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琛的這句話,還真是問倒了戚暮。
雖然已經入了三月,但是b市的夜晚還是寒風呼嘯,十分嚴寒。戚暮只是在陽臺上站了一會兒便回到了屋子,但是電話卻已經撥出去了,戚暮便也沒有掛斷。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撥出了這個電話,或許只是看到那空無一人、黑漆漆的隔壁房子時,猛然就想起了這個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過的鄰居,又或許是突然意識到……其實巴黎和柏林相距並不遠。
思索了許久,戚暮笑着回答道:“只是剛纔站在陽臺上看到你家了,所以就想起很久沒有聯絡了。對了,似乎柏愛已經要開始準備今年的全球巡迴演出了吧?”
戚暮很快轉移了話題,而對此閔琛只是稍稍蹙了眉,並沒有再去糾結剛纔的問題。他走到了排練廳旁邊碩大的落地窗旁,低首看向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路人,回答道:“嗯,從下週開始第一場的演出了。”頓了頓,他又問道:“你想來聽嗎?我可以給你留位。”
戚暮聞言一愣,但他只是稍微想了想,便回憶起來……似乎柏愛每年巡迴演出的第一場都會在英國柯芬園皇家歌劇院進行。
雖然英國與法國只隔了一道英吉利海峽,但是想必剛到達學院的時候會有很多事情要忙,戚暮便無奈地搖搖頭,說道:“我大概沒有時間到那兒去,所以謝謝你的好意了。”
聽了戚暮的話,閔琛卻是微微蹙緊了眉頭。
之前在s市的時候他聽法勒的語氣,似乎是想要將戚暮推薦到巴黎進修。說到巴黎,閔琛第一個便想到了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再稍微聯想一下,他便記起了似乎兩個月前裡德·阿卡得纔到了那裡任職。
這件事還只是少數人知曉,並沒有得到廣泛宣傳。
但是聽戚暮的口吻,他好像短期內並沒有到歐洲的意思,這才閔琛不由感到一絲詫異——
原來,法勒沒有將戚暮推薦給裡德麼?
這件事閔琛並沒有問出口,他與戚暮又說了幾句話後,電話便掛斷了。
這簡短的對話似乎真的只是對方的一個興起,但是閔琛卻縮緊了眸子,敏銳地嗅出了一絲不對的味道。
這段時間柏愛的事情真是太忙了,讓他沒有一點空閒可以回到華夏,而之前對於戚暮的調查……也早已告一段落。閔琛並不是一個好奇的人,但是一模一樣的《鐘聲》卻讓他不得不產生一些詭異的想法。
這世界上,絕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音樂。
如果這個人在歐洲就好了,至少……有更多的接觸機會。
而戚暮此時卻不知道,他的這通電話竟然讓電話那段的人產生了一些豐富的聯想。將所有必須要收拾的東西全部準備完畢後,戚暮簡單地洗漱了一番,便進入了夢鄉。
這是他在b市的倒數第二個夜晚,一夜好夢,月色清冷。
b市交響樂團的演出季第一場,通常都會在華夏的國家大劇院中進行。
那是一個擁有2019個席位的大音樂廳,璀璨晶瑩的水晶吊燈將音樂廳內部照射的光亮如晝,潔白高貴的底色讓整個大廳更爲莊嚴肅穆。
不過七點,近2000的席位上已經坐滿了人。
b市交響樂團的音樂水平在國內一向頂尖,而他們每年演出季開場的這一回都會更爲用心地準備一首壓軸曲目。去年那首曲子響起時,著名的華裔小提琴家李承德大師從遙遠的加拿大趕來,與樂團合奏了一曲莫扎特的《a大調》。
而今年,b市交響樂團或許會請上一位知名的指揮家,或許會請上一名海內外赫赫有名的音樂家。但是無論是誰,這都讓觀衆們非常期待,甚至在演出開始前小聲地討論着。
“今年不知道壓軸表演會是誰來帶領啊,去年李承德大師的曲子真是非常出色!”
“嗯,是啊。但是今年他們b市交響樂團有點不一樣了,首席竟然不是杜勝,而是換了那個新人……叫什麼來着,好像戚暮是吧?”
“你難道不認識這個戚暮?他上個月可是受到s市交響樂團的邀請,在他們的百年慶上進行閉幕演出的啊!《泰晤士報》的音樂版塊都報道了,連法勒·路易斯都對他很讚賞呢!”
“誰?!法勒·路易斯?居然是他?!他也很讚賞這個戚暮?”
“是啊,聽說戚暮馬上就要去巴黎進修了,不知道是跟的哪位老師。”
……
小聲的對話在音樂會開場前是很常見的事情,而在這些討論者的中央,卻坐了一個看上去十分格格不入的女人。今天晚上,她化了清雅的淡妝、穿着一件漂亮的小裙子,一點都不怕寒冷的坐在座位席中,緊緊地抓着手中的表演曲目單。
Wωω.T Tκan.co
這是李悅悅第一次來到國家大劇院專門聽交響樂團的演出,明明三月的天氣還是非常寒冷的,她卻仍舊只披了一件大衣、只穿了一件小禮服便進了音樂廳內。
在這過去的半年裡,她一共聽了十幾場演出,除了在港城的那一次外,大多都是b市交響樂團的音樂會。
有的時候,戚暮會上場作爲首席演奏幾首曲子,有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上場的機會。但是更多的時候,他只是普通平凡地坐在第一小提琴組的位置裡,進行自己的演出。
李悅悅只是一個普通的業餘小提琴愛好者,除非是戚暮作爲首席表演了華彩樂段,她從來都聽不出戚暮的琴聲。但是每次只要b市交響樂團有了音樂會,她從來都不會缺席。
一開始或許只是被這個青年昳麗精緻的面容給吸引住了,但是當她買了幾張專輯、聽了對方作爲首席的音樂會後,她是完完全全地陷入了這個名爲“戚暮”的大坑。
即使聽不懂,但是卻會覺得很好聽。
她感覺這個青年的琴聲特別溫柔,即使是在演奏激烈昂揚的樂曲時,也帶着獨特的細膩柔和,彷彿是一片細小的羽毛,輕輕地搔颳着她的心臟。
李悅悅已經買了很多張b市交響樂團的專輯,即使沒有辦法到s市現場聽那場被稱爲“華夏絕唱”的百年慶音樂會,她也守在電視前看了直播,之後買了專輯。
李悅悅很想就這樣一直聽這個青年演奏下去,有他的音樂會、她每次都到場,但是……前幾天的《音樂之聲》採訪了譚正輝指揮後,卻公佈了“戚暮即將趕赴巴黎進修”的消息。
這對於業內是一次很大的事件,不僅僅是因爲戚暮將要去的是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還因爲譚老始終沒有肯透露戚暮的導師到底是誰。
衆所周知,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早已開學兩個月,想要在這個時候臨時插進去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而且所有教授導師的招生名額已經全部招滿,倘若讓他們再多收一個學生,無論是對學生還是導師,都是一個很大的負擔。
這也讓業內掀起了“猜測戚暮的導師到底是誰”的風潮,但是b市交響樂團官方卻一直守口如瓶,聲稱在得到教授的許可前,暫時不會張揚這件事。
而李悅悅對這件事卻並沒有太多的關注,她自然知道那是一個全世界頂尖的音樂學院,她也相信她的偶像一定可以得到最好的老師的教導。但是,更讓她關注的是……
戚暮要走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戚暮在樂團裡的外號“小七”就已經傳到了圈外,很多喜歡他的樂迷也組成了一支叫做“七七四十九”的粉絲團體。李悅悅就是其中的一員。
當得知戚暮即將離開華夏的事情後,粉絲團體中的很多人都難過得退團“脫粉”,也有像李悅悅一樣成熟的樂迷們衷心祝福戚暮,希望他得到更好的指導。
祝福歸祝福,但是當這最後一場音樂會真的來臨時,李悅悅還是忍不住熱了眼眶。
即使只是看着這還空無一人的舞臺,她都覺得十分難過。巴黎實在太遠,她即使來回一趟都需要二十個小時,她根本沒有這個精力來進行這樣一場龐大的旅程。
這一晚,很有可能是她能夠現場聽到的、最後一場有戚暮存在的演出。
也是李悅悅,最爲期待的。
……
華夏國家大劇院,音樂廳後臺。
譚正輝在樂團所有成員面前將最後一句囑咐督促的話說完後,從打擊樂器組開始,樂團成員依次的從舞臺兩邊進入場地。
戚暮握着小提琴的指板,望着所有的成員們一個個有次序地進入場地內。
當快要輪到他的時候,戚暮剛剛擡起一步,便見到杜勝微笑地站在自己面前,說道:“小七,加油!”
戚暮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擡步邁上了這個舞臺。
2000多人的座位席,讓這個恢宏龐大的舞臺成爲整個華夏都最爲頂尖的音樂廳之一。這裡,擁有華夏最大的管風琴,所有的座位以圍坐方式環繞在舞臺四周。
戚暮自信從容地邁着步子,走到了舞臺中央偏左的位置停住。
自從樂團成員進入座位開始,觀衆們的掌聲就沒有停息過。而當這個俊秀漂亮的青年出現在舞臺上的時候,那本就熱烈的掌聲更是轟然雷鳴,似乎要將舞臺掀開。
臺下,李悅悅和很多戚暮的樂迷用盡全力地鼓掌。
臺上,戚暮擡首看向這碩大的觀衆席。他放眼看了四周一圈,這人實在太多,舞臺也實在太大,一種快要將心臟炸裂的欣喜與激動涌上了他的心頭。
良久,戚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