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謝遷心中一緊,下意識的抓住了孔弘泰的手。
孔弘泰接下來說出的內容,很可能會引起整個大明翻天覆地。
綁架衍聖公敲詐勒索,這可是跟全天下的文人士子對着幹。
一旦確定身份,那將會迎來天下所有文人的口誅筆伐。
而朝中的那些文官大儒,就算看不上孔家,也會因爲儒家弟子的身份,站出來要求懲戒這個兇手。
這不是願意不願意的問題,這是立場問題。
想要在文官集團混,大家都在罵孃的時候,你也要跟着罵,哪怕那個捱罵的人是你親爹。
這就是此時的儒家弟子。
孔弘泰臉色格外的陰沉,眼中閃過一抹憤怒和殺氣,緊咬着牙關蹦出了一個名字。
“孔弘緒。”
“前段時間我們孔家會遭遇到如此劫難,也跟我這個兄長脫不了關係。”
孔弘泰擡頭看着謝遷,“我屁股下這個位置本來是他的,本來以後也會在他那一脈傳下去。”
可暗衛只認令牌不認人,這個令牌也是歷代傳承,他多次問他大哥討要,孔弘緒都用各種藉口拒絕,甚至最後直接表示不會給他,說他雖不是衍聖公了,但還是孔家的家主。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跟他那個大哥勾心鬥角,就是想要把該屬於衍聖公的權利,全都拿回來。
自己受了這麼大的罪,甚至險些性命不保,兇手不但沒有受到懲罰,反而還過得逍遙自在,天天在他眼前晃悠,這讓他如何甘心。
謝遷愣了一下,隨即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
爲此事,兩兄弟還不止一次爆發過爭吵,然而再吵有什麼用,人家不交出來,孔弘泰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當時故作昏迷,隱隱約約看到那歹人看完信後,就將信扔到了關押我那個山洞的縫隙中,謝學士可以去帶人搜查一番,想必肯定能找到那封信。”
可一想到家族那幾個老傢伙,因爲他是次子,搶了他兄長的衍聖公之位,對他向來是冷淡的很,他多次拉攏都是被隱晦的拒絕。
雖然他看出了兩兄弟爲了爭奪衍聖公的位置,已經是面和心不合了,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孔弘緒竟然能做出買兇綁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
“爲什麼不可能。”
如果這事兒放在家族內部處理,那幾個老傢伙,肯定會以家族顏面爲理由,讓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雖然對方說出了主謀,但這種事沒有證據,朝廷那邊也不好決斷。
“你看到了他那一面,都是他平日裡僞裝出來的,其實他私下裡性格暴虐,而且好色成性。”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謝遷先開了口。
見謝遷這樣讚譽自家那大哥,孔弘泰冷笑一聲。
他當初雖然明面上接手了衍聖公的位置,但孔家的所有一切,還是被自家那個大哥掌控,其中就包括只有歷代家主衍聖公,才能掌握的家族暗衛。
“夠了!”
經過內心多次掙扎,孔弘泰選擇讓朝廷插手,幫他拿回他該有的一切。
也就是看着對方剛受了難,而且還這麼大歲數了,要是再往前幾年,謝遷絕對會上疏彈劾,讓皇上剝奪了這個傢伙的衍聖公之位。
“而等我趕到之時,那個女子已經被其侮辱。”
“呵呵,爲人和善!”
謝遷嘴角微微抖了一下,臉上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當年這件事情,已經成爲了皇家禁忌,外面根本沒有人敢提這事。
謝遷聽完以後一聲輕嘆,“唉,沒想到啊,爲人和善的孔先生,竟然能做出此等事情。”
到時要是讓人知道了,朝廷只是因爲衍聖公一言,沒有任何證據,就要治罪上一任衍聖公,根本很難服衆。
“還有,你不覺得我們倆兄弟所經歷的事情,很熟悉嗎?”
“而這出手之人,也肯定是我孔家,只聽從歷代衍聖公家主命令的暗衛。”
聽到這個名字,謝遷忍不住驚呼了出來。
“然而就在當天晚上,我一個心腹向我彙報,我那兄長見那鹽戶之女貌美,心裡起了欲心,在那女子沒走多遠時,就派暗衛將其擄了過去。”
看到謝遷臉色狂變,孔弘泰聲音低沉道:“當年英宗皇帝被瓦剌俘虜,也先帶兵入關,大明根基搖搖欲墜,後代宗皇帝上位,穩住了朝局,趕走了強敵。”
“我們孔府上的丫鬟,只要他看上的,都逃脫不了他的魔手。”
“然而現在變成我的了,以後衍聖公的爵位,也跟他們家沒關係了,如果是你,你甘心嗎?”
所以,孔弘泰想要報仇,就要拿出充足的證據,能讓天下所有人心服口服,能讓對方辯無可辯的證據。
謝遷話剛落,孔弘泰就斬釘截鐵道:“我那兄長給那歹人寫過一封信,要求那些歹人在收錢以後殺我滅口,然而那些歹人畏懼朝廷,畏懼我孔家,並沒有出手殺我,只是按照他們一開始的約定折磨我。”
“呵呵!”
畢竟孔家的地位實在太特殊了,一旦朝廷選擇插手,必會受天下矚目。
謝遷一聲怒喝,孔弘泰閉上了嘴不再說下去。
“這件事,衍聖公你有什麼證據沒有。”
說起這個暗衛,孔弘泰就氣的牙根癢癢的。
“呵呵!”
“竟有此事!”
“當時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他暴怒之下,竟然將那鹽戶之女手腳全部打斷,最後當着我的面踩住其脖子,讓其窒息而死。”
“而且此事隱秘,我那兄長必不敢示於人,肯定會找信得過之人將信送出。”
說着說着,孔弘泰牙關咬得咯咯作響,爆出了一個更大的猛料。
在安全以後,孔弘泰也想過在家族內部解決這件事情,畢竟家醜不可外揚,這事要是弄個天下皆知,哪怕後面他贏了,孔家也是丟盡了臉。
“謝學士可能有所不知,我那大哥可是會演戲的很啊。”
“有!”
“什麼,怎麼可能!”
孔弘泰看了謝遷一眼,又發出了一聲冷笑。
“一年之後英宗迴歸,他們倆兄弟的關係……”
孔弘泰身爲衍聖公,不但在他這個內閣大學士面前提起了這事,還以身作比,說出如此大不敬之話,是不是爵位不想要了。
“而他又生性多疑,想必那個送信之人,此時已經被我兄長派人滅口了,屍體也一定隱藏在這小花山周圍。”
“當年我將那個鹽戶之女趕走之後,本想着只要訓好我的二兒子,讓其忘記那女子,這事就算結束了。”
“我本想將此事報與朝廷,以此作爲威脅,讓其交出家中權力,然而家中那幾個族老,以家族名聲爲由,強行將此事壓了下去。”
“而那個鹽戶之女的屍體,則是被幾個族老,命令扔到家族外的樹林,當成被歹人所殺的假象。”
說了這麼長一段話,本身就有些虛弱的孔弘泰,狠狠的喘了幾口粗氣。
他擡頭看着聽到這些話,眉頭緊皺的謝遷,沉聲道:“除了這事之外,孔弘緒被剝奪爵位的這幾十年來,傷人,間銀之事不少於百起,而每一件事我都收集到了證據,全部藏在了我書房的一個暗室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