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顧夫人,顧冰晶一個人坐在錦榻上只是想心事,除了自己母親,倒是沒有別人可以說心裡的話。看到閒箏和春輕一起進來,面上依然是有難過的樣子。因爲用過晚飯,這就問一下:“夫人這會子要不要梳洗?”
看到顧冰晶搖頭,兩個丫頭如平時一樣伴在榻前坐下來,春輕先是一聲輕嘆:“這話是怎麼說的,還沒有生出來,這就定下來了,”閒箏也是一般的有哀怨。剛說到這裡,房外要進來一個媽媽和幾個丫頭纔是。
顧冰晶這一次倒是看着這些人不覺得心裡不舒服,她正在想着顧夫人說的話,顧夫人是被妙姐兒當頭幾棒這才聯想起來的,顧冰晶想想母親的話有道理,兩個丫頭是知道以後要伴着毅將軍的,自己有了身子,就是她們的機會,這孩子我得自己保重纔是,不然的話,以後這房裡長子是誰生的還不一定呢。
自己備姨娘不僅有一個賢惠的名兒,也可以好把握許多,可是自己備姨娘後來者居上的也不少,顧冰晶也好,顧夫人也好,被這件“世子之子就是世子”的斬釘截鐵事情弄的算是冷靜不少。
想想姨家的表姐,只是登一步高孩子就掉了,而且至今沒有身孕。顧冰晶倚在榻上坐了一會兒,覺得睏意上來,還是決定去睡覺的好。
婆婆先是截了自己的信,再就是讓公公寫信給世子和毅將軍鄭重交待這件事情,睡在錦帳中的顧冰晶覺得灰心不少,原本想的不少,自己這是目前唯一的孫子,以後請世子師徐先生爲師都想到過,這就覺得婆婆先就不會同意。那位徐先生以後教的當然是世子的孩子纔是。
默默的想上一會兒,冰晶這纔算是睡着,出神一會兒再思量上一會兒,在驛站的那封信現在也取不回來纔是。這樣想着漸漸睡去的顧冰晶其實是很灰心。
一直到第二天一早醒來,第一件映入腦海中的事情還是那封信。丫頭們看到醒了這就過來侍候,晴彩回話道:“今兒個是看醫生的日子,剛纔郡主讓人來說過了,又說王妃一會兒親自來呢。”
微微一笑的顧冰晶覺得自己淡然,對着晴彩道:“我知道了。”看着腳下鞋穿好,這就扶着閒箏往榻上去,房中雖然溫暖卻是看一看人人不合心事,別的人不用說不是自己跟來的人,就是閒箏和春輕,顧冰晶回想這幾天裡來,她們說的也不少,顧冰晶倒是不後悔聽了話,只是這才覺得自己的孩子更爲重要。
昨天發落過顧夫人的妙姐兒,今天是要過來同顧冰晶說一說這事情算是結尾,而且妙姐兒心裡才覺得舒服。
端慧管家,做母親的這就輕鬆不少。在房裡聽到人說醫生來了,妙姐兒這才披着雪衣往外面來。外面一片雪地白茫茫,只有屋閣亭樹是本色掛霜。
來到顧冰晶房中,卻是一片歡聲笑語,太夫人正在房裡說話,妙姐兒在房外解雪衣,先就莞爾,母親對着這個曾孫子是盼了又盼,總算這一次可以如願。想想昨天對顧夫人說的話,妙姐兒一點兒也不覺得有得罪親家的嫌疑,家裡人多盼着這個孩子,再不能象斌哥兒一樣。。。。。。
這樣一想,妙姐兒也嘆口氣,這是方氏弟妹的一件得意事也是一件傷心事,我好生生在這裡提什麼。
太夫人是笑容滿面看着妙姐兒進來:“你今兒來晚了,我這就替你來着了。”妙姐兒笑意盈盈走到太夫人身邊坐下來,伸出手來爲太夫人理一理衣角。這纔對候在一旁的醫生問道:“好不好,要換什麼藥,吃什麼東西,這就開出來。”
閒箏趕快遞過來醫生開的單子,看着王妃接過來在手上看一看就交過來:“送給郡主去。”從昨天到今天,顧冰晶是有些怕看到婆婆,這一會兒看着她滿面春風,依然是和藹可親,把藥單子遞給丫頭們,這就笑盈盈地對自己問話:“沒有事情多休息的好,現在不是動的時候。”
顧冰晶一一的答應下來,到最後的時候才低聲回話:“我自己小心着呢。”妙姐兒和太夫人這就一起歡笑起來,太夫人最是沒有心思地高興,她的老一套準備方法:“我還是讓人備兩樣衣服不是,就是世子妃那裡,也是讓人備兩樣衣服,”太夫人覺得自己也有些功勞:“是我備兩樣的衣服,才生兩個的不是?”
顧冰晶看着婆婆貼着太夫人如孩子一樣,就是聲音也嬌滴滴起來:“可不是這樣的。”太夫人就呵呵笑起來,房外又進來了人,卻是給太夫人送一件衣服:“這一會兒雪大呢,郡主讓再送一件衣服來,再問太夫人,燉的東西好了是送到這裡來吧?無錯”
“看看我的端慧,就沒有白疼她,”太夫人讓放下衣服來:“並不想換,這裡不冷,”聽說是雪大,再往外面看一看:“你弟妹們說晚一些來,你這個忙人都來了,怎麼她們還沒有到?”
顧冰晶也是微笑,小姑子是幫着婆婆管家,太夫人百口稱讚這件事情:“以後成了親這就不會慌手慌腳。”顧冰晶再掃一眼貼着太夫人坐的婆婆,就如昨天和母親說的,她是很有福氣也很有手段,顧冰晶悵然,如自己一樣,在家裡也沒有獨檔一面的管家。而郡主端慧,今年象是打算讓她獨自辦年。
太夫人上年紀的人,這一會兒又在說福慧,正說着在,申氏先來了,一進門就笑盈盈:“我來晚了。”這就與大嫂行過禮,含笑看上一眼:“正要去找大嫂,大嫂這就來了。”
妙姐兒也含笑:“一會兒我們說就是。”太夫人再往外面看,果然又進來一個,方氏也來了,照看斌哥兒的方氏當然不會是喜氣洋洋,卻也沒有不高興:“斌哥兒好過了,這孩子總是生病。”
這就是那個先天不足的弟弟,顧冰晶自進門只見過幾面,這就有孕自此不怎麼出門。今天這房裡格外熱鬧,就是做主人的顧冰晶也欣喜滿面,年青的孩子都是愛熱鬧,就是不愛熱鬧,也寂靜這麼久,一下子一屋子人這就笑聲不斷。
申氏要說學哥兒的事情,方氏要說斌哥兒的事情,妙姐兒看一看顧冰晶,有些留戀這人多,只是微笑命丫頭們:“換熱茶來,再都出去吧。”
丫頭們換上熱茶來,申氏先是用眼睛看一看顧冰晶,方氏也跟着看一看,再就聽着大嫂笑着道:“今天母親也在這裡,正好齊全,兩個哥兒的事情我要問上一句纔是,今年過年要定下來,這裡也好送禮收禮纔是。”
心裡有些激動的顧冰晶含笑垂首壓抑住自己的心情,婆婆並沒有惱恨我,在我這裡說家事,已經是媳婦的顧冰晶雖然是沒有發言權,但是能聽卻是開心。
申氏是喜氣盈盈:“學哥兒說這親事我作主,”總算是擰過來了,太夫人也跟着鬆一口氣,急忙追問:“是什麼神人把他這性子擰過來?”
“哪裡是什麼神人,”申氏一提起來就要高興到不行:“卻是鄱陽侯家的郭世子,”說到這裡,申氏先是笑上兩聲,都有些合不攏嘴:“郭世子帶着學哥兒去看他認識的一家人,也是這樣家裡不同意,卻是夫妻兩個人過上這些年好的不能再好,”
方氏先聽着奇怪:“這麼好,怎麼就能擰過來學哥兒來?”所以申氏要笑的合不攏嘴:“兩個人窮的,家裡來人茶葉也沒有,郭世子帶的點心,還要分一半給對方,學哥兒回來說,象是天天分慣的。一心一意就過上這樣的日子,學哥兒回來那幾天就神思恍惚,我問他時,他說,這是不變心的人是這樣,要是中間過不下去遇到變心的人可怎麼辦?”
郭服誤打誤撞地辦成這樣一件事情,妙姐兒一笑置之,顧冰晶也笑一笑。再聽方氏的話,方氏依然是爲難,太夫人一提起這件事情來就不說話,這爲難是方氏自己尋出來的。
今天方氏定的很快:“依着大嫂訂親事纔是。”妯娌們都驚奇於她今天這麼爽快,方氏這話就藏不住了:“斌哥兒也大了,要是象學哥兒一樣也外面有了這樣事情,這就不好。”
房中一片笑聲中,顧冰晶隱隱地有些明白,她前幾天剛爲着肚子裡的孩子心思太多,這一會兒算是一個多心人,陪笑的同時這就想一想,一個是揹着父母私自外面與人訂情,一個是爲爭長幼服藥生下來的,顧冰晶只是陪笑,心裡想着這兩個隔房的兄弟,倒都有借鑑性。
太夫人只坐得一時這就要回去,妙姐兒要留下來,送太夫人到房外,重新再和顧冰晶進來,依然是讓丫頭們出去,顧冰晶垂下頭來,昨天當衆流淚不止,婆婆這一會兒就要來說話了。
先坐着的妙姐兒笑容滿面徐徐這纔開口:“你平時無事也可以聽一聽家裡的事情,你三嬸的長子,外面與人有情意,別說你三嬸爲難,就是換了是我,也是爲難的。”回想世子那時候,還好是有朱宣在,難怪那天表哥氣的那麼狠,妙姐兒突然一陣溫情上心頭,當時我說了什麼,象是說他沒有夫妻情意,此時在開導媳婦,妙姐兒倒覺得自己重新被開導了,只是含笑又出了一會子神,耳邊是顧冰晶低低的答應聲。
“所以這孩子的心思,一時歪了是有的,不過做父母親的總是要幫着擰過來纔是。”妙姐兒這一會兒心裡只有朱宣,說着話人更是笑眯眯:“你就要做人父母,明年孩子就要來了。”一提起來這個,妙姐兒要合不攏嘴了,顧冰晶看着婆婆高興成這個樣子,也高興起來。
兩個丫頭閒箏和春輕一般也是坐在外面,聽着房中輕笑聲不斷地傳來,只是做着自己手中的活計,象是這房裡又風平浪靜了不是。
只比太夫人多坐了一會兒,妙姐兒這就要回房去,丫頭們這才重新進來,顧冰晶坐在錦榻上閒閒地取過手邊的針指,卻是有兩個。一個是自己給小孩子在學着做的東西,另外一個卻是給福慧郡主做的小衣服只得半件。
先拿過這半件小衣服,顧冰晶撫一下上面的花兒,自從進門也給胖倌兒弟弟做過,也給福慧做過,以後再要做只是自己孩子的。這樣一想,先做這半件纔是,把這半件做起來這就算是結束了。
信在路上一個來回,一直到新年前,京裡纔再次收到京中的來信。徐從安從自己房裡出來,沿着迴廊往王爺房中來,他是聽到有軍中的書信要來聽一聽。
在廊外遇到朱壽,徐從安再求證一下:“世子爺有書信來了?”朱壽笑容滿面:“是,王爺正在看呢,小郡主也在裡面。”福慧郡主又來找父親了,書房的人天天都可以看到。
徐從安躊躇一下,進去這時就要打擾到王爺父女歡樂,不進去他也想看看世子在前面如何?只在廊下一猶豫間,房中已經出來一個小廝:“王爺請徐先生進去。”
只要不打擾,徐先生還是願意進去。這就撩起衣角進來,坐在書案後的朱宣先就把信遞過來,徐從安接過世子的信坐到一邊去看。
書案後朱宣繼續同女兒在玩耍,福慧郡主這一次坐的是一個百花戲蝶的一個錦墊,同上一次的又不一樣,這是姐姐端慧新給做的。
一看到小女兒坐在自己的書案上,朱宣就覺得很有趣,福慧郡主正在亂拿東西,先把印盒努力地推過來給父親,大大的眼眸看着父親,把印盒推給他,再從筆山上摘下毛筆在手裡舞弄一會兒,覺得這玩的不錯,再推給父親。
看過信的徐從安看着王爺這樣父女樂,也樂一下,福慧郡主這就坐不住了,一般坐上一會兒就要往外面去。扶着父親的手從錦墊上坐起來的福慧郡主就往父親身上扒,再小手指着外面:“抱,”就會說這一個字。
看着父親只是笑不起身,伸出穿着小小鞋子的腳再把書案上的錦墊慢慢踢到書案下面去,再指着外面:“抱。”
朱宣一隻手抱起女兒在手臂上,另一隻手把一旁的一個書信往一旁推一推,上面清晰的寫着收信人是吾婿朱毅。這是隨着剛纔來的信,毅將軍把以岳父名義發來的信呈給了父親。
抱着福慧的朱宣和徐從安在說事情:“宮中年前應該會發旨意,大皇子殿下爲太子。”徐從安經常與朱宣商議這件事情,太上皇隨時將會老去,皇上之後誰人爲太子,換句話來說,南平王要爲兒子們想一想,他們以後將奉的是哪一位皇子。
“三位皇后所出的皇子,我都沒有少花錢,”朱宣眼前浮現出來八皇子的面容,這個人實在是心有些狠毒,只是爲爭康寧就要對我兒子下手,不過從他的政績和理民生來看,朱宣只能嘆氣,這位八皇子是個能幹人,或許是少年人做事情欠穩重罷了。
因爲要與徐從安說話,這話題打開,朱宣就要在徐從安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剛捱上椅子,懷裡的福慧郡主就不樂意了:“呀,呀,抱。”
徐先生樂的不行看着王爺重新站起來:“王爺如今算是會帶孩子的人。”朱宣覺得好的很,一臉美滋滋:“我去年還生這孩子呢,你只是擰不過來,我還是那句話,府裡的丫頭任你挑,外面你相中了誰,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給你,給你也生一個這樣的孩子,你看看這一會兒房裡又呆不住了。”
笑着的徐從安看着王爺抱着小郡主在房裡走,徐先生打趣道:“我只想到王爺拎槍的樣子。”朱宣大爲得意,這樣抱着小郡主這就不能安生說話,徐從安要回去,朱宣是抱着福慧往外面去,在書房院子裡轉一轉還不行,一定要往外面去。
走到門外去,福慧郡主臉上才樂開了花,朱壽從後面走進來道:“顧大人來了。”朱宣想一想道:“請他書房裡去吧,我一會兒就來。”
朱宣抱着女兒走遠些,朱壽這就引着顧大人往書房裡來,顧大人不是第一次進朱宣的書房,在路上又聽說世子軍中有信來,進來就習慣性的往書案上看一看,這一看就看到有趣的東西。就是剛纔朱宣手推一下的那封信。
信上不是顧大人的筆跡,顧大人是認得的,可是這樣一封信一看就可以明白是妻子讓人以自己名義寫給毅將軍的。
這真是個好女婿,顧大人只能尷尬笑一下,女婿總是別人的兒子,他把這信原封不動的呈給了他父親。顧大人坐到火盆前去烘一下手,對朱宣的書案或是這書房裡再也不想多看一眼別處,讓我到這裡來,是有意爲之的吧。
南平王的書房,就是我是親家,他不在的時候也就這樣讓我進來等?顧大人自己笑一下,還以爲我挺有面子,就忘了這個親家是什麼名聲。
外面門簾打起來,朱壽送進茶來,顧大人接過來笑着道:“王爺是到房中去了?”夫人回家去對顧大人說昨天與親家母的談話,顧夫人當然是要提帶一下親家母指使王爺寫信,象是很威風。顧大人今天這就來笑謔一句。
“王爺一會兒就到。”朱壽笑眯眯把話回了,外面朱宣已經是進來,福慧郡主已經交給奶媽回房去,南平王這一會兒沒有妨礙的可以會人。
顧大人進來兩個人見禮過,朱宣是與顧大人坐在這一個大火盆旁,他沒有往書案上看過,顧大人當然也不看。顧大人是來說事情:“聽說宮中要發明旨,大皇子爲太子,王爺可聽說了?”
這消息已經不是秘密,朱宣表示知道:“這是皇上前天在宮中含蓄說過,想來這兩天京里人人都會知道。”
“以我看來,八皇子殿下最爲能幹。”顧大人一族雖然是有兩個皇子,可是顧大人本人支持的也是八皇子,這位皇子太能幹,出京以後名聲一直很好。各人的眼光都壓在各自相中的皇子們身上,顧大人不得不來問一下南平王,是因爲兩個親家以前是政見相投的多,難道這一次要背道而馳?
朱宣只是思忖一下,才說出來:“你我親家,當然是一樣心思。”顧大人皺眉道:“看看再說吧,我總覺得有些怪異。”呼聲最高的是八皇子,皇上卻立長,顧大人差一點兒就要說出來,不過眼睛無意中看到書案一角,這就又要笑一下,顧大人這就不說。你南平王也是立長,說出來象是我有什麼意思一樣。
一樣心裡明白的朱宣覺得此時兩個人坐在這裡,可以看的對方心思明白。皇子們要爭位,我家裡就不會,剛纔又收到毅將軍信,朱宣覺得自得,北平王家裡、靖海王家裡都有事情,獨我們家沒有。
有些自負的南平王雖然是近年來好一些,可是這樣一個大事情就這樣解決掉,朱宣覺得滿意之極。我還不老,家裡有這樣的事情出來,比我老了以後有這樣事情出來的好。再好的樹上也結爛果子,南平王更要自負一層,我雖然自負,卻沒有自負到以爲我生出來的兒子就是和老子一樣心思,當然現在看着不錯,只是趁着不老,把兄弟間可能出現的事情再理一理,朱宣覺得挺好。
顧大人只能是笑,笑上一會兒他就要說話了,你給我看信不是,我讓你也聽幾句。我也有心思,這話本來是應該等孩子生出來才說,顧大人今天就打算說了。
“宮裡在爭呢,幾位王爺都上了年紀,就是有兩、三位侯爺家裡也有這樣的事情,”顧大人對着朱宣笑:“今天反正也來了,我只想請教王爺,孫子是打算如何教導?”
朱宣不用思忖就回答出來:“一樣教導。”顧大人笑起來,朱宣也笑起來,兩個親家在紅紅的火光前彼此會心一笑,顧冰晶的孩子對顧大人來說也是第一個外孫子,他嚮往一下:“不知道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女孩子也好,”南平王眉飛色舞,福慧每天要來找父親玩一會兒,再看看顧大人微微面沉,南平王這才哈哈一下:“當然第一胎是男孩子的好,先有哥哥再有妹妹,這才叫好。”
顧大人這才接上話道:“是啊,你是幾個兒子不愁,再來一個孫女兒你當然是覺得好。”朱宣覺得這指責真沒有道理:“我向來疼女兒,這人人知道,要是孫女兒你應該高興我疼她纔是。”
擺擺手的顧大人失笑:“我還是要孫子,”有了孫子女兒就安穩許多。顧大人決定實在一下,也沒有實在多久:“你我說的都不算,生出來是什麼再說吧。”
把顧大人送走的朱宣重新步入房中來,再次看看毅將軍呈回來的這封信,這筆跡不是顧大人的,朱宣微微一笑,把信袖起來,準備晚上拿給妙姐兒看看,讓她也高興一下不是。媳婦與親家母再亂想,兒子還是兒子,他一點兒也沒有變。
對着窗外梧桐積雪,朱宣回想毅將軍從小,讓做父母的一直是掛心,他是世子朱睿最好的幫手,總是說偏心,聽一次朱宣要在心裡想上一回,現在看來兒子依然是沒有變,南平王倒沒有再自負,只是覺得很貼心。
一院子積雪,在朱宣的眼裡,只是想着出現幾個孫子在這院子裡如胖倌兒一樣爬樹打拳,想想朱宣就覺得歡喜。
晚上到掌燈時分,王府裡紛紛落落掌起燈來,妙姐兒從剛回房來的朱宣手裡接過兩封信來,一封是顧家的,一封是世子寫的,一一看過來,妙姐兒才輕輕籲上一口氣,重新喜歡起來:“我今天去看過媳婦,她自己也知道保重,這樣就好。”
朱宣也微微一笑,後代子孫裡會不會出現不良不賢之人,這是保不齊的事情,南平王還沒有自負到以爲自己身邊之人到處是受自己影響,爭職位爭家產爭一切東西。聽着妙姐兒在說和媳婦說話,南平王勾起手指來敲一下小桌子上的信:“老2沒有信來,只是把顧家這封信轉呈過來,這就是明白他的心思了。”
“毅將軍他怎麼寫呢?”妙姐兒要爲兒子想一想,接到這封信一定是心裡尷尬,難道對着父母親說岳父母不好:“把信轉到京裡來這就行了。只是這孩子,這一次沒有什麼隻言片語給媳婦,這樣做很不應該。”
妙姐兒爲着媳婦這是第一胎,前面一段日子坐胎還不穩,所以才徐徐地處理這件事情,這纔對朱宣道:“兒子來信,媳婦是不會知道,不然瞞着她罷了。免得她沒有接到信心裡難過。”
房裡有一時沒有說話,還是朱宣先開了口:“你在想什麼?”妙姐兒從沉思中醒來:“在想鍾林將軍,象是我從沒有聽說過他是如何跟隨表哥的。”
這位刺客出身的將軍,在某些人眼裡只怕是根子都爛透了吧,妙姐兒想起鍾林來只是恬然一笑:“行刺表哥的人中間,應該數他功夫最好?”
這一件舊事讓南平王眼眸了多了幾分神采,道:“我知道你在想媳婦,你這個好婆婆會疼她,就這一個媳婦現在面前,以前跟着你不過是跟着玩罷了,並沒有教她什麼,可曾有過教她?”朱宣眯起眼睛想一想,妙姐兒先笑起來:“我教她什麼?不過是帶着她和毅將軍熟悉罷了。”總不能我聞過的花都是香的,我踩過的草都是綠的。
這樣一件事情就這樣擱下來,顧冰晶妄動一次心思,自己清醒一分,肚子裡的孩子纔是她最重要的。
新年前的幾天,妙姐兒才把想兒子的心丟下來,早一個月就應該知道是不會回來過年。眼前還有兒女,可以略解思念之苦,雖然這是兩回事情。
在王府裡轉了一圈,看着各門上廳上舊春聯門神正在洗刷下來,準備着換上新的。妙姐兒這纔回到房裡去,剛坐下來,跟朱閔的人就來了:“宮裡又來人,把閔將軍帶走了。”
“知道了,”妙姐兒已經覺得不稀奇,過年前總是要讓人出來的吧,想想幾天沒有同高陽通信,這就移步到書案前提起筆來給高陽公主寫了廖廖數語,讓人這就送去。這個沒有進門的兒媳婦,還沒有進門,這事情就不少。
再次坐下來,突然再問一句:“胖倌兒呢?”又出門去了,管事的進來回話,支用新年裡用的這一項銀錢,陪笑道:“郡主今天不在,要往王妃這裡來取。”
坐在榻上的妙姐兒聽過一個數字,就讓人給她,銀文等管事的人出去,才送上家常的衣服來換再道:“郡主去長公主府上,說是晚飯後再接,王爺書房裡有客呢,今兒個這晚飯,您又要自己用了。”
妙姐兒換着衣服,又命把手爐裡的炭重新換過:“我還是抱着吧,我怎麼就這麼怕冷呢。”再往房裡看一眼:“或許福慧醒了,會來陪我。”
重新在榻上坐下來,小桌子是不少帳本兒,各樣過年的事情這就一一要理齊,埋頭看了一會兒,妙姐兒重新擡起頭來問銀文:“世子和毅將軍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來的信?”
銀文明白王妃又想兒子,一到過年過節就這樣,趕快道:“是一個月前來的信,這就是有信,也是停停才能到。”
“是啊,”妙姐兒只是輕輕嘆一聲,房外有人回話:“二夫人房中晴彩來了。”晴彩進來送上的是福慧郡主的一件小衣服,紅色鯉魚雲紋,倒是精緻。
妙姐兒收了衣服命晴彩回去,這一會兒又覺得想端慧,再問銀文:“這是什麼鐘點了,可以傳晚飯了吧,吃過晚飯就去接郡主去。”
抿着嘴兒笑的銀文對着沙漏看過來道:“還早着半個時辰呢,王妃要用飯,這就去傳。”聽過以後的妙姐兒這就擺擺手,自己尋思這是怎麼了,尋思一時就是晚飯時間,看着面前一盤子菜燒的好,指着這菜對銀文道:“這個王爺愛吃,給他送去吧。”
銀文答應一聲,讓人拿着一個小的雕梅花的紅漆食盒當着王妃面裝好,還沒有動步走。書房裡的小廝來了一個,手裡也是一個小食盒,卻是朱宣給妙姐兒送的一盤子菜。
丫頭們打開來放到王妃面前去,再就把紅漆食盒給小廝拿着:“有勞你跑一趟吧。”妙姐兒聽着也是微笑,這就不再覺得心裡時有孤單。直到飯後才恍然大悟,這又是一年,難道我老了,只覺得心裡有些孤清。
想想朱宣說過,孩子們大了,看誰陪你,你只有表哥在。手裡端着一碗茶的妙姐兒一個人笑起來,再不是年青的時候,自己在房裡坐着,也覺得處處有趣。這樣想着,一直到端慧郡主回來。
“媽,”端慧郡主一進來就撲在母親懷裡,先摟着擰了一會兒撒了會兒嬌,這才擡起頭笑,人依然是伏在母親懷中:“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一個孩子回來,房中立即就熱鬧,妙姐兒丟下茶碗:“仔細弄溼你身上衣服,你不在家裡,我能做什麼,不過是在這裡坐着罷了。”
“東大街上的珠寶鋪子有新首飾呢,明兒喊了他來,問問他怎麼不送來。”端慧郡主想想今天在長公主府上見到的東西,那是長公主爲小姑子康寧備的嫁妝,端慧郡主纏着母親道:“那珠子倒是不小,長公主讓我幫着拿主意,後來又問我康寧備嫁妝還缺哪些?”
妙姐兒失笑,拍撫着女兒道:“那你說了什麼?”端慧郡主垂下眼斂道:“我說當然要備的好才行,再沒有說什麼,媽,”端慧郡主嬌滴滴道:“長公主今天當着人好好地要問我這個,爲什麼來問我這個?我還沒有。。。。。。”說到這裡,端慧郡主把“沒有成親”這四個字嚥了下去。
“你呀,”妙姐兒伸出一根手指來在端慧的鼻子上點了一下:“這又泛醋味呢。公主爲她女兒辦嫁妝,與我和你父親爲你的心情是一樣的。你這個當嫂子的,這就不舒服了。”
端慧郡主不承認:“我沒有吃醋呢,只是覺得給康寧辦的一個紅木畫案,比給文昊的那一個畫案要精緻的多。”然後仰起臉來問母親:“這些東西都是給母親媳婦的,難怪母親說我吃醋呢。”
“我想了你一天,就想來你這些話。”妙姐兒對着女兒嘟嘟嘴,再抱着她搖晃兩下:“媽也給你打一個更好的。”端慧這又看到康寧的東西,長公主還特意讓端慧幫着拿主意,妙姐兒只是微笑:“你過門幫着公主管家,可不能小氣,和你小姑子爭東西。”
端慧郡主也嘟嘟嘴:“我這不是揹着人和母親在說嗎,人家只是這樣想想,文昊想是看出來了,對我說那畫案不如我們的好。”伸出手來拿起榻上顧冰晶新送來的小衣服看一看:“二嫂天天閉門不出,這小衣服做的精緻,”然後伏在母親懷裡嘆一聲氣:“媽,我下輩子要做男人,看我平時,陪父親陪母親,給父母親做過,還有哥哥弟弟小姑子。”
妙姐兒聽過更是笑,只是抱着女兒的身子:“在家裡想你一天,你又回來就熱鬧了,看看多少話。”
端慧郡主只是“咕咕”地笑:“人家心裡不舒服,都是媽慣的,在家裡都讓着我不是。”妙姐兒只能嘆氣:“是啊,幸好你婆家只有一個兒子,要是兄弟幾個,看你可怎麼辦?”
“我回來找父母親要。”端慧郡主從母親懷裡直起身子來,再貼着母親問她要東西:“我知道還有首飾沒有讓我看到,媽留着給媳婦的。”
做母親的只能嘆氣:“你就跟我纏吧,”再同女兒開開玩笑,往外面喊人:“書房裡請王爺去,郡主找他呢。”
朱宣在外面這就自打簾子進來,笑着道:“你同她纏不了,就推給我,還要說我慣着她。”在榻上坐下來以後,端慧郡主正同母親在嘻笑勁頭上,這就笑逐顏開過來父親身邊,也要貼着坐下來。
做父親的也無奈了:“坐你母親那邊去。”從小兒到大的這習慣,大了時不時就改不了。妙姐兒看着女兒重新回來自己身邊坐下來,對着朱宣取笑道:“還不讓人說,這是表哥太慣着的緣故。”
這就噘着嘴的端慧郡主坐在那裡嘟嘟囔囔:“對着父母親也不能說嗎?難道就不能說說嗎?”房裡響起來福慧郡主的大哭聲,端慧郡主這纔是真的不高興,看着父親站起來往裡面去。回頭來對着母親正要撒嬌,先遇到母親嗔怪的眼光,這又爭上了。
一隻手抱着福慧出來的朱宣看着這母女兩個人坐在一起互相不高興,也嘆氣:“端慧,你該長大了,明年就是人家的人。不該有的心思還是別想。”
在長公主家裡已經有些不舒服的端慧郡主聽着父母親左一句右一句地說,站起來就使小性子:“人家外面想你們呢,回來就說這些,”垂首往外面去,及至門簾打開,又扒着門簾回頭一笑:“我明兒再來說。”
朱宣看着妙姐兒,妙姐兒看看朱宣,兩個人一起微笑:“這話要到明兒才能說完。”在父親懷裡的福慧郡主又開始手指着外面在呀呀,妙姐兒看着朱宣抱着她站起來,再嗔怪他一眼:“給我抱,一準兒她不鬧着出去。”
接過小女兒在懷裡拍撫着,果然福慧郡主只安生地拉着母親的項鍊,再玩她手上的鐲子,妙姐兒不由好笑地道:“表哥習慣抱着她出去,我再說一句,都是你慣的。”
“你還是我慣出來的呢。”朱宣看着小女兒乖巧地對着自己笑,在母親手臂裡露出半張雪白麪孔,看着其實可愛之極。
孩子們都大了,新年的第一天,去宮中朝賀的路上,妙姐兒坐在馬車裡,看着對面坐着的端慧還是這樣想。
端慧郡主則是把前幾天的事情忘光了,反而覺得遺憾:“福慧不能來,爲什麼福慧不和我一樣年紀,就可以一起出來。”
這就想有一個妹妹做伴了,妙姐兒看着這孩子心思轉的多快,一會兒一個,只是交待道:“宮裡看到康寧,你以後是長嫂,要客氣纔是。”
“那是當然,我可疼她了。”端慧郡主把自己身上佩戴的小荷包打開給母親看,裡面是一個晶瑩剔透的玉釵:“這是給康寧的。”
再對母親道:“剛立的太子,今天有宮宴呢,我陪着母親在宮裡走走,帶你看太后新設的一個假山,我和文昊都喜歡。”
這一個女兒如今長大成人,時時地就往宮中去,妙姐兒一股爲人父母的感覺油然而生,以前抱着扯着,現在帶着母親逛逛去。
再伸頭往外面看父親的端慧郡主只是抿着嘴兒笑:“我問過父親,他答應過不走開的。”端慧郡主覺得心滿意足,馬車裡沒有別人,這一會兒心思又刷刷地變:“福慧不在是不是,父母親都陪着我才行。”
做母親的只能對着她笑,還能說她怎麼樣。明年就是人家的人,過個年的端慧郡主格外地嬌一些。
宮門外下車,去見過太上皇、太后和皇帝皇后,宮宴是在太后宮中,端慧郡主陪着母親從太后面前出來,依言帶着母親去看假山。
走出宮室,先左右看一看:“父親哪裡去了?”正要讓人去找,朱宣從迴廊一角轉過來,看到母女兩個人一起張望着,身後再轉出來的晉王笑上兩聲,聲音依然是柔細如女人:“你有事情了。”做母親的倒也罷了,南平王的郡主看到南平王,就趕快喊一聲:“父親這裡來。”
閔將軍是隨着父親騎馬來的,一個人坐在背靜的欄杆只是看着,沒有過來的意思。身後一個人笑喚道:“閔將軍,太上皇讓人去看看他的一本古書。”
身後站的這個人,卻是新封的太子殿下,閔將軍這就隨着太子殿下去了。不遠處是太子妃,只是冷笑一下看着這兩個人走開,身邊陪着的八皇子妃心知肚明,還是說了一句:“南平王聖眷一向好,太子殿下也向來是孝敬的。”
太子妃這才收起脣邊的冷笑道:“南平王一向對我們也是恭敬,新送來的兩個妾據說家人都是受過他的恩惠。”
八皇子妃只是一笑,太子府上車水馬龍,送東西的人太多,送美女的僅是南平王一個,不過八皇子妃還是提醒道:“我們家裡去年兩個美貌的丫頭,也有人對我說象是與南平王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後來卻不是的。”
輕咬一下牙的太子妃心想,我是沒有證據,不過這些美人兒不是南平王送的,就是北平王送的,要麼就是幾位皇叔們送的,眼角瞄一下八皇子妃,太子妃慢慢道:“八皇弟府上送的也多,”對着當不上太子的人,說嫌送的人太多,這話也是諷刺,八皇子妃找一下八皇子,也正在和南平王的三子在說話,這位皇子不是試圖求聘於福慧郡主。
這話還是眼前這位太子妃大嫂告訴自己的,八皇子妃明氏也是一笑,面前這宮院的人,哪一個不想着媚上巴結。
在假山前面,妙姐兒是獨自一個人在看,朱宣走開,端慧也走開,獨自一個人欣賞這假山的妙姐兒看到假山後面轉出來一個人,卻是看到自己纔過來的。這個人面上是脂粉掩飾不住的皺紋,卻是韓國夫人。
兩位夫人見過禮,相約着往身後幾步遠暖和的地方去,韓國夫人道:“站在這裡,又暖和又看的好。”
韓國夫人看着這位算是得意的沈王妃,她面上也有細細紋路,因爲沒有上四十歲,不細看倒是看不出來,韓國夫人瞅的用心,這就看的仔細。
“皇上最近頻頻採納王爺的進諫,”韓國夫人眼睛一面在找朱宣,嘴上在說話:“想來王妃也聽政事,這裡也有王妃的功勞纔是。”
必竟是自己的丈夫,妙姐兒先於一步看到朱宣,剛纔走開就是有幾位異邦人今年來朝,朱宣身邊此時站着的是兩位異族打扮的美人兒。韓國夫人和妙姐兒在心裡同時想起來鳳羅公主。韓國夫人想一想那位要賜婚的鳳羅公主,遠不如眼前這兩位更美貌;妙姐兒剛是比比韓國夫人,鳳羅公主也一定老矣。
再過一時,朱宣走動兩步,身材高大的南平王又遇到的是一位年青的命婦,是哪一個妙姐兒都懶得看了,進宮裡來朝賀,誥命不會低。
對於沈王妃這樣不當一回事情,韓國夫人倒是多看了好幾眼,忍不住道:“那是新封的江陰侯夫人,她正年青又有才,就來京裡在長公主府上會過,十分顏色京裡無人能敵。”韓國夫人無端地要爲沈王妃擔心。
一心一意的南平王不僅是京里人人知道,而且是一些貴夫人獵豔的興趣所在。韓國夫人不相信南平王妃不知道外面這些事情,她要是沒有十分的手段,如何能拿住南平王這麼久?這位美人兒也將老去,南平王的宅內只有她一個人?
因韓國夫人說了,妙姐兒纔看一看這位侯夫人,稱讚道:“果然是十分顏色,”美人倍出,一代勝似一代的感覺。妙姐兒輕描淡寫的站在韓國夫人身邊同她說話,我應該在意嗎?
兒子也大了,表哥事事相托,幾乎晚晚在家,夫妻兩個人心裡都只有孩子。
樹上積雪被風吹落,露出綠色松枝來,妙姐兒對着韓國夫人的垂詢眼眸只是含笑:“我們都老了,不再是年青時候。”
兒子掌兵權,表哥心依就,我爲什麼還要無風亂搖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