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聽到,那厲鬼嘴角所發出的那種如尖嘯風聲的狂笑!
渾身雞皮疙瘩在那一刻全冒出來,雙手不自覺抓緊李家正腰。
李家正當然也能感受到來自厲鬼的陰寒氣息,立刻扭轉油門,摩托車引擎發出震耳欲聾轟鳴聲,輪胎瘋狂撓着山石地面,發出陣陣刺耳摩擦聲,可車子卻絲毫沒有前進半步,如同被釘在地表上一般。
我知道這全因那厲鬼雙手搭在我肩膀上,一股無法形容的氣息當即包裹我全身,同時也透過我,傳遞到摩托車車架上去。
我不得不鬆開一隻手,五指翻轉,原本漂浮身體四周符籙立刻化作冰屑衝向厲鬼。或許是因爲符籙自帶驅鬼效果緣故,厲鬼被擊中立刻發出尖嘯聲,搭在我肩膀上雙指當即擡起,車子向前竄出百米有餘。
可這一來,我周身所剩下符籙不過十幾張,如此下去,根本就不能支持到逃離此處!
“李家正!你給我聽好了!回去之後,立刻聯繫林一的母親,說服她加入你們!如果林阿姨願意幫忙,配合上蘇亦竹的力量,一定可以消滅這隻厲鬼!”時至此刻,我已然完全相信他關於厲鬼的描述,可也正如他所說,在激怒了它之後,我們就再也無法平安走出這裡。
“你什麼意思……”李家正嗓音略顯驚愕,雖在騎車,可還是扭頭盯了我一眼。
那目光中,包含着驚異跟慌亂,是與這個平日裡相當酷雅的男人設定全然不同。
身後那陰寒氣息再度靠近,顯然冰錐功效持續時間太短,那厲鬼轉眼將至。
“我們兩個不可能同時逃出去了,我留下來跟它周旋,你趁機騎車離開,這是唯一方法。”我用不容置疑口吻說。
李家正馬上高聲反駁說:“不行!我帶你來的,就一定要帶你出去!”
“現在可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我壓低嗓音說:“阿一現在對蘇亦竹很戒備,如果你死在這裡,那就永遠沒有人去調和阿一與蘇亦竹關係,也就永遠沒辦法凝聚力量來對付這隻厲鬼了!你不是也說過麼?倘若厲鬼凝結出完整人形,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因爲時間短促,我自然是加快了語速的,甚至被風嗆到,忍不住劇烈咳嗽幾聲。
這番話,李家正無法反駁,只是切齒,面積肌肉劇烈抽搐着。
“犧牲我一個,才能保住這座城市,明白嗎?”我黯然。
“可……”他似乎還想勸我。
但我此刻已然鬆開環抱着他腰間的雙臂,雙腳在摩托車腳踏板上蹬一下,就從摩托車上一躍而下。摩托車行進速度很快,我落地自然沒辦法保持平衡,身子猛然撲倒在地,就地滾了好幾個蛋兒,胳膊肘以及膝蓋都蹭破了皮兒,藉着月色,我稍微瞅了一眼,媽蛋血肉模糊的。
但我顧不上痛,當即翻身爬起來,手臂微甩動,將剩餘符籙盡數運到面前,豎着擺成一排,嘴角微微擡起,大聲衝着已經追過來的厲鬼喊:“呀,有本事衝着我來啊!你這個該下地獄的孤魂野鬼!”
厲鬼俯衝過來時,攜帶了強烈風沙,鼓盪到我幾乎睜不開眼睛。
我左手下壓,將一張符籙壓下,猛然上挑,那符籙急速衝了過去,在衝擊過程中,已然化作冰錐,攻擊厲鬼門面。
雖然這隻厲鬼凝結成了一張超級英俊的面孔,不過爲了世界和平,只能下狠手了!況且這座城市對我來說很重要,絕對不能讓這可惡的傢伙破壞掉了!
冰錐擊中厲鬼面門,厲鬼怪吼一聲,整個身子向上挺了直,可它完全不是束手就擒姿態,雙臂舒展,如上帝一樣姿態,山石黃土似被龍捲風裹挾了一樣,旋轉着衝我吹過來!
自從掌握咒法術之後,這可說是我第一次實戰了,而且完全是抱着破釜沉舟姿態來的,根本不顧躲避那粗壯的龍捲風形態的黃土,徑直抖動十指,七八張符籙又是急速衝向厲鬼,自然也是化作冰錐形態。對我來說,這也算是一招鮮吃遍天了,畢竟從林阿姨那裡學來的只這一招而已了。這次厲鬼輕嘯一聲,這幾張冰錐卻在它面前停滯下來,好像是被凍住了一樣!
剛纔這隻厲鬼就用這種方式把我跟李家正甚至是他胯下那輛摩托車一起定住的!
我瞪大雙眼,還沒反應過來,那如龍捲風般的黃土便已然遍佈了我的全身,那一刻我渾身每個細胞都在隱隱作痛,如同被生生撕裂開一般。
風暴逐漸平息下來,黃土託着我的身子,緩慢飄蕩在厲鬼面前,到這時候,我身上那種撕裂感卻消失許多,勉強睜開快要被風吹瞎了的眼睛,見到厲鬼那張幾乎完美到沒有瑕疵的面孔。
阿一雖然很帥氣,但並非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可這厲鬼所凝聚這張面龐,大概是經過精雕細琢的,屬於英俊到突破天際那種,看來這厲鬼也是個顏控來的。
我這反抗還不到五分鐘,就立刻被制服,想想還真是有些丟人的!
“放開我!”儘管知道不會有用處,還是忍不住咆哮一聲。
“桀……我……韓……復白……”厲鬼張開嘴巴,訴說着含糊不清的文字。
縱然言語有些不太連貫,但還是能勉強聽懂一些文字。
韓復白,那是他的名字麼?或許是他生前名字。
死後化而厲鬼,該是有極強的怨氣,或許也經歷過極爲痛苦的人生。
“你……什麼名字?”它說話很慢,嗓音幽幽傳進我耳孔裡,聽起來好似不屬於這個年代的嗓音。
但至少我能明白,他在詢問我名字。
“我叫秦幀,秦朝的秦,幀率的幀。”我平復下來,嗓音也趨向平穩。
“你……是驅鬼師麼?”厲鬼冰冷麪孔中透出一絲肅立來。
我搖頭,試圖掙扎從那黃土所形成的“牀榻”上起身,可渾身力氣似乎都被封印住了,根本使不上勁兒。這種躺平了與別人對話的姿態,實在讓人有些羞恥。
“我不是,我只是個普通人。”驅鬼師什麼的,完全不適合我。
“可……可你有這個!”厲鬼韓復白雪白修長手指夾住我所剩下符籙中的一張,森然說:“這……這是驅鬼符……”
我皺眉,沒曾想這隻厲鬼倒可以說是見多識廣了,敷衍說:“驅鬼符是驅鬼符,但這不是我的。”
韓復白空洞雙眼轉向我,應該是在盯着我看。雙眼如貓眼石一般,且是異瞳,是很漂亮,可就是空洞的令人發毛,根本沒任何神色以及目光可言。
“你……跟之前不同了,之前的你……不是人類。”他幾乎一字一頓。
我愣了愣,我們分明是沒見過的,他說什麼之前不之前的,不是癡話麼?
但我也很快反應過來,他是把我跟蘇亦竹認混了,這也難怪,畢竟從外表上來看,我與蘇亦竹沒有任何不同。他應該是與蘇亦竹交過手了。
“先放我下來!”我又試圖掙扎。
“你……毀了我的法器,我要……把你做成法器。”這口吻聽起來,倒好像是商量的口吻。
“什麼法器?”我瞪大雙眸,愕然問。
“骨……骨頭法器。”厲鬼韓復白結巴說完這話,轉身,同時擡臂勾勒手指。
我身下那黃土所凝結的牀榻,便如同魔毯一樣跟在他身側,當然,也同時拖着我,這讓我有一種躺在擔架上的感覺。
他所說的骨頭法器,自然所指是被李家正開槍毀掉的兩個大腿骨。既然說可以將我做成法器,可想而知那的確是人骨,而非是某種動物骨骸。
我從摩托車上跳下來,本就是抱着必死心態的。可如果就連骨頭都被拆了、死無全屍的話,也有點兒太悲壯了。不過看來他應該不會立刻動手,還有活動心思的時間,也或許李家正行動很快,可以用一夜時間說服林阿姨與蘇亦竹合作,天明時間就會來救我。
我定了定神,所帶符籙只剩下五六張,落在我被制服的那片土地上。我集中心思,努力用意志力操控那此刻已然距離我有二十幾米遠的符籙。
那符籙先是微微蠕動,旋即騰空,急急跟飛過來,追隨在這“飛毯”後。
好在那厲鬼似乎並未察覺,仍舊漂浮在空中,雙手搭在後腰上,這姿勢看起來倒像是個鄉村老幹部。
“喂,韓復白是吧?”我抿脣,輕聲開口說。
“對。”他似乎很滿意被人知曉名字,他回答時口氣顯得略微輕鬆。
我甚至似乎見到他嘴角似有似無的擡起。
“你是怎麼死的?”我又問,稍微聊一聊,能夠鬆懈他的戒心,或許也可以稍微拖延一些時間。
韓復白停腳步,又是側過那張慘白麪色,對着我說:“跳……跳樓,十三層……摔死了。”
“自殺?”這到讓我有些意外,通常化爲厲鬼的,生前都是被人害死,因而才戾氣不化,轉而成爲厲鬼:“跳樓自殺的話,死相真的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