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晚酉時,唐子儀正要安歇,忽聽一陣吵嚷聲,內侍來報說:“邊關急報!”
唐子儀展開急報一看,原來大清兵力強悍,已是攻破了邊關,嚴關山因南明使者與北順的和約未能談妥,一時不敢抽調人馬到邊關支援,以爲邊關定能抗住清兵,多支撐幾日的,誰知清兵見邊關主力不多,急攻猛打,不消數日,竟破了關,已是揮軍入內了,只怕不日將會兵臨城下。
看完急報,唐子儀大驚失色,如今城內兵力有限,如果清兵真的打了進來,憑着城內這點防守,真的很難想象會發生什麼事!
連夜召開廷議,衆大臣也是驚慌不已,只有王侍郎稍爲鎮定,只道:“清兵雖是入了關,打到城內只怕也得一些日子,再加上遠道而來,糧草必定不繼。想必嚴將軍知道了這個消息,會派兵來攔截,只要及時攔截住,我方應能度過此難關。只是,北順提出的條約,皇上還得馬上應承了纔是,如此,嚴將軍才能聯合北順軍追擊清軍,一舉殲滅之。”
唐子儀狠狠捶了下案臺道:“事已至此,還有何法?”
衆臣自是商議了方案,連夜三千里快報送往使者處。
幾天後。
天還沒有亮,李月荷卻已梳洗完畢,掌了燈坐在小榮佳牀邊,靜靜的凝視熟睡中的小榮佳。想到穿越至此已是四年多了,小榮佳也已是四歲多了,四年啊,是一個不長不短的時間,卻能徹底的改變一個人。^^君子堂首發^^四年的幾番起起落落,風風雨雨,竟是比自己前世的所有事都複雜。只是此回。自己若再不下狠心作個決斷,將會陷入無邊的絕境中。
及至天亮,李月荷這才吹熄了蠟燭,悠悠的嘆了一口氣,俯下身親了親小榮佳,幫她掖好被角,毅然地出了宮殿。
碧玉也一夜不曾睡,這時在身後哽咽的喊了一句:“娘娘!”
李月荷回身望了她一眼說:“小公主今天不用上太學了。”碧玉迎着她的視線。緩緩的點了點頭說:“我明白!”
蘭蘭這時拿了一件披風上來披在李月荷肩上說:“秋風正涼,娘娘披上這個吧!”
李月荷淡淡一笑說:“嗯,秋風起了,不經不覺已是重陽節了。”說完便出了殿。碧玉目送她出殿。自去看顧小榮佳,只有蘭蘭和幾個貼身宮女跟隨着。
李月荷緩緩的走着,自從兩國打仗之後,她已沒有這麼從容的走過了。跟隨的宮女莫名其妙,不知李月荷要去哪裡!忽然李月荷停了下來,卻是到了明月殿。自從她搬到靜心殿後,這裡守着的侍衛也少了許多人,有兩個見李月荷來了,也不敢上前質問什麼,只是默默地看着李月荷進了殿,便尾隨了進去。
李月荷進了寢室,見一切和自己最初穿越而來的差不多。^^君子堂首發^^只是這陣子沒有宿在此處,卻顯得蕭條無比。不由坐在牀沿上默默的把往事想了一遍。又起身摸了摸自己曾用過的各式物事,拿起一把檀木梳梳了梳髮尾,又臨鏡照了照自己地容顏,心道:此等容貌。不想命不久矣!直到一陣騷動聲傳來,她才猛的站起來喃喃道:“一晌貪歡,夢裡不知身是客。我只不過是一個過客而已,如今也該回去了。”
出了明月殿的殿門,卻見太后令宮女尋李月荷來了,李月荷緩緩出了明月殿。並不往靜心殿而去。而是走向太和殿的地方。一邊走一邊問:“朝議還未結束吧?”近旁的內侍答道:“這個時候,卻還是未結束的!”
宮女見李月荷走地不是靜心殿的方向。不由顫抖着問:“娘娘,如今各處喊打喊殺的,我們不如回靜心殿去吧?”
李月荷淡淡說:“總不能一輩子躲在靜心殿吧!況且,這個時候,只怕也躲不住了,任是太后多權威,只怕也是護不住我了,還是我自己獻身好了。”
說着話,卻是快步來到了太和殿門外,跟隨的宮女等人停了下來,李月荷也不在意,自顧自走進殿中。侍衛和內侍見她來了,卻也不阻止,任由她進了殿。
朝議爭論得正激烈,李月荷並沒有馬上闖入殿內,只是進了旁邊小息的小側間,站在簾內聽着殿內各種各樣的爭論。
有大臣說:“北順跟我方的使者剛剛談妥,嚴將軍已與北順軍尾隨追擊清軍了,只是此回如此兇險,衆將士只是埋怨說若不是李娘娘接見了大清地使者引起禍端,我南明不會匆忙應承北順這麼多的歲貢,很明顯,是李娘娘從中作梗,只爲北順獲得更多利益而使人暗殺了大清使者,激怒大清,引清兵入關,使得我等不得不匆忙答應北順的所有條件。“
又有大臣附和說:“正是,這回雖是與北順再結盟約,但李娘娘若不除,終是一個禍害。”
唐子儀疾聲說:“你們不用再說了,此事應是李復起的陰謀,不關李月荷之事。”
王侍郎沉聲說:“皇上,李娘娘本是李復起的族妹,若說此事與她毫無關係,卻是沒人相信地。今我南明要歲貢給北順,雖說沒有直接稱臣,卻也羞恥之極,舉國上下,誰不是視李娘娘爲賣國之人。若不除,只怕難以服衆,只怕民心不服!”
唐子儀厲聲道:“住口!”
聽到這裡,李月荷款款進了殿,帶了一個悽迷的微笑,當着衆大臣的面緩緩說:“爾等不過想取我一命而已,何須費盡心機!”說完玉腕一翻,張開手掌,掌心裡有一粒黑色的藥丸,衆人還不知她是何意時,卻見她把藥丸拈在手指間,往口裡一放,慢慢嚥下方說:“這是三步斷魂丸,你們如願以償了。”說完跨了兩步,跨出第三步時才慢慢的倒了下去。
衆臣一時驚得目瞪口呆,唐子儀只覺心膽俱碎,跌跌撞撞奔了過去,扶起李月荷,一邊淒厲大叫:“快請太醫!”一邊語不成調的說:“愛妃,你怎麼這麼傻?”
李月荷地嘴脣慢慢轉爲深紫色,嘴角溢出黑色地血,唐子儀一隻手摟着她,一隻手託着她的臉,黑色地血滲到他的指縫裡,緩緩蔓延了開去。
只聽李月荷斷斷續續說:“皇上,我這一生已別無所求了,唯一放不下的只是小榮佳而已。若皇上念着以往的恩情,還望皇上將我海葬,以慰我平生沒見到海的心願。”說完瞪大了眼,卻再也看不清眼前之人,分辯不了眼前之物,只覺似有無窮無盡的黑暗正在涌來。在這黑暗的底色上,似是有燦爛的煙花在盛開,或那就是天堂的景色罷!隨着知覺一點一點的失去,李月荷模糊的想:原來死亡是這樣安寧的!
失去最後意識時,她一顆疲累的心慢慢的安靜了下來,再也不用去費心那些防不勝防的爭鬥了,再也不用痛苦了,一切都有了一個結局。當一波更大的倦意襲來時,她瞪大的眼慢慢的閉上了,從此,這個南明與北順的一切糾葛都將與她無關了,徹底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