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力道輕重合適,明繡沒一會兒眉頭就鬆開來,好半晌之後擡頭看她皺起的臉,忍不住笑:
“怎麼我不生氣,你還不舒坦的樣子?可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麼!”
“夫人這話可不興亂說的!”春華一聽她這麼一說,臉孔當下漲得通紅,幽怨的瞪了她一眼,知道明繡是開玩笑的,屋裡幸虧只得自己兩人,其餘侍候的婆子都送周賀二人去了,要是被人聽見,又是一樁罪過,她臉頰燒得厲害,嗔道:“奴婢做不成,做不成那內侍,您也別與奴婢開這樣的玩笑,要是被人聽了去,傳到皇上耳朵裡頭,可是麻煩大了。”說到這兒,春華忍不住臉色白了白,又看了明繡一眼。
明繡之前也不過是開玩笑的,如今看她這麼緊張,纔想到自己身處的環境來,前世時開玩笑的話,如今卻是大逆不道,她嘆了口氣,拍了拍春華的手,也不再說什麼了。
雖說沒了周敏的事掛在心上日子閒了些,不過也有好處,至少沒以前的緊張與擔心了,周敏自那日請安之後,果然是將養了一個月的時間,聽說她擔憂孩子,日日都是躺牀上的時候居多,許多時候根本不願意動彈,深怕傷到了孩子,明繡雖然知道這樣不好,不利於她生產,不過想到自己的話她又聽不進去,不過白費脣舌反倒招人不滿,因此也熄了要勸說她的心思,雖然知道她心裡有自己的主意,不過到底是婦人頭胎,之前說了不要御醫令待產,但明繡總還是會讓御醫令過去瞧瞧,周敏自個兒也不知從哪兒搬了個老大夫過來守着,就安排在御醫令住的地方,御醫令那老頭子幾回露出過不滿,但明繡想着周敏懷孕產子。到底還是暗示他忍耐一些,往後等周敏生完,將這人送回去也就是,御醫令這才勉強同意被人佔了地盤的地實。沒有再哀怨異常的樣子了。
十月末時,周敏已經懷胎足月,不過長得倒是一肥二胖,臉色紅潤的樣子,但肚子卻是十分大了,明繡看着擔心,不過看她沒有不適的樣子。倒是鬆了口氣,只是這會兒周敏倒是傲嬌了,以前從未使過爭寵的手段,如今倒是一一使了出來,葉明俊在賀氏房裡過夜時,她總會使人去找,一會兒頭疼腦熱了,一會兒又肚子不舒坦。多弄幾次,賀氏就開始咬牙切齒了。
賀氏來跟明繡告過幾回狀,明繡都安撫了她回去。只說等周敏生完孩子再計較這些,如今看她肚子,總要順着一點兒,畢竟懷孕的婦人性子不定。不過心裡到底是有些不舒坦,何翠翠雖然話不多,可瞭解明繡性子,一杯花蜜遞過來,再順着她性子撫幾句,明繡生出來的不滿也就消了去。何翠翠剛坐過六十天的月子纔出來侍候她,她生了個兒子。杜家也算有了後,杜銘的老孃早在她懷孕時就從京城趕過來照顧她,本來就看在杜銘大了她許多的份兒上,對她這個兒媳婦體貼周到,簡直是比對自己親閨女還要好,如今看她給自己杜家留了後。簡直是快將她當祖宗供起來了,每日三餐幾乎不要她插手,都是杜銘老孃自個兒燒飯熱水侍候兒媳的,連坐月子,也硬是比別人多坐了些時候,就怕她落了病根兒,體貼細心得讓明繡看着也替何翠翠高興。
杜銘娶個媳婦兒不容易,他老孃心裡又是感激何翠翠,再加上何翠翠性子也好,兩婆媳相處得比親母女還要好,杜銘老孃一有什麼事兒,不管這對夫妻是因何時爭拌兩句嘴,有時明繡都覺得不過是夫妻間偶爾生出的小摩擦,可不論如何,杜銘老孃總是將兒子臭罵一頓,要是看何翠翠難受了,時常還要舉起掃帚追着兒子打,一邊打一邊罵,總是時常有的事兒,可憐杜銘一個大老粗,一大把年紀了,如今都當爹的人了,還被老孃打!再加上他如今有了兒子,當爹還沒順手,有時抱着沒注意,或者小孩子家哭兩聲,他娘不問青紅皁白,先打了再說,如果他要分辨,小孩子哪有不哭的,他娘就冷笑兩聲,出來時手上總拿着兇器,要麼是掃帚,要麼是其它棍棒,更有甚者可能是他自個兒的佩刀!追得杜銘滿院子跑,讓人笑話看了不少,如今在護衛中,是完全擡不起頭來了。
明繡想到這些,忍不住就想笑,杜銘老孃是將何翠翠捧到手心上了,她也爲何翠翠高興,嫁了這麼一個婆家,丈夫比她年歲大些,好不容易娶到媳婦兒,將她當寶似的含嘴裡都怕化了,別說打罵,連重話都捨不得說一句,深怕自己做得不好,從沒逆過她意的,杜銘老孃更不用說了,就是親孃有時也不一定做得這麼好,當初她果然沒看錯,原本以爲周臨淵對自己不錯了,可如今一相比,她就突然間發覺周臨淵對自己各種不好了。
“對了翠翠,你婆婆聽說昨兒又追着你夫君跑了,這是怎麼了?”明繡忍着笑,問了出來。屋裡幾個丫頭婆子,包括一向不愛聽這些小道消息的春華,忍不住都豎着耳朵聽,邊聽邊還忍俊不禁的樣子。
“夫人!”何翠翠一說到這兒,臉孔就漲紅,小眼神兒飄着看了明繡一眼,滿臉的窘迫。她纔來上工沒兩日,本來她婆婆丈夫都不讓她過來做事,要她再歇息一段時間的,不過她哪裡坐得住,再說都惦記明繡整整一年了,這會兒好不容易過了兩月,反正兒子有婆婆照看着,比自己還細心,她也就趕緊過來了。沒想到一過來,明繡最近就愛拉着她問話,每回都問得她羞窘不已,偏偏她唬誰都不願意有丁點兒事瞞明繡,每回都被她問出來,這回聽她一問,何翠翠只感覺自己腳趾頭都要捲起來了,偏偏明繡拉了她手搖着央求:
“好翠翠,趕緊和我說說吧。”她這副撒嬌的樣子,何翠翠哪裡受得了,連忙就紅着臉說了次。
不是什麼大事兒,不過是杜銘燒了熱水給她洗澡,水溫雖然說剛好,不過杜銘老孃卻怕何翠翠洗澡涼着了,就說兒子沒在邊兒上守着,畢竟婦人剛坐月子出來,要落下什麼病根兒不好了,越說杜銘老孃越生氣,自個兒又重新燒了熱水,邊上候着等她泡了水稍涼些又倒了剛燒燙的熱水進去,照顧着何翠翠起身穿了衣裳了,才找兒子秋後算賬。
杜銘老孃的脾氣跟杜銘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她是有火氣藏不住的,如果當時發泄出來了,那就好,代表雷聲大,雨點小,可是她能忍了這麼久,這纔去找兒子,杜銘哪裡討得到好,追得那小樓附近的人都看見了,還是提的燒火鉗追的,杜銘身上好幾個印子,狼狽不堪,昨日晚間發生的事兒,今天就傳到明繡這邊來了。
聽何翠翠說完,衆人都忍不住笑,末了,有個小丫頭才羨慕道:
“翠翠姐,你命真好,杜統領人好,沒想到你婆婆也這麼好。”她們臉上都掩飾不住的羨慕之色,幾個成婚的婆子人人臉上都露出鬱悶羨慕之極的神色來,這年代老公還有替自己燒洗澡水的,已經是鳳毛麟角了,更別提婆婆還這麼好,她們家的婆婆,一個個老不死的,恨不能將媳婦兒熬成人幹還好,哪有這麼體貼,當下都覺得妒嫉不已,暗自嫉妒何翠翠眼光好,挑了這麼一個原本沒人要的男人,沒想到竟然是掉了蜜罐子裡。
“往後你們說不定還比我好呢。”何翠翠這會兒生完孩子,又被明繡等人笑了兩天早上,也不像之前那麼害羞了,朝幾個小丫頭笑了笑,那幾個小丫頭當下臉上如染了紅布般,趕緊躲到後頭去了,留了明繡看着更是歡樂。
這樣的日子輕鬆又好,還不用去擔心周敏的事,倒也是真不錯,她還是喜歡這樣悠閒的日子多一些,雖然人懶散了,可不用一天到晚的琢磨事情,沒得將人也給累到了。
也不知道是誰先說起周敏的事情來,明繡臉上的笑就不如之前那麼真切了,何翠翠看得分明,倒沒說什麼,唯有春華在笑:
“希望公主能一舉得男,咱們建安伯也算是有後了,夫人也會安心不少。”
其實兒子女兒明繡都喜歡,不過這時候古代的人來說,有個兒子還真是會好不少,至少安心,能傳宗接代,也不用被人指着鼻子罵斷子絕孫,況且閨女遠嫁,一年到頭也回來看不了孃親幾回,這會兒交通工具落後,要是嫁得遠了,估計十年八年的也只是打發人送些禮回來,見不着一回面,許多人嫁了女兒出去,怕母女再無相見之日,這會兒女人家地位不低,就是想孃家,也要得婆婆同意纔敢回去,嫁人之後一切以夫家爲主,哪裡還敢去想老孃想她不想,這樣的煎熬,想着就叫人揪心。說是替別人家養的一點兒也沒錯,自己如珠似寶的,結果養大了,卻是讓別人去享福,侍候別人,估計放誰身上,也會想不通,就拿明繡來說,生閨女與兒子,一個遠嫁侍候別人,一個找了媳婦兒來侍候自己,她還是願意自私一些,兒子就在根前兒,讓人家來侍候還是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