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山莊距離聾啞學校工地說遠不遠，但如果走路去也要好一會，這大冬天的還有風可不是散步的好時機，這才用了中巴車。
一到地方，張楠看到這一段時間沒見，學校校舍這些建築都已基本完工，也就剩下那些門框、內部管線鋪設：這樣一估計，這王德順最近蒐羅來的地貨不可能是從這裡挖的。
指了下房子，道：“速度夠快的。”
“原本要到4月份纔會有這個進度，但那些新到的新機械一上馬這速度就上去了。對了，現在我手頭都有了輛60型挖機，好用！”
“快歸快，工程質量一定要保證。”
王德順點點頭，道：“這兩天天太冷，我把外牆貼馬賽克的工程暫時也給停了，就爲了質量，不能倒了公司的招牌。”
如今造房子，特別是一些學校工程就流行貼馬賽克；如果資金有點不足，那就在外牆塗抹一層由啤酒瓶碎渣和白石子混合的塗層——綠色、褐色同白色夾雜其間也挺漂亮。
“小張，我可聽你之前說的，地裡挖出來的東西就都沒敢帶回家，全在學校裡鎖着呢。”
剛進門，王德順就帶着大家往配電房那走。
“還好，你沒把東西堆在孩子們以後的宿舍裡，不然可就損陰德了。”
“哪能呢，這從死人那拿來的東西，咱怎麼着也不能去坑孩子。”
王德順之前不懂這出土文物一些玄玄乎乎的規矩，但舉一反三的能力還是有的。
人住的地方就不能放，那當然也包括宿舍樓。
一打開配電房的門，開燈就看到角落裡堆着不少罈罈罐罐。
四系罐、盤口壺、穀倉...連執壺都有一把；張楠就這大體一看，發現從東漢一直到五代的器物都有。
“都哪挖的？”
王德順指着一個塊頭不小、都有近50公分高的堆塑罐道：“這東西是嵊鬆線象鼻山那邊，糧食局要造個新倉庫，我這邊的土建隊上個禮拜纔派過去，第二天就挖到座古墓。
挺大，有大概六米長，南邊頭上兩邊還有兩個小室，裡邊放的都是這種陶器。不過坍塌的厲害，就這個東西是完整的。
對了，還有面這麼大的銅鏡，烏漆墨黑的。你不是說銅鏡放屋子裡無所謂，就放我那間辦公室的抽屜裡了，過會去拿給你。”
聽着王德順的話，張楠仔細看了看這座堆塑穀倉罐：很漂亮，也不是王德順嘴裡的陶器，因爲罐體外壁多處掛有斑駁的原始青釉。
這是件相對原始的越窯青瓷。
整個穀倉造型精美：盤口鼓腹，上設樓臺百戲、飛禽走獸及五聯罐，組成一大罐的整體造型。
堆塑上飛鳥、猴子、獅子、龜、犬都有，還有三層樓臺，闕都有兩個，人物也有四五個。
“能夠這個等級的穀倉入葬，這樣級別的墓葬級別已經不低了，當初絕對的一方豪強。對了，墓磚上有沒有字?”
“有幾塊磚頭上有，我記得是是鳳皇元年利子孫。”
“磚頭呢？”
“和那些破掉的瓶瓶罐罐一起，我讓挖機給埋了，免得文管會惦記。”
張楠聽得直搖頭：“還能不能挖出來？”
“能，大不了花點功夫。不過小張，這磚頭還有用？”
“呵呵，一般的墓磚當然沒用，不過你說的這種磚頭有用。我是不要，但鳳凰元年的紀念磚頭你都找個地方去存着，加上那個穀倉，保準不會坑你。”
王德順這一聽，感覺磚頭不簡單：之前康熙多少多少年他知道，不過這鳳皇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了，壓根就沒聽說過。
而且相查也查不到、問都沒地方問去：王德順如果爲這去問文管會的人，那他就是天字第一號250！
既然好奇，就順口問了句。
聽到王德順的疑問，張楠道：“鳳皇，就是神鳥鳳凰。紀元鳳凰，是三國時東吳最後一個皇帝孫皓的第五個年號，一共也就用了3年。
鳳凰元年就是公元272年，到了280年東吳也就亡國了。
至於這個年號的紀年磚非常少，當初周作人在會稽馬下橋得殘磚，磚文有‘鳳皇三年七’的字樣，那塊殘磚他就視若珍寶，遂以‘鳳皇磚齋’名其書齋。
據說他還在日記裡寫過這麼一段：‘1915年5月17日，在馬下橋下小店，得殘磚一，文曰‘鳳皇三年七’（下缺），又一磚完好無文，但作泉紋。
下午拓鳳皇磚文二紙，蓋吳時物，閱《古磚圖解》，飲酒，食羅漢豆。’
這種磚頭好像也只有我們會稽地區和附近的甬城餘姚有，而且如果我沒記錯，我們剡縣到目前爲止似乎一塊也沒有，你埋掉得是第一次發現。
要讓文管會的那位張恆主任知道你挖了座一座鳳皇元年的三國豪強墓，還把東西全給重新埋了，他還不得掐死你！”
“他敢！上次送過去兩個魂瓶已經給了他們面子，就拿了30塊獎金，我請下邊的夥計們吃了頓。”
王德順不以爲意：作爲本地最有名的建築公司包工頭、經理，加上他那個神通廣大的弟弟和公司背景，王德順乾的這點小事還真不用擔心什麼。
幹工程的，這老實人能當建築公司老闆嗎？
絕對不可能！
“30塊不錯了，你想要多少？”
王德彪嘿嘿笑笑，“對了，你剛纔說周樹人把破磚頭當寶，是不是魯迅的那個弟弟？”
張楠點點頭，又蹲下身仔細看了看穀倉，自言自語道：“可惜了這樣的堆塑，工藝高超，爲啥一定要是件冥器呢？”
說着又對王德順道：“你要就留着，別放房子裡就行，將來估計值些錢。”
王德順臉色一垮，“怎麼又是個冥器，晦氣！”
任何同冥器搭邊的東西張楠都不會要，這個點王德順知道，上次來的時候說的清清楚楚。
“呵呵，你這人我看着火氣旺。留着吧，和那些盤龍的魂瓶也不一樣，玩這玩意的人也有，別放房子裡就行。”
“聽你的，那我留着。”
聽小張的準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