讓人請你去呢。”高陽公主擦拭一下面頰上的淚珠,太后面前不能大慟,再說也不是什麼極度悲傷的事情,是以擦拭過後,只是眼睛微紅。
“你們都坐吧,高陽坐到我這裡來。”鄭太后微微一笑,令皇帝坐下來,高陽公主坐在太后下首的椅子上,聽着皇帝含笑問話:“皇姐有什麼事情要對朕說?”
高陽公主這才把剛纔對太后的話也說出來,八皇子“金屋蓄康寧”這話倒是沒有說出來,只能含蓄隱晦地大概說一下:“想太平公主,或者館陶公主,都非我所願。都說可憐生在帝王家,獨我得母親寵愛,皇上同胞之情誼,自嫁武昌侯這些年,也算是琴瑟和諧。只願一雙兒女事事如意,與武昌侯相偕白髮。”
聽話之中皇帝是一絲兒動靜也沒有過,眼角雖然沒有轉動,卻可以看到太后不時對着自己看一眼。此時心中波瀾大作的皇帝依然是面上和氣親切,聽完以後皇帝故作輕鬆地一笑轉過臉來對太后道:“想太后之愛女,朕的胞姐,理當日子順心纔是,不想。。。。。。”說到這裡,想粉飾一下太平的皇帝也說不下去,只覺得胸中一股憤懣之氣瞬間鬱滿全身。
皇權,皇權我都還沒有拿在手裡,下面就有人虎視眈眈。皇帝想一想自己的皇子們,一向是對中宮所出與衆不同,皇嗣定嫡子就如蔣大夫所推測,是沒有懸念。
皇帝雖然不是皇后所出,卻是身經奪嗣之戰,到手的也不容易,就是現在也還沒有,雖然是遲早就要到手的事情,可是正當壯年的皇帝每每覺得心中有抱負不能抒發,太后之政雖然四海昇平,遠不如自己執政來的痛快。
究其原因,皇帝是覺得皇嗣定的太晚所致,直到近年來纔有所察覺,太子之位早早定下來。也是不會太平,就如人身在官場之中,不能不時而身陷詭譎一樣。
皇帝在深思,鄭太后則是微微一笑,還政還政,現在讓你知道清君側有多重要。面對着燭影明亮的燭光,太后侃侃道:“昨兒有人來見我,我就對他說,前朝呂后在時,多封的是呂家官兒,前朝武后在時,多封的是武家官兒,獨我沒有,”
就這一條是讓鄭太后心中坦蕩蕩,我並沒有累累摘瓜到蔓藤上瓜稀,也沒有殘害皇子與皇孫,覺得他們是與我爭權的人。還要我如何?女人不能執政,這話只能對着我說說,卻是全不起作用。
太后毫不心虛地說出這樣話來,皇帝仍在深思,高陽公主離座跪下來,眼睛看着母親和弟弟,再次飲泣:“兒臣求閉門理家,以爲安妥。”
聽到高陽公主再次這樣說,鄭太后只是隨意揉一下手中的一塊絲帕,皇帝則從深思中醒來,象是這纔看到跪在地上的高陽公主,趕快道:“皇姐請起。”然後不易察覺的抿一抿嘴脣,看着高陽公主坐起來,這纔對坐在居中的太后道:“有朕一天,當然就保皇姐安心順心。”
“哼,”鄭太后是無意識地這麼來上一聲,倒不是不相信皇帝的話,也不是自己有什麼情緒,再就對皇帝象是語重心長地道:“高陽或許還是孩子氣不是,比如康寧挑親事,就是太孩子氣。”
話題又轉到康寧的親事上來,皇帝與高陽公主都一起微笑,鄭太后看看一雙兒女這樣的笑容,更是臉上帶出不悅來:“不要對我說,你們都挑中閔將軍,我一聽南平王三個字頭就痛。象是天天就在我耳朵根下面轉悠。”
鄭太后時而就要借題發揮一下,南平王隔一天就進宮見太上皇,隔一天再見皇帝,獨我這裡來的,是端慧郡主,王妃過年做月子也不來,鄭太后也有些上年紀,對於這些親戚們是時而在鬧一下脾氣。
可是不挑中南平王也不能定皇子,這是高陽公主在皇帝來以前對着母親飲泣的原因:“古來生在帝王家的,獨兒臣算是得母后寵愛弟弟關懷,康寧兒是母后嬌慣成性,以後但有規矩還是要有才是,”
鄭太后把高陽公主這話學給皇帝聽聽,覺得是極不中聽的,拉着皇帝就此評個理兒:“我的孫子孫女們,我喜歡哪一個就疼哪一個,現在我疼誰倒要看別人臉色不成。”就是民間的樂和奶奶,在家裡不是想偏誰就偏,鄭太后時時對比一下,就覺得不舒服,這種時候就忘了自己是太后身份,皇帝沒有家事。
康寧小郡主年紀幼小,在宮中仗着太后寵愛誰也不讓,康寧喜歡的一定要是她的才行。皇帝只是一笑,這又算什麼,以前和眼前依仗皇姐之處都多。
看看太后面容上又多幾條皺紋,皇帝再看看姐姐高陽,想起來宮闈之中的傳言,六皇子爲何不得皇位,就是他沒有一個姐姐。
“姐姐對朕的恩情,朕從會不會忘,以後也不會忘,”皇帝再次安撫高陽公主,心裡也明白康寧是不能定皇子,雖然皇后是有這樣的意思,而且也有表露過,皇帝心中有數,定別人不熟悉的居多,訂武昌侯的親戚也是朝中不少,只是從皇姐的心裡來說,是覺得委屈,南平王在求聘諸人之中,算是爵顯。
高陽公主恰在此時對着鄭太后緩緩笑語道:“母后,康寧兒這樣的嬌縱脾氣,嫁到別人家裡只怕會有夫妻會不和睦。。。。。。”
這話一說出來,立即是太后和皇帝一起回話,鄭太后是不高興:“嫁給誰都有不和睦的時候,你見過幾對夫妻是時時和睦的,”
皇帝則更是微笑:“有太后在,有朕在,誰敢欺負她。”高陽公主起身來行禮謝過,心裡想這就是武昌侯擔憂的原因,你們過於寵愛康寧諸事要佔上風,跟胖倌兒吃肉都要佔上風,只是沒佔到,倒把自己在家裡小肚子撐得滾圓幾次,家裡人只是跟在後面給她喝消食茶,怕她不受用。
高陽公主是沒有想到過吃肉也要佔上風才行,畫畫兒要跟閔將軍佔上風這倒也罷了,也算是一件高雅事情。起身來謝過太后和皇帝金口玉言,高陽公主再陪笑對母親道:“就這些認識的人中,南平王家的兒子是常在一起玩,如果成親事,倒是彼此熟悉不是。”
太后皺眉更皺眉:“熟悉未必就和睦,熟悉的不和睦的也多的是。”這樣例子到處都有,人世之中本來就是什麼樣的事情都會有,有人挑毛病,只能說她忘了這世上沒有絕對一定的事情,讓她好好想想,想不通別人再解釋也無用。
“母后,就許這親事也得母后才行呢,”高陽公主對着鄭太后略有些懇求,皇帝看到只是一笑,鄭太后一聽就是味兒:“康寧許親事當然我來許,只是你這話說的有些奇怪,難道是你要許親,南平王還拿着不成?”
高陽公主款款道:“這親事是南平王幾年前有書信求聘,不過,”高陽公主格外地笑臉迎人:“母后日常時有不悅之意,南平王近來不再提此事,想來也是知難而退的意思。”
一聽到康寧許給南平王的兒子就要說不同意的鄭太后聽過更是不悅,皺過眉以後先不說話,反而問一聲皇帝:“我x常有不悅的意思嗎?”皇帝只是微笑:“或許他們家想左了也是有的。”
當着太后的面,皇帝當然是這樣說。
鄭太后一聽大爲得意,對高陽公主道:“你看,皇帝都說沒有,是他們家想左了。”鄭太后用手指按一按眉梢,這才道:“別人我是不管,南平王一定要年年求聘才成,有女百家求才對,南平王爵顯,”只說到這一句,太后就停上一下,故作漫不經心地把話岔過去,略探着身子問高陽公主:“朝中這顯貴之家,有哪一家是不來求親的?”
南平王爵顯,不求都不行,而且南平王家兒子出色,不求不是藐視長公主,藐視太后,藐視皇上?
與高陽公主一起辭出太后宮中的皇帝想到這一件事情上心裡好笑,再想想我的兒子裡現在就有人要當漢武,皇帝就笑不出來。
老子沒有拿到皇權,兒子這就要上位,對於在位的皇帝來說,這就不覺得心裡舒服。在路上又安撫高陽公主幾句的皇帝往自己寢宮而來。
白日池水或有融化,晚上入夜北風清冷,皇帝突然駐足嘆一口氣,還記得當年事情,也是這樣的深夜,皇姐帶着文昊頂着寒風入宮來求見,只是爲着太上皇一時寵幸一位年青嬪妃。此時不算得志的皇帝還是能想起更不如意之時,朕的皇位來之不易,母后算是運籌帷幄,皇姐卻是身先士卒。
回到自己宮裡的皇帝雖然是夜深,還沒有休息的意思,只是喊來幾個心腹宮人一一問話:“皇子們往太上皇和太后那裡去,都是哪些人,去說的是什麼?”這樣一一問過,皇帝只能是微笑,脊背發涼不,或許未必。
一直到聽完,皇帝都是和顏悅色,最後只是一句:“朕孝敬上甚覺不足,皇子們代朕行孝心,朕心甚慰。”用這句話做今天一天事情結尾的皇上,覺得自己這就可以去休息了,有什麼事情也得休息不。
至於是心事重重地休息,還是心懷舒暢地休息,就只有皇帝他自己才知道。。。。。。
春風吹開一池碎冰的時候,房外還是春寒料峭。人在室外不是正午時分,還是會裹緊披風求一些暖意。
城外的一片野地,新草初生嫩芽,偶發的幾朵小黃花在馬蹄下柔柔碎去,若是有人注目也會憐惜纔是。
此時馬上人的目光都在不遠處的紅衣身影上,紅衣身影下也是一匹高頭大馬,紅衣披風內是妙姐兒秀麗的面龐,她提着馬繮翻身再奔回來,在朱宣身前勒住馬繮,就此停下來,面容上也有一些得色:“表哥,我回來了。”
一塊潔白的絲帕先伸過來,朱宣也是面有笑容,爲妙姐兒擦拭一下額頭上的汗水,誇獎一句:“不錯,一年沒有猴在馬上,倒也還行。”身後陪着的兩個兒子,還有端慧郡主。
雖然孩子們也在面前,妙姐兒還是先嬌嗔一下:“獨我是猴在馬上,別人倒都不是。”任由那絲帕爲自己擦去面上的汗水,這才含笑看看孩子們:“你們都是來陪着我的。”
朱閔與胖倌兒先是打馬奔開,馬不停蹄時,這就回頭來喊端慧:“不是在打獵,或許這裡有個把野兔或是鳥兒。”端慧郡主也就跟去。
“你把孩子們打發開,是又想單獨同表哥溫存?”對着孩子們的身影,南平王低聲取笑一下,妙姐兒白玉一樣手指握着馬繮,人是微微笑居然承認:“可不是,表哥陪着孩子們多時,也可以陪陪我了。”
說是要陪朱宣,眼睛卻還是隻看着遠處的孩子們,突然舉起柔荑在額頭上方遠眺,也讓朱宣看:“孩子們在搶什麼?”
“象是隻兔子,”朱宣只是掃一眼,再來看妙姐兒凹凸有致的身子,此時有風吹起披風裹在身上,這孩子的身材可以看一個大概。待這風止,朱宣依然是滿意的,胖一些也沒有什麼,再說天天陪着來騎馬。
對着孩子們看夠多時的妙姐兒這纔對朱宣道:“睿兒來信卻說要夏天才回來,這麼大的人,帶兵打仗的一員主將,還是頑皮的緊。先一封信裡說不得放毅將軍早回來,要等他成親前才放他成行。還害我擔了一會兒心。倒是表哥說他淘氣呢,果然這一封信裡說毅將軍已經成行。”
朱宣也在對着遠處的孩子們在看,突然笑一聲指着讓妙姐兒看:“看看端慧,好,超過閔兒了。”很是滿意的南平王這才接着妙姐兒剛纔的話道:“提前半年回來也倒罷了,你我都在京中照料,這親事排場當然是不如世子,也會讓親家滿意的。”
“一年一個孩子成家,明年就是端慧出嫁的日子,”妙姐兒對着這郊外清冷空曠的曠野,此時不覺得空曠是孩子們的笑聲從遠處不時傳來,再看身邊是表哥高大的身影一如平時陪在身邊。
妙姐兒突發舊憂愁:“以後只有我和表哥兩個人,”再一想轉爲歡喜:“只有妙姐兒和表哥互相伴着纔是。”
“是啊,你說的很是,”南平王欣慰地看一眼小妻子,自己就要五十,妻子面容依然細嫩,除了她自己會說老。再加上產後休養至今略有豐腴,原本面容上細小皺紋也時隱不見,朱宣含笑道:“我買這好些馬,是給妙姐兒備的不是?”
妙姐兒的白馬早就是端慧郡主的座騎,此時的座騎是朱宣重金購來的,也是良駒。看着孩子們笑逐顏開往這裡來,妙姐兒也是笑盈盈對朱宣道:“我這起來了不是,我給表哥做羹湯。”
午後出來此時是半下午,這城外足的呆了一個時辰,朱宣這就對妙姐兒柔聲道:“這就回去吧,明兒不能陪你出來,在家裡騎一會兒,後兒我沒什麼事情,再出來就是。”
近前來的孩子們也是臉上都有些許汗水,還有彼此怪責。“母親,”端慧郡主近前來,是做母親的取出懷中絲帕爲端慧擦拭汗水,端慧郡主對着母親嘟高嘴:“是我先看到兔兒的,卻被三哥和胖倌兒放走了。”
一顆胖腦袋就這麼伸過來,妙姐兒笑着再爲胖倌兒擦着額頭上的汗水,看着嘴角邊噙笑的朱閔,這一會兒轉同父親去撒嬌的端慧和眼前同姐姐爭搶母親一塊絲帕的胖倌兒,妙姐兒不能不想起來家中的福慧:“咱們回去吧,今天倒玩了這一會兒。”
朱壽帶着一行人站在一旁,聽說回去這就上前去攏馬,一行人不過十幾個人,倒多趕着幾匹馬出來,朱宣帶試馬遛馬再帶着妙姐兒出來,一次全都齊活。
此時還有日頭,在回城的路上信馬由繮漫然行在路墊的結實的官道上,倒也悠然。近城門的時候,守城的士兵和軍官們都是笑容滿面,順便看一看南平王有名的良駒。
分出兩個人先趕着多餘的馬回府去,這裡一家人是在街上徐徐行來。行到百步左右,看到路邊上有幾個身穿着大黑布棉襖的上歲數老人坐在道邊上曬暖兒。
有一個人用蒼老的聲音道:“這日頭又過去一地裡,咱們呀,還是挪一挪,趕着日頭地兒曬纔是暖和呢,賽過吃人蔘呀。”旁邊就有蒼老的聲音附合着:“挪一挪嘍,追着日頭走。”這幾位老人就互相攙扶着,或是身邊有人攙扶着站起來,動上幾步挪到一旁的日頭地裡再去曬暖兒。
這蒼老的聲音進到南平王耳朵裡,朱宣就拿眼睛來看上一眼,果然這個腳穿大棉鞋,頭上戴着一個大棉帽子,身上長長的老粗布棉襖的這位年邁人,正是回京來的章嚴之老大人。
昔年的吏部尚書在這日頭地裡趕着暖和地兒走,一旁有一個略帶裙釵的少年婦人攙扶着章嚴之重新坐好。坐好的章嚴之是眯着眼睛雙手揣在袖子裡看街景,眼前到的這一羣躍武揚威,衣着華麗的的人當然是要當成街景來看一看,這一看也正好看到了南平王。
馬上的南平王依然是身姿挺拔是他武將的氣勢,一件看着就好多錢的貂皮斗篷內露出裡面的一件暗紋衣料,日頭光底下暗紋時有流轉。握着馬繮的手上戴着一枚鑲着翡翠的戒指,南平王依然是春風得意的。
兩個人隔着半條橫的街道四目相對,一個人是平靜的舉手抱拳略爲一禮,只是沒有說話,這樣的場合對於南平王來說當然是有控場能力;一個人是不敢置信地看到了,再認真眯着眼睛看上一眼,那眼底就有針尖一樣的光芒,落魄的章老大人當然是不會舒服。
朱宣本想抱拳一禮就帶馬離開,不想這位章老大人看着胳臂腿都象是老僵着,看到自己以後突然精神頭兒十足地站起來,那站着的架勢象是硬撐着:“我還行,我還不倒。”然後就蹣跚着往這裡走,眼睛也努力地瞅着,象是要看清楚些。
身邊少年婦人就是章紫,看到祖父這樣過來,趕快過來阻攔。年邁的章老大人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子勁兒把年青的孫女兒甩開,眼睛筆直地看着馬上的朱宣,就這麼走到馬上,認真仰起臉兒來,象是不認識朱宣或是要把朱宣瞅得更清楚一樣看着。
“老大人安好?”朱宣不得不應酬一句,卻沒有想到章嚴人瞅完以後滿是皺紋的面容上現出一抹莫名的笑容來,突然奮力一口唾沫直吐到朱宣臉上來。
朱宣在馬上而且是個身材高大的人,章老大人年紀已邁,年紀大的人身材會縮水,相對於高頭大馬上的南平王更顯得矮小,不想他這一下子卻一直吐到朱宣臉上來。因爲使力過猛,自己腳下一個歪斜,差一點兒就要摔倒,還是身後跟來的章紫一把扶住了。
一時忘記賠禮的章紫只是痛心地喊上一聲:“祖父。”章嚴之這身子一歪之下,自己覺得天旋地轉,頭也暈是眼也花,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
妙姐兒驚住了,端慧驚住了,朱閔也驚住了,身邊是胖倌兒卻是不憤地帶馬從後面上前來,揚手就舉起馬鞭子要打下來。
一根馬鞭橫地裡出來,卻是被人“啐”了一口的朱宣舉起自己的馬鞭子擋住,同時阻止住身後的朱壽等人。
南平王在馬上看着章嚴之身子歪斜着在孫子攙扶下慢慢站直,一旦眼神清醒先就看着自己,臉上只是嘿嘿莫名的笑容,章嚴之一見到南平王就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啐”他一口,這是以前在朝中爲官的時候不可能會想會做的,現在老夫是草民,草民野人也,就是這樣。
兩人再次四目相對,朱宣從懷中取出絲帕把面上擦乾淨,再對章嚴之淡淡一笑道:“老大人,讓你見笑,本王倒沒有唾面自乾的能耐。”然後隨手把絲帕一扔,再次抱一下拳面上是坦然微笑:“見笑。”南平王昂然帶着自己一家人和跟從人這就離去。
氣不忿不是,想要啐你章老大人的又有多少人;既有今日,何必當初,南平王走上幾步心裡猶在盤算,我這算不算沒有氣量,不過愛潔的南平王要等到唾面自乾,他卻還沒這個本事。想一想讓人笑我不如古人,見笑就見笑吧。
能生出來一個愛潔成癖的兒子,當然父親也差不到哪裡去,朱宣這樣一想,看一看左右身後跟着的妙姐兒和孩子們,都很是敬佩地看着父親,就是朱壽及一干跟從人,也是敬重王爺,王爺此時要和章大人過不去,猶如捻死一隻螞蟻。
只有胖倌兒是氣不忿,適才揚鞭被父親擋住,胖倌兒跟在哥哥馬後回去,猶自回身憤憤地看上幾眼,看到那個糟老頭子重新回去日頭地裡曬暖兒,他做出這潑天的事情來,竟然還有曬暖兒的心思,只是剛纔與章大人一起曬暖兒的幾個老人,怕受牽累,都要躲着纔是。
一時之間,這不多的日頭地兒,原本是幾個老人在擠着還爭一下日頭光兒,現在只餘下前吏部尚書章嚴之老大人一個人坐在這裡享受,章嚴之拒絕孫女章紫扶自己回去,就一個人坐在這裡,坐着坐着突然混濁的淚水從眼眶裡流出來,雖然沒有哭聲,就這麼一滴一滴地流下來。
街上帶着一家人回到王府的南平王在門前下馬,先吩咐妙姐兒、孩子們和朱壽:“隨我房中來。”帶着一家人房中坐下來,朱壽也進來候在一旁,朱宣這才道:“不許人去滋擾章大人,讓他安生過個晚年吧。”
想一想這老殺才,爲啐我一口自己差一點兒沒有摔一跤,朱宣不能說心裡是不恨的,可是怎麼辦,面子上爲的是名聲,爲着名聲當然是忍一些捏一些,這是人人都會遇到的事情,只不過不是人人遇到唾面自乾的場景兒。
從沈王妃到小王爺小郡主個個答應下來,朱壽素來是瞭解朱宣的人,也趕快答應下來,不過心裡還是佩服。只有胖倌兒依然是不憤的表情在臉上,做父親的看在眼裡,先沒有說什麼,命都散了。這才向妙姐兒道:“快打水來讓我洗洗,這纔好去看福慧。”
丫頭們用大銅盆送上水來,妙姐兒親自捲起袖子爲朱宣擰手巾把兒,看着他重新洗過,夫妻才重新是一笑。待丫頭們把水端出去,妙姐兒重理衣衫,移步到朱宣面前,對着他輕施一禮:“表哥是個大量人。”
南平王得到小妻子的一句誇獎,覺得面上備有光輝,呵呵笑着站起來攜着妙姐兒的手道:“你此番才知道你嫁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丈夫,走,你我去看福慧去。”爲着自己胖了老了,妙姐兒自天氣和暖,就時常出門去騎馬,福慧郡主就多在太夫人房裡照看一時,至於方氏申氏有沒有再有什麼心思,那就是她們的事情。
朱宣重新洗過換過衣服,覺得自己這就可以去看**。攜着妙姐兒出門,朱宣還是能想起來胖兒子剛纔面上的表情,再把胖倌兒也拘來,吩咐丫頭:“找胖倌兒來,陪着我和王妃一起去看福慧郡主。”
站在外面院子裡,妙姐兒再誇獎朱宣一句:“表哥,你今兒沒說錯。”再得誇獎的朱宣再次呵呵笑一下,和妙姐兒站在院子裡畫廊底下候着胖倌兒過來:“是吧,可惜端慧不在,應該讓她聽一聽纔是。”
家裡兩位郡主,一位端慧郡主猶未出嫁,以前稱呼小郡主就只是端慧一人。現在多了福慧郡主,理當端慧郡主要把這“小郡主”三個字讓出來纔是。怎奈被分去父母寵愛的端慧郡主爲着妹妹福慧,是樣樣上心,從有福慧開始,衣服鞋子多是端慧在做,但是這“小郡主”三個字,端慧郡主目前還想着再占上一時。
南平王今天沒得罪女兒,等胖倌兒的時候,朱宣低聲對着妙姐兒道:“前兒我喊錯一次,端慧聽到是大大的不依,今兒喊對了,偏生不在她面前喊。想來是在母親房裡,等一會兒,我好好喊一聲給端慧聽聽纔是。”
“是了,是了,”妙姐兒抿着嘴兒笑,表哥前兒回來自己面上也慼慼:“今兒把端慧得罪了,想來明天做針指,先做的是文昊,再來纔是我的。”妙姐兒也對朱宣悄聲道:“端慧明兒一定先做的是表哥的活計。”
朱宣“嘿”地一笑,此時夫妻談笑融融,剛纔在街上的尷尬事情一下子就丟開,看着胖倌兒仍是臉上有氣憤地過來,南平王一隻手攜着妙姐兒,一隻手撫摸着胖兒子的胖腦袋和顏悅色:“從祖母房裡回來,父親給你說故事聽。”
“那一言爲定。”胖倌兒這纔有幾分高興勁兒,跟着父母親去祖母房中看***。路上時遇到家裡下人,可以看到王爺是笑呵呵,一隻手攜着王妃,膝前走着胖倌兒,看起來是心情不錯。
轉角小亭子旁邊是一片空地,上面是兩架鞦韆,冬天時是包着,此時天轉爲暖和,家裡有房屋遮攔,也有梅枝兒樹林,風進來的就不多。幾位親家姑娘不懼天冷,只圖着在這裡玩。看到王爺王妃和小王爺一起走過去,什麼時候看到什麼時候都是羨慕的。
倚站鞦韆架子站着的月影心裡想,回去家人一定是高興,在這裡看着夫妻都是和洽的,王爺待王妃自不必說,三爺這個人從來是溫和的話不多,聽說二爺和二夫人不和洽,家宴上幾處遇到,說句話兒也是客客氣氣;
對着沈王妃背後說孝敬的紫影已經得了妙姐兒的話,爲她京裡尋親事,紫影此時看着嬌如春花一樣的沈王妃走在王爺身邊,正對着王爺嬌笑低語,心裡總是感激的,親事許給哪一家,紫影自己心裡忐忑,再想想和月影一起來,一個人以後要在京裡,獨我不在是什麼意思,倒象我不如她一樣,只要能留在京裡就是不錯;
另外兩位芳蕙和芳苓雖然是站在鞦韆上,遠看着更是眼紅,她們還不知道爲着哥兒們親事一個也訂不下來,方氏同朱明背後爭執過不止一次,此時看着沈王妃可以出門,聽說日日騎馬去,只想着方氏說的,王妃可以出門親事就有着落,這幾天裡,總是可以訂下來的吧?無錯
朱宣和妙姐兒在家裡走上一回,引出來不少心思,這夫妻兩個人當然是不知道,帶着胖倌兒徑直到太夫人房裡來接福慧郡主。
一進門就聽到太夫人不樂意:“剛醒來陪着我說會兒話,你們就來接了,既然說是騎馬,何不多騎一會兒,沒準兒明天下雨呢,你就騎不成。”太夫人有些上年紀,自己喜歡的也越發的固執起來。
妙姐兒和朱宣一起陪笑,福慧滿月沒有多久,怎麼就能陪說話,是太夫人一個人在說,醒來時總是睡在小包被裡的福慧郡主在祖母身邊聽,此時太夫人剛說的高興,這煞風景的夫妻就來了,不由得太夫人有些光火。
光火一會兒,也要讓福慧回去,家裡三個媳婦,要不帶孩子個個都不帶,太夫人已經算是足夠偏心,在另外兩個媳婦眼中是這樣的,有好東西肯定是偏着小王爺們和小郡主們。就這一會兒,太夫人新找出來一塊雙魚玉掛件給福慧郡主,因爲還不能戴,是奶媽拿着送過來給王爺和王妃看。再坐一時,這就一起回房去。
拘着胖兒子在房裡的朱宣一直到掌燈時分才和胖倌兒一起到他房中來,胖倌兒依然是住在父母親廂房裡,早晚父母都要看一看才行。
父子兩個人在房裡坐下來,胖倌兒聽故事從來興致高,看着珠燈下的朱宣手裡是扣着一本書,給兒子講的就是唾面自乾的故事,再講就是宰相肚裡能撐船和受胯下之辱的韓信。
胖倌兒聽着有的是點頭,有的是撇小嘴兒不以爲然,受胯下之辱?胖倌兒握起小拳頭,象是隨時要給人一拳的樣子,對父親道:“今兒街上那人,要不是父親攔着,給他一頓好打纔是。”
胖倌兒覺得沒有必要,爲什麼要受辱,根本不必。
然後再對父親道:“跟祖父比試呢,祖父的兵器也脫手了。”燈下胖兒子鼓着胖臉蛋兒,煞是可愛之極,南平王不能不笑一下,對父親老侯爺說自己兵器脫手的事情,老侯爺自己也來試一試,然後很高興來找朱宣:“我們胖倌兒以後了不得。”武功出身的家裡就是要這樣的人才行。
知道兒子一時不可能完全理會,幸好師傅是徐從安。胖倌兒練拳腳最有功夫,坐下來寫字畫畫兒也還行,就是念書學道理他沒精神。人人都誇小王爺字好,小王爺功夫好,爲什麼還要去念書?道理,又是什麼,有拳頭硬嗎?打的贏就說話,打不贏就挨幾下,胖倌兒坐不下來聽徐先生講課。
此時胖倌兒問父親:“名聲是什麼?父親下午讓着那野人,這樣的名聲兒要它何用,打一頓多痛快。”
朱宣微笑:“名聲好似一件衣服,不穿怎麼出門見人?”腹黑的南平王這樣解釋倒也直白。胖倌兒用胖手搔搔頭再道:“我換件別的衣服去,偏穿那一件。”
做父親的再次解答:“那你總要一件乾淨衣服穿吧,下午那人年紀老邁,怎生是爲父的對手,如果不是他對爲父無禮,就是胖倌兒出門,只怕也不會理會到他。”
再次用胖手搔搔頭的胖倌兒道:“父親說的很是,我不打這樣人,哈口氣兒就倒了,打他不是英雄。”象是這才明白過來的胖倌兒對着父親嘿嘿笑:“父親放心,胖倌兒一定不尋他晦氣,要是他啐我一口,我。。。。。。”胖倌兒有些爲難,唾面自乾這件乾淨衣服我穿是不穿。
燈下含笑的朱宣聽着胖兒子倒也回答的老實無比:“如果我當時記得住父親的話,倒也不打他,只怕還沒有想起來父親的話,我拳頭已經出去了。”
南平王再次哈大笑,對胖兒子道:“所以修身養性,是你必做的功課,還是日日去徐先生吧。”一聽去徐先生那裡,胖倌兒先就要皺眉,肥臉蛋兒兩道隨着父親的濃眉往眉心攢起,這就一小疙瘩肉聚在眉心那一塊兒。
“我不耐煩聽他叨嘮,多坐一會兒只是不高興,倒是同柴家兄弟打架是痛快。”胖倌兒有些心實的毛病到現在也沒有改過來,對着自己父親更多實話實說。南平王再一次哈哈,幾位世交把兒子送來拜在徐從安膝下,不想是幾天打一架,自己打得不過癮,出門打的也有。徐從安已經說過,開了年再不能這樣,至少胖倌兒小王爺要先約束住,朱宣已經答應徐先生:“你便宜行事。”覺得這話過文,南平王再直接來一句:“你只管揍。”
下午章老大人與南平王一場相見,成就南平王一個唾面自乾的名聲,雖然不等自幹,倒也算是不爲難。
楊廣明晚上回來聽妹妹說過以後,先是驚駭,再聽聽南平王說的話,楊廣明才動一動自聽到這話就駭的痠軟無力的手指道:“明兒我,請袁叔父一起,登門去拜訪去。”看一看祖父睡在躺椅上還有三分搖晃,象是沒有這回事情一樣。想一想南平王街上當衆受辱,雖然那條街上人流不是最熱鬧,旁邊也有人看着,他並沒有當衆發怒,而且擋住兒子的馬鞭,楊廣明只能心底嘆一口氣,祖父這事情做的過了。
楊廣明也同時想起來,要來啐祖父的人只怕也是大有人在。看看天黑,遂送妹妹章紫回家去,兄妹兩個人都算是盡心,一個白天有公務就是章紫過來相伴,家裡有一個年青人到底是好些;晚上楊廣明回來章紫這纔回去。
在門口的時候,楊廣明對着妹妹關切一下:“這就天要暖和,外面不再是雪滑,母親和姨娘在家裡也是一樣照看,你還是顧着妹夫一些的好,總是往這裡來,怕妹夫不待見。”
“他日日有應酬,和哥哥一樣不大的官兒,卻不知道哪裡有這許多的酒要喝,昨兒是上司大人慶生,前兒是哪位大人姨太太慶生,”章紫也很是無奈,對楊廣明道:“自祖父進京,他是一面兒也沒有來過。我對他說一說哥哥就沒有這許多應酬,他說你做事情上不得檯盤。”
站在院門口的楊廣明聽過不由一笑,對妹妹安慰道:“那你也多在家裡,他有酒的人回來要茶要水,你要齊備纔是。”門口把妹妹勸走,看着章紫的一輛馬車離開,楊廣明正要關門,黑地裡一個人出聲道:“這裡可是章老大人的寓所嗎?”
暗影裡樹下突然這一聲說話,把楊廣明嚇了一跳,自己門前和妹妹說話有一時,就沒有看到有人來去,這人是幾時候在這裡,看一看從牆根下面走出來一個人,一身藍衫卻是秀才衣巾,個頭兒倒是不矮,比文弱的楊廣明還要高一頭出來,走到門前亮光下面這才見禮:“學生施行,久聞章老大人清名,聽聞來至京中,特來拜會。”
掌燈時分這樣的一個客,楊廣明不由得心中警惕,先不往房中讓,笑容滿面寒暄道:“祖父京中不久,有勞先生動問,敢問先生以前是祖父拜會過的?”章嚴之大人以前認識的倒是不少。
施行先是呵呵而笑:“世兄,有客上門,你我就在這門口說話不成?”然後就是故作親暱的一句埋怨:“世兄你,太謹慎些。”
剛聽過小蔡大人背後說自己是不上臺面,現在又聽人說自己太謹慎些,楊廣明心中暗笑,忙拱手道:“請請,只是家居簡陋,先生莫要見笑纔是。”
施行跟在楊廣明身後往裡去,只不過三、兩眼就把這小院看一個乾淨,再進上房裡來,聽說有客人,楊氏和姨娘都避進屋去,還是以前大家時的舊規矩。
房中躺在搖椅上的章嚴之就坐起來,楊廣明上前扶一把,再對着施行歉然地道:“先生請坐,我家房屋淺窄,只能這裡相會罷了。”在房中燭光下,楊廣明這才認真打量這個不速之客施行。倒也算是五官端正,眉宇之眼看着也不象是壞人。
話說壞人不是在臉上寫着字的,是以章嚴之大人還是客氣地寒暄:“老夫就是章嚴之。”心中卻是警鈴大作,此人我不認識。白天街上噁心南平王,晚上有人來噁心我也是的。
“啊哈,老大人,”施行打一個哈哈,這就行晚生禮甚是恭敬,這也不能讓眼前的章家爺孫放下心來,聽着施行朗朗道:“晚生是舊科的書生,曾在老大人手裡中過,只爲當時家裡貧窮,又中的不高,所以沒有來拜過老師。”他報上哪一年的科舉來,章嚴之和楊廣明都明白那一科主考確是章嚴之。有沒有這位施行倒是要明兒去查一查。
聽着施行繼續道:“後來聽聞老大人被黜,晚生欲發不平,卻是無能爲力,聽聞老大人自西北得轉京中,晚生聽聞之後,思想老大人素日高風亮節,晚生不來拜見,實實的是在家裡坐立不住。”
這就在房中上下一打量,施行嗟嘆:“老大人一生爲國,不想晚來就住在這樣地方,晚生這幾年倒也抱負得伸。本不應該素手來拜,怕一時找不到老大人寓所,今天得見老大人精神尚好,晚生實在是高興,這裡些許饋贈,請老大人萬勿推卻,以爲晚生初拜老師之敬。”
袖中取出來一張銀票,很是恭敬地呈上來。房中油燈一盞並不甚明亮,卻可以看得出來上面寫着一百兩的面額,倒是不多,這禮物不多也不少,楊廣明思索一下,收是不能收,只是如何推卻纔是。
先說話的是章嚴之,施行如此恭敬,章大人當然也客氣備至,驟然登門,驟然提起往事,章嚴之心裡一直就提着,但是雖然蒼老,笑語卻不停頓,扶着楊廣明顫巍巍含笑道:“陳年之事,猶有先生這等賢士掛懷,讓老夫好不慚愧。老夫年邁之人,得先生來看望已是不敢當,這饋贈不敢收,請先生體諒老夫年邁人之心,秉燭歡言足矣,何必厚贈?”
施行一見面先給章嚴之一頂高帽“老大人素日高風亮節”,章老大人也不客氣,回敬一句“先生賢士,”然後漏水不露地回覆:“我年紀大了,只有和人說話的精神,”不能做事情,這人自然就走纔是。
第一面當然是不會如意,施行是不放在心上,與章大人推辭兩三句,見章大人不收,袖起銀票分賓主坐下,只是感嘆:“老大人一生清廉,不想晚年如此清貧,爲我輩學生榜樣。”
再展顏看一看楊廣明,施行這就歡喜上來:“世兄尚在年青,雛鳳清於老鳳聲指日可待矣,”
章嚴之老大人倒臺的罪名之一就是收受外邦使節賄賂,結交外邦使臣。新來的施行說什麼老大人一生清廉,說的全無半分臉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