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所有被查封的糧食,就開始陸續起運。按照計口授糧,常州的糧食大部分都要被徵收成爲軍糧。當然,軍糧的價格,只有市場行情的七成。
這個時候,哪家糧行被徵收的糧食越多,損失就越慘。而昨晚走通胡孝民路子的那些人,這個時候就樂開了花。
糧行的事告一段落後,胡孝民給特工總部常州站打了個電話,常州站長肖志遠,得知胡孝民到了太湖飯店,迅速趕了過來。
胡孝民既是許均鶴的結拜兄弟,也是特工總部的情報處長,不管哪層身份,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肖志遠三十來歲,中統出身,受過專業訓練,在特工行業淫浸了十來年,論經驗和資歷,都是遠勝胡孝民的。
也正是因爲如此,他只是因爲胡孝民的身份,纔不得不尊敬他。拋開這點,肖志遠對胡孝民是不屑一顧的。
胡孝民等肖志遠趕到太湖飯店後,漫不經心地問:“肖站長,西郊機場有中共活動是怎麼回事?”
肖志遠欠了欠身:“我們是接到南京區傳過來的消息,說南京地下黨可能與航空警衛營接觸。”
胡孝民點了點頭,隨口說道:“南京區的消息,那應該是不會錯的。”
他心裡暗暗吃驚,南京地下黨的消息,怎麼會被特工總部南京區知道呢?
肖志遠提醒道:“胡處長,南京區只說南京的地下黨‘可能’與航空警衛營接觸。每年,我們都要接到不少類似的消息。”
南京區的消息,未必就是真實的。再說了,南京區也只說“可能”,胡孝民卻當了真。如果所有的“可能”,都要調查的話,把常州站累死,也忙不過來。
胡孝民正色地說:“既然人家把消息傳了過來,還是要認真調查的。這次趙部長派我來,也是想再覈實一下。航空警衛營不是一般的部隊,絕對不能出事。”
肖志遠淡淡地說:“我們與航空警衛營的唐民仁營長聯繫過,也去西郊機場瞭解過情況。前段時間確實有南京過來的人想與唐營長接觸,但他態度堅決,還想將那人抓起來。可惜的是,被那人跑了。估計,那就是南京派來的地下黨。此事,我已經向上峰報告,南京地下黨的陰謀,已經破產了。”
胡孝民問:“原來如此,那份報告還在嗎?”
肖志遠說道:“我回頭抄一份送給胡處長。”
他知道,胡孝民想拿自己的這份調查報告回去交差。上次的調查,是他與唐民仁一起進行的,他覺得唐民仁對和平反共建國很有信心,有這樣的人在航空警衛營,根本不用擔心會被中共地下黨侵蝕。
胡孝民馬上說道:“你現在就回去抄一份,另外,再把原件拍照給我。”
肖志遠正不想跟胡孝民多聊呢,這個人能力不強,只會偷奸耍滑。號稱來常州調查,實際上只要自己的調查報告。
很快,肖志遠拿着原本的底片和放大的照片送到了太湖飯店,既然有了原本的照片,也就沒必要再給胡孝民抄一份了。
胡孝民看着照片,能看清字跡:“肖站長,多謝了。”
肖志遠沒有抄錄,他用這種方式表達了對自己的不滿。但他並不在意,只要達到目的了,又何必在意呢。
肖志遠淡淡地說:“不知胡處長什麼時候離開常州?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來送送。昨天你來常州沒有去車站接,實在很失禮。”
胡孝民擺了擺手:“不急,我還得跟唐營長見個面。”
他雖然沒辦法跟南京地下黨的同志溝通,可組織上已經通知了他此事。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配合南京地下黨同志的工作,讓唐民仁更快下決心。
肖志遠走遠不久,胡孝民驅車去了趟西郊機場,見到了唐民仁。
唐民仁三十多歲,中等個子,國字臉,身材勻稱,目光如炬。他穿着合身的軍裝,配着武裝帶,顯得很威武。航空警衛營的營長是高配,其他地方當個營長,最多是個少校,而唐民仁是上校。
胡孝民望着唐民仁,平靜地說道:“唐營長,這次我來,是想調查上次南京地下黨與你接觸的事情。我已經看過特工總部常州站肖志遠的調查報告,還有幾個問題想請教。”
唐民仁不卑不亢地說:“胡處長請講。”
胡孝民問:“南京來的人,有沒有對你亮明身份?說他們是中共地下黨,或者新四軍?”
唐民仁搖了搖頭:“沒有,那個人是一個朋友介紹的,想跟我們做點生意。我覺得不對勁,就向肖站長說明了情況。正準備密捕時,對方就再也沒出現了。”
事實上,是肖志遠特意提醒他,說南京地下黨正準備與他聯繫,讓他提高警惕。唐民仁與南京方面的人,一起演了場戲,騙過了肖志遠。
哪想到,肖志遠這一關過了,又派了個胡孝民來調查。
他是聽說過胡孝民的,不學無術,貪生怕死,他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像胡孝民這樣的人。
帶兵的貪生怕死,國家還有什麼希望呢?聽說胡孝民還很貪財,可以說貪得無厭。這樣的人,換個身份,他早就趕出去了。
胡孝民又問:“是嗎?最近唐營長身邊沒出現什麼陌生人吧?”
唐民仁搖了搖頭:“沒有,我都待在機場沒出去。”
胡孝民點了點頭:“我的人,在附近設了一個監視點,可能還會拍點照片。如果沒有,最好不過,否則就說不清了。”
唐民仁一聽,憤慨地問:“胡處長,你憑什麼監視我?”
胡孝民冷冷地說:“唐營長,身正不怕影斜,有什麼好生氣的?我要監視你,似乎不用給你打招呼吧?特工總部辦事,也輪不到你一個營長來指手畫腳吧?我去第二軍調查,楊振蘭都必須配合的。”
唐民仁下了逐客令,淡淡地說:“既然如此,胡處長請便吧。”
胡孝民說道:“不行,我還要跟你手下的連長談話。連長談完,還要跟排長、班長、士兵談話。”
唐民仁說道:“今天不行,我們有訓練任務。”
胡孝民說道:“那就晚上,告訴兄弟們,晚上我請他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