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棋素來儒雅,很少會像今日這般叫罵,而且叫罵的對象還是頭上的老天。我一時之間,也有些迷茫了。連蕭棋這樣的人物,也會對老天生出不滿,可見這人生,叫人多麼地難過。世上的凡人,多麼地不幸呢!我們被太多的東西約束,無法實現人生的幸福!
可究竟是什麼支撐我們活下去呢?是那綿延不斷地的不幸嗎?不是,支撐我們的,乃是我們對命運的不屈服,是不幸之中渴求幸福降臨的信念吧。
此刻,蕭棋根本不是當世用蟲第一人,而是一個平凡的人,飽受着父女分別的痛苦,而這種痛苦根本無法斷絕,世上絕對沒有一隻蟲子可以治療這種痛苦!似乎也不需要一隻蟲子治療這種痛苦!
天將揹着蕭林,站在高石上,喊道:“蕭棋。好了。誰說以後沒有機會再相見呢!回去吧,等你休息幾天,咱們也要離開這神農架了。你父母年紀也大了,還在家中等着你平安歸來呢。”
蕭棋頹然地低下了頭,一瞬間失魂落魄,長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身子搖晃,差點就摔倒在地上。我連忙上前,將他扶住,恰好看見一滴淚珠從他臉上滾落!他終究是十分傷心的。
忽然從遠處傳來了一聲叫喊,正是綠毛水怪發出來的聲音,從謝靈玉離去的相反山頭傳來。林中的大樹搖晃,一個身影躍了出來,出現綠毛水怪的影子。扒在一棵參天大樹之上,又朝這邊傳來。綠毛水怪屬於猿類的近親,自古就有“猿鳴三聲淚沾裳”的說話。水怪這幾聲叫喊,令人心中難過,像是發生了悲痛的事情。
天將連忙將蕭林放下,喊道:“蕭棋,我去去就來,好好休養,像個男子漢一樣。不要枉費小靈霜的苦心!”蕭林體內的怪蟲被吸走之後,還不能走路,坐在雪地之上。
還沒等蕭棋回話,天將已經跑了出去,在雪地之上奔跑,如履平地。綠毛水怪從大樹之上跳了下來,轉身往西邊的山脈跑去。天將長嘯一聲,衝了上去,追上了綠毛水怪,聲音過了一會。才完全停止下來,兩人已經消失在林子裡面,不見蹤影了。
不知爲何,我心中閃過一絲不安,天將突然追着水怪離開,到底是爲了什麼!
我將蕭棋扶住,踩着深雪回走,郭七七上前,卻被蕭棋一把給推開了。郭七七嘆了一口氣,說:“好了,靈霜也是我心頭肉。她走了,我也難過的!你這是什麼道理,要把氣撒在我身上嗎!”蕭棋看了一眼郭七七,道:“我已經答應靈霜,不再跟你吵架。你若看我不順眼,罵我就是了。我決計不會頂嘴!”
郭七七沒有辦法,氣得直跺腳,只能將蕭林給背了起來。蕭林受了這奇怪的氛圍感染,一時之間也沒有說話,有時候看着我,頗爲有些不好意思。一行人走得很慢,花了很久的時間,纔回到了龍家山谷裡面。回到了龍家,蕭棋又吐了幾口血,反而把體內一些淤血給吐了出來,整個人反而舒坦了不少,心情苦悶,要了一壺烈酒,倒上之後,端起酒杯,卻遲遲沒有動!
郭七七忽然說道:“蕭關,你不要着急着走!”我愣了一下,不知道郭七七要幹什麼,問道:“你要幹什麼?”郭七七說:“我懷疑你與蕭林其實掉包了,所以我要驗證一下。”我與蕭林同時看了過去,尤其是蕭林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
我問:“這如何驗證呢?”鬼王與蕭棋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出來,那裡還有什麼辦法區分呢,尤其過了這麼多年,如何分辨呢,這事情對我沒有什麼,對蕭林而言,是十分痛苦的。共女何巴。
蕭棋將酒杯丟了出去,喊道:“郭七七!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何必還要翻舊賬呢。這個家已經不成樣子了,你還要幹什麼啊?”蕭棋強壓着怒火,剋制着自己的情緒。
郭七七笑了一聲,說:“我不是翻舊賬,我只是要確定一下,心中癥結如果解不開。我過不好,蕭林也不好受!每個人都必須清清白白地知道自己的身世,你不要攔着我。我已經派人去請龍帝來這裡了。蕭林,你若是我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你不要害怕。即便證明了你並非我的孩子,我還是會把你當成我兒子!”
郭七七這話的確是有道理,人不是石頭蹦出來,知道自己生身父母是很重要的。如果這事情繼續糊塗下去,對我、對蕭林都是不公平的。我並無異議,攤手說:“好,我等龍帝大人過來,把事情弄清楚,咱們心中也舒坦一些。”
等待龍帝來的時候,屋裡面的氛圍變得十分地詭異。蕭棋倒上了烈酒,卻沒有喝下去。蕭林看似面部表情無所事事,雙手卻緊緊地拽成拳頭,內心應該十分慌張。郭七七偶爾看向了蕭林,心中還是充滿了自責。
大概二十多分鐘之後,小蛇扶着龍帝一起來了。龍帝的氣色稍微恢復了一些,與蕭棋寒暄了兩句。郭七七表達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而後誠懇地看向了龍帝。
龍帝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來回踱步,說:“蕭夫人,你現在問我的話,有龍魂花封印的人,便是你的孩子。雖然事後先天蟲發生了掉包,但在你兒子胸前種下龍魂花封印是不會錯的,”龍帝走上前,將蕭林衣服拉開,連忙閃爍着淡淡的印痕,玄武封印十分明顯,但那個龍魂花還隱隱浮現,說:“沒錯,這個龍魂花封印就是我種下的。蕭夫人,你到底因何而懷疑呢。”
蕭林心中一喜,擡頭看着郭七七。
郭七七說:“當年我一頭撞在石頭上面,失血過多,暈厥過去。有一段時間沒有在蕭林身邊,我擔心那一段時間,發生了變故。”
我心想:“難怪郭七七會發生懷疑,當年郭七七一頭撞在石頭上,以死明志。失血之際,郭七七昏迷過去,那個時間段裡郭七七沒有抱着蕭林,是一個時間空缺,所以纔會生出懷疑。”
郭七七接着說:“當時我昏迷之際,的確是聽到了兩個小孩的哭泣。一個是蕭林,另外一個很可能就是蕭關。再加上蕭林與蕭關兩人父親的某些原因,兩個小孩的很可能十分地相似。我弄錯了也說不定。再說了,紅花人是你龍家人,消除龍魂花封印,再造出一個龍魂花封印,也不是什麼難事。”
郭七七的猜測有理有據,龍魂花封印種下之後,當然也可以抹掉!
龍帝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腦袋,嘆了一口氣說:“這麼一說,老夫也糊塗了。”龍帝當年被郭七七的舉動所震驚,在蕭林身上種上了龍魂花封印,但種龍魂花封印畢竟是一種費力的事情,龍帝便去休息了,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他自己也不清楚。
郭七七有些失望,原本最有可能知道事情真相的龍帝,居然說自己糊塗了。難道這真的是一筆糊塗賬,難道自己的孩子與鬼王的孩子,到底哪個是哪個,註定要不清不白嗎?
小蛇也很驚訝,不由地望向了我,張開嘴巴,久久都沒有說出話。蕭棋也停止了喝酒的動作,眉頭緊蹙。不僅僅是小蛇和蕭棋,我的心中也覺得不可思議。我曾經堅定無比,當年在黑煞地底之下,神王所言千真萬確,從蕭林體內取走了先天蟲,而後鎖在我的身體裡面,我與蕭林之間,本來就是十分清楚的身份關係,又怎麼會發生掉包呢。
可是,那個多出來的啼哭的孩子,又是什麼人呢?一時之間,我腦袋暈厥,各種各樣聲音打架,整個人思緒一下子漿糊了。
一陣寒風吹來,門應聲開了,門口站着小殭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