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門口,看了一會,根據走路的姿勢和體型,判斷來人應該是附近村落的鄉民,屬於體型健碩的中年大媽,正朝着風后廟而來,這樣的中年大媽,多半癡信鬼神,所帶來貢品必定豐富。
我眼前一亮,暗暗想到,這當真是天無絕人之路,等下嚇嚇她們,讓她們把貢品給留下來,食物問題就暫時解決了。
我退回大殿,喊了一聲蕭棋,他根本就沒有反應。
我心說,你真是太相信我了,就真不怕我一刀捅在心口上。我連連搖搖頭,把這個想法從腦袋裡面趕出去,我要給師父出氣,就應該正大光明地打敗蕭棋,乘着他用蟲子療傷的時候下手,我簡直弱爆了。
我趕緊把蕭棋抱起來,也藏在神像後面,好在這個地方位置比較大,藏七八個人都沒有問題。四眼蟾蜍和長辮子幾乎處於靜止狀態,不會發出聲音。
我又大殿中間的火灰掃掉,處理妥當之後,輕聲跳了起來,也藏在神像後面。山上原本堆滿了積雪,太陽一出來,自然難走,兩個婦人走了一刻鐘,纔到了風后廟。
大概十分鐘之後,風后廟宇進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婦人背後鼓鼓的,肩膀之上還蓋着一張白色的披風。另外一個婦人提着一個籃子,手上還帶着一個蒲團。
這兩個婦人我見過,是三嬸和四姑,應該是負責照顧郭心兒的兩個老媽子。
三嬸體型要大一些,正是魁梧的站着可以罵幾個小時街的大媽。旁邊的四姑將手上的食盒和布袋放下。從布袋之中取出了一張精美羊毛毯子,撲在沾滿火灰的地板上面。
三嬸站在旁邊一直都沒有動,額頭上已經沁出了密密的汗水。四姑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將三嬸背後的白色披風欣開
白色披風欣開,我纔看清楚,三嬸鼓鼓的背後,原來揹着一個人。此人正是郭心兒,臉色蒼白、眼神迷離,身子骨柔弱,搭上了一身藍色的衣服,顯得她更加猶豫。
四姑抱住了郭心兒,將她放在羊毛毯上。四姑又把食盒打開,取出了一些食材,依次拜在神龕上,點了幾根香,插在香爐裡面。
“小姐,這鞭炮要不要放?”四姑大聲說道。
郭心兒冷冷說道:“你們都出去,鞭炮拿到遠處去放,我有一些話要對着風后講一講!”
三嬸看了一眼四姑,有些拿不定主意,商量地說道:“小姐,我們實在是不能離開你。這樣吧,我們就站在門口,你要是有什麼吩咐,我們也好幫忙!”
郭心兒厲聲喝道:“滾出去,我不會死的。我要好好活着,像我這樣一個雙腳殘廢之人,要想撞石柱而死,也有些難度,我又沒帶劇毒過來,也不能服毒自盡。”
三嬸和四姑只能點頭答應,不敢再多說話,依次退了出去,隨便將門關上了,過了不會,就傳來了鞭炮的聲音。四姑說道:“風后大人,風后大人,放鞭炮吵您起來吃點點心,我家小姐有什麼願望,你一定要答應她。”
郭心兒喊道:“你們到廟門口站着。”我也在等三嬸和四姑走遠,我從神像背後衝出來,正好可以給郭心兒一個驚喜,估計她不要沮喪,要勇敢地活下去。
我原本是要離開風陵渡鎮,沒有想到上天給了這麼好的機會,讓我在離開之前還可以跟郭心兒獨處一會。
“風后啊風后,你爲何如此對我!”郭心兒說。不知爲何,聽到了這句話,我沒有走出去,我很想知道郭心兒接下來會說什麼話,從小到大,我根本不瞭解郭心兒。
很多時候,我只是存在一些單方面的情愫。
我並不擔心郭心兒會發現我們,大劫之後,她還沒有康復過來,無法感知長辮子身上微弱的屍氣。
郭心兒十分柔弱,迷離的眼神一下子異常堅定。我發現郭心兒似乎變了,十六歲大劫給她帶來了巨大的變化。這種變化,使得原本清澈的眼睛,變得複雜起來。
郭心兒接說:“母親生我那年,說是夢到了你。我的命運糾結,似乎和你分不開了。今時今日,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那麼地痛苦。”
“我有父親相當於沒父親,他想着成爲毒王,從來沒有想過我這個女兒。我母親人如其名,柔弱得就跟柳樹枝一樣。麻家要郭家子女當人質,就把我送去,我母親似乎沒有想過反抗。”
郭心兒生活在茶花峒,命運無常,是生活在囚牢之中。她的命運從一開始,就不是花樣年華。
“原本天真無邪,爲了我打架,和討厭麻老姑翻臉的蕭關,卻不能救我,也不能帶我走。他爲何要給我渡劫,卻給我造成這樣的痛苦,綿延不絕而永無休止的痛苦。他是懦弱,性格偏激,卻渴求不屬於自己的善良。”
我靠在神像後面,聽得仔細,聽到這裡,我已經喪失跳下去和郭心兒獨處交心地聊聊。郭心兒可能永遠也不會想,她說的這些話會被我聽到。陣長華圾。
我也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事實上,多年後,我發現郭心兒形容我的這些話,有一多半是正確的。她是和我相處五年的人,對我的瞭解,甚至超過了師父。
郭心兒又說:“都是因爲那個夢。我母親夢見你,把一切的災難帶給了我。風后,你如今高高在上,可曾想過我的痛苦。也罷,世人如此待我,我將無情地面對他們。”
聽到這裡,我明白過來,郭心兒來這裡,是在像過去的自己告別,以後她的道路,將是無情而冷漠的,她似乎在下一個很大的決心。
過了一會,郭心兒忽然笑了笑:“蕭關啊蕭關,你如此地拋棄了我……我只惟願你幸福。我一直認爲自己是大小姐,我的心理一直都佔了優勢,可是到了現在,一切都不是了。我只惟願你幸福。”
話說到了這裡,郭心兒沒有再說下去。
“三嬸、四姑揹我回去。我完全不想死了,一點都不想死了。快,快。”郭心兒大聲地喊道。
三嬸和四姑跑得飛快。
三嬸將郭心兒背起來,依舊蓋上了白色的風衣。
四姑收拾東西的時候,並沒有將貢品帶走,自言自語地說:“神也好,佛也好,都不會吃貢品。那些流浪的貓狗,流浪的人反而會吃這些東西,就留在這裡吧!”
他們三人離去之後,我心事重重地走了出來,神龕上放着一些點心,吃了兩個之後,想起郭心兒說的話,如同爵蠟一樣,嘴裡面不是個味道,思緒如同一陣亂麻一樣,可畢竟已經無能爲力了。
到了下午時分,蕭棋睜開了眼睛,問道:“蕭關,你一直守在我身邊?”
我怕蕭棋煽情,忙說道:“我不是守在你身邊,而是守在長辮子,我怕它出事情了。”
蕭棋微微一笑,看着面前點心,吃了一塊:“是郭家的點心。”
蕭棋恢復了一下,站了起來,出了廟宇,走出了陰涼處,吃了一些積雪,一陣山風吹來,咳嗽了兩聲,不過相比昨天,已經好了不少。
蕭棋問道:“蕭關,你要去哪裡?”
我應道:“我要去找紅花人,還要去救小蛇。”蕭棋說道:“你知道要去哪裡找紅花人,去哪裡找小蛇嗎?”
蕭棋這麼一問,倒是問住了我。我咬牙說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我可以找到小蛇的。不管付出多麼大的代價,我都要找到小蛇。”
蕭棋說:“信念是好東西,但是沒有方向,怎麼找到小蛇。你再想想,看到底有沒有辦法找到小蛇。”
我沉入了思考之中。百鍍一下“蠱毒黑巖爪機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