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春意盎然、暖風習習的夜晚,維也納的初春黑夜送來了溫暖的夜風,將來賓們的裙襬掀起,讓如此浪漫的夜晚更添了幾分柔美。
作爲奧地利最重要的國寶級交響樂團,維也納愛樂樂團每次巡演的最後一站,都必然定在維也納音樂之友協會大樓的金色|大廳中。
這座屹立在奧地利數百年的大型交響音樂廳,已經見證了無數支交響樂團的崛起與衰落,也目睹過千百位人類古典音樂史上的天才人物,它歷經滄桑,卻從未老去。
一個個穿着正統、光鮮亮麗的紳士、淑女以自己最美麗的姿態,踩上了這座古老建築下的紅毯。今天晚上是維愛一年中最爲盛大的幾場演出之一,“鄭重”這個詞已經不足以形容樂迷們的心境。
在上個世紀中期,世界各大歌劇院、音樂廳都曾經有過這樣一個規定:“所有觀衆必須穿着正裝出席。”這個看上去很不合理的規定如今在一些喜劇電影中還可以看到一點影子,但是事實上,即使到了現在,大多數樂迷們也都默認了這條早已被廢除的規定。
無論是交響音樂還是歌劇,都是莊重典雅的藝術品,每個觀衆都必須用最虔誠的心態去聆聽、欣賞,這樣才能不辜負作曲家、指揮家、交響樂團……所有人在背後默默付出的心血!
不知是否是因爲天氣轉暖的緣故,今晚來到金色|大廳的樂迷尤其多,甚至維愛樂團經紀人塔克曼先生,在今天早上還如此感慨:“所有的票竟然在上週就全部銷售一空了!上帝啊,是誰說最近二十年是古典音樂的低谷的?我們的樂迷依舊非常熱情啊!!!”
如果讓塔克曼先生此刻坐在觀衆席中聽一會兒,他恐怕就會了解,爲什麼今年的音樂會竟然會造成如此可怕的轟動。
世界上最讓人無法拒絕的營銷是什麼?
是口碑營銷。
當一個人說這件東西很好的時候,意志堅定點的人或許還能夠嗤之以鼻,懷疑一下“是不是吹的啊?”。但是當兩個人說這件東西很好的時候,意志力一般的人已經開始心動了。那如果是三個人、四個人、五個人……成千上百的人呢?!
那這一定是一件非常非常棒的東西!
當無數的音樂媒體都將維愛本年度的巡演誇讚到天上去的時候,就算不是維愛的樂迷,都會忍不住好奇地從自己的國家千里迢迢的趕來,想要聽一聽這支樂團到底美妙到了什麼地步。
當戚暮坐在後臺的凳子上認真地擦拭着自己的松香時,只見塔克曼先生激動地走到了樂團成員們的中央,興奮地大聲道:“哦朋友們!你們知道今天來了什麼人嗎?!”
“我剛剛在臺下看到維交的首席指揮埃弗拉先生了!”
“嘿嘿,我也看到埃弗拉大師了,還有維交那個黑胖子賈思科也來了呢!”
“我還看到了大提琴家理查德先生,他就坐在第二排!”
“還有蘭斯大師!蘭斯大師竟然也來了!哦對啊,我記得他好像認識小七的,他是爲了小七而來的嗎?”
眼見着話題轉到自己的身上了,戚暮無奈地將手中的松香放下,笑着頷首:“昨天我去蘭斯大師的家中將邀請函送給了他,蘭斯大師說他最近挺悠閒的,正好也想來聽聽我們的音樂會。”
“哦小七!你竟然能進我的偶像蘭斯大師的家裡,這真是太幸福了啊!”
“嘿查克,你不是最崇拜柏特萊姆先生了嗎?怎麼又變成蘭斯大師了?”
“艾莉你不懂,一個是人生偶像,一個是男神,這是不一樣的存在!”
“我只覺得你比我家女兒還要可怕……”
……
在音樂會即將開始的前半個小時,樂團的成員們還能稍稍嬉笑着說鬧幾句。等到距離開場的時間越來越近,大家已經不再說鬧,反而專心地低頭開始準備自己的樂器,醞釀情緒、練習手感。
戚暮認真地拿着松香,將那雪白的琴弓擦拭得更加潔白了一些,等到將這步驟準備妥當後,他才小心謹慎地打開深紅色的琴盒,將那把纖細秀長的小公主取了出來。
在這兩天的排練中,戚暮只在昨天的預演上用了這把“伊蒂絲”,除此以外,他用的大多還是自己原先的那把仿製斯式琴。
畢竟是經歷過上百年的歲月,“伊蒂絲”需要體貼仔細的呵護,而不能經常用來練習。這就像那把被意大利政|府收藏管理的“加農炮”一樣,必須嚴加看護、小心照料,不可以經常拿來演出。
但是歲月的洗刷和鎖銬的封閉,並不能讓這樣頂級的小提琴永遠地沉默。四十多年前,阿卡得大師就成爲了第一名被批准“可以使用加農炮進行演奏”的小提琴家,而如今作爲他唯一的學生,戚暮也拿着這把“伊蒂絲”,準備登上金色|大廳的舞臺。
在戚暮仔細地調試好音色、並且試了試手感後,音樂廳裡已經響起了警告聲——
這代表全場肅靜,音樂會即將開始。
聽到這低沉冷肅的警告聲,戚暮恍然一怔,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是要再次登上那個舞臺了。
上輩子的時候,戚暮也不是沒登上過那個舞臺。作爲維交的副首席,連他自己都無法數清自己上去過多少次了,但是這一次雖然看上去是同樣的身份,但是戚暮卻知道……有一些東西,是真的不同的。
“小七,緊張嗎?”
溫和柔美的女聲從身後響起,戚暮轉首一看,便見朱莉已經從鋼琴家休息室裡走了出來,站在他的旁邊,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畢竟是一場正式隆重的音樂會,一向爽朗幹練的朱莉今天也穿了一件長長的淺藍色禮服,顯得十分莊重。
戚暮微微一笑,也不隱瞞:“說實話我還是有點緊張的,朱莉。”
朱莉理解地拍拍戚暮的肩膀,問道:“是在擔心那個嗎?放心好了,雖然第二首我無法幫你了,但是第一首有我在,你練習過那麼多次了,一定可以圓滿演出。”
聞言,戚暮笑着點點頭,送去一個充滿信心的笑容。
當樂團的成員們開始一個個的進場時,戚暮看着成員們慢慢地消失在後臺,他一步步地走進厚重的帷幕,恍然間還是感覺到了一點不真實——
在這片帷幕後,就是金色|大廳,他上輩子只差最後一步就能走到的地方!
“嘿小七,不要再猶豫了!”
隨着一道帶着笑意的女聲,在朱莉的惡作劇下,戚暮一下子就被推上了那個舞臺。觀衆席中轟隆作響的音樂聲幾乎要將他的耳膜震破,戚暮呆愣地擡首環視着這個金碧輝煌的廳堂——
彩繪壁畫在燦金色的牆壁勾勒出繁複的花紋,幾根高聳直立的拱柱、隨處可見的花卉,還有那牆面四周飛舞矗立着的音樂女神像,無處不在證明着,這裡真的是金色|大廳。
這個音樂廳並不大,但是卻是無數音樂家夢寐以求的地方。
戚暮的目光漸漸有了焦距,他似乎看了許久,其實也只是一瞬,他便又淡定從容地邁了步子,跟在上一位小提琴組成員的身後,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來到這裡只是一個開始,永遠不會是結束!
柏林,夜。
一個挺拔俊美的男人正站在碩大的落地窗前,目光幽邃地凝視着遠方。玻璃窗上倒映着的是被黑夜染成黑色的施普雷河,彷彿永遠不知疲倦地向前流去。
“閔,今天晚上就是維愛的最後一場巡演了啊,你真的不去?”金髮的樂團經紀人打開門進了屋,一邊揉着頭髮,一邊走過來,說道:“雖然明天上午要召開今年下半年度的樂團成員大會,但是如果你連夜趕回來,還是來得及的。”
在一週前,柏愛便在柏林愛樂音樂廳裡,結束了自己的本輪巡演。他們的這次巡演依舊非常出色,吸引了無數樂迷前來參加,樂評家、音樂媒體也是好評不斷。
柏愛是真正地更上一層樓了——很多樂評都這樣闡述。
但是這樣的好評並不妨礙2017年第一季度的演出,幾乎所有交響樂團都被維愛佔去了風頭,連柏愛也毫不例外。
維愛的好評實在多得數不勝數,即使是一向勢均力敵、甚至更勝一籌的柏愛,在今年度的巡演中都稍顯暗色,有些無法與其爭輝。
其實並不是說柏愛的演出真的就比維愛差,只是在發生了“首席黑幕”、“樂團水平數年停滯不前”的事件後,這樣一個全新的維愛更會讓人感到震驚。
按照丹尼爾的話就是:“我們的演出明明比他們更出色!”
是的,你們的演出不一定比他們遜色,但是你們的進步卻遠遠不如他們。
維愛就像一個找對線頭的毛線團,當有了個正確的方向後,他們很快地便衝出了多年來的“誤區”,向着更高的地方前進。與此相比,柏愛的進步卻稍顯緩慢,沒有更大的突出特色。
也正是因爲如此,明天的樂團成員大會才顯得如此重要。
俊挺的眉頭微微皺起,閔琛嘆了聲氣,道:“不用了,明天早上想要趕回來的話,時間太緊了。”
丹尼爾無奈地攤攤手:“好吧,只可惜沒辦法親耳聽一聽小天使第一次在金色|大廳的演出了……哦不,這應該是第二次吧?我記得小天使13歲的時候好像在金色|大廳合作過?該死,是14歲還是13歲來着……”
面對丹尼爾的問題,閔琛並沒有回答。
戚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