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遠,我皺了皺眉,喉嚨有些發澀,眼睜睜的看着女鬼的手一點一點的和我的重合,心中叮了一下,瞬間意識到她想做什麼,艱難的擠出一句話:“不行。”
“什麼不行?”阿一似乎說了一句話,而我身體發冷,一直往後躲,嘴脣也哆嗦着,“滾開。”
“秦幀!”
好像被擁入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我鼻子一酸,眼淚也啪嗒啪嗒往下掉,抓住他的手掌,聲音哽咽:“阿一,我害怕。”
“她發燒了,阿青,先送她去醫院吧。”
“好。”
每次發燒眼皮都會很燙,這次也不例外,等我真正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的病牀了,眼前一片刺眼的白,阿一和蘇青在一旁等着。
“阿一。”我往桌上指,嚥了一口唾沫,“你能不能幫我倒杯水。”
阿一也沒說什麼,起身給我倒水去了,倒是蘇青,一臉玩笑:“你暈過去了你知道麼,把阿一給着急壞了,你都不知道他抱着你跑在學校裡有多拉風,你倆真是普通朋友關係?”
我略略扯了一下嘴角 抿出一個笑,“是啊。”
若不這樣說,怎麼對得起先前他故意和我撇清關係的說法,我也是個明事理的好姑娘,我心中想着,餘光卻不斷往阿一那裡遞,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心中更是來氣,語氣咬重許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蘇青似乎是信了,笑嘻嘻的往我牀邊一坐,“阿幀,那你有男朋友麼,你看我怎麼樣,以前我也是班裡一隻草的。”
下意識的,我又瞟了阿一一眼,他似乎是倒好水了,用手背試一下溫度,這才轉過身往我這裡走,“水好了。”
他好像沒聽到蘇青的話啊,我心裡添堵,蘇青伸手在我面前晃一晃 “誒,小姑娘,我在和你說話誒 你這樣走神很不禮貌的。”
“啊,”我一晃,隨即緩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對不起,沒注意聽,能不能麻煩您再說一遍。”
蘇青徹底沒了脾氣,也沒繼續說下去,把阿一手裡的水搶來遞給我,悶悶的說:“喝吧。”
我笑了笑,接過杯子一口一口的抿,阿一靠在窗臺上看我,語氣也很淡,“打過一針退燒,也做了別的檢查,沒什麼大礙,等會兒讓醫生過來看一眼就能出院了。”
“哦。”我應了一聲,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之後確實和阿一說的那樣,醫生過來給我做了一些基本的檢查,確定我是沒什麼大礙之後就同意讓我出院,期間阿一把所有的都事情辦妥了,沒讓我自己操心什麼。
站在醫院門口,我身上套着他寬大的外套,上面還有一股清冽的香以及未散盡的體溫,阿一問我:“回學校還是回家?”
我想了想,說:“學校吧,好歹也有人照顧,舍友都在。”想到最近她們鬧的不愉快,我心裡又有些添堵。
阿一轉頭,“蘇青,你先打車過去,我把她送回去。”
蘇青看看我,嘴巴動了動,似乎有話想說,最後只說:“好,路上小心一些,我等你。”
他一走,我和阿一之間好像陷入一種十分尷尬的氣氛,一路上 我一度想要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從何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下去。
窗外面的景物漸漸變得熟悉,也就到學校附近了,剛下過雨的緣故,路邊的綠化帶都格外乾淨。
昨天那隻女鬼也不知道去哪兒了,她能從宿舍跟我出來,想來法力肯定是比較厲害的那一類型,結合昨天的行爲一想,我心中有數了。
她想上我身。
想事情想得出神,一旁的阿一拍我胳膊肘,“想什麼想得那麼專心,喊了你好幾次也聽不到。”
他喊了我?我挺直背沒到一秒又垮下去,沒精打采的,“想點事情,纔有眉目,但是解決不了。”
那隻鬼太厲害,連乾思都沒法子了,更何況是我,更加沒辦法了,完全是刀俎魚肉,唉,心中又是一嘆,我每天都這麼愁,遲早白頭。
車子從校門前面過去,我轉頭,提醒他,“阿一,開過了。”
阿一隻是手中握着方向盤,聲音平靜的說,“我知道,不着急回去,你把昨天的事情告訴我,是不是又碰到那東西了。”
“啊?”我沒反應過來。
阿一把車停在學校側面的停車場,因爲建在地下,所以暗沉沉的,周圍都是水泥澆築的牆面和立柱,大燈打過去,冷森森的。
車子停在最裡面的車位,太過幽暗的環境讓我的心猛然一揪,條件反射般往四下看,總擔心有什麼東西藏在我看不見的黑暗之中。
見我如此反應,阿一忽然伸出手揉我發心,聲音帶了一絲悽苦:“阿幀,真是苦了你了。”
車內只開了一盞小燈,我正要說些什麼,餘光一掃內後視鏡,似乎有人坐在後座上,頭皮一陣麻,“阿一,你開車出去吧 這裡太暗了,我受不了。”
我沒撒謊,這段時間的遭遇幾乎把我逼成幽閉恐懼症了,阿一卻附過來,在我耳邊說:“阿幀,不管我最近做什麼,你都不要放在心上,你要記住了,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說完,他迅速坐好,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而我心中卻掀起一片駭浪,林一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不管他做什麼都不會傷害我的,我不明白。
正想找他問清楚,車後座一股水氣拂過我後頸,後視鏡出現一張臉,她正饒有興致的看我。
她真是越來越猖狂了。
阿一也往後視鏡看,“秦幀,你怎麼魂不守舍的。”然後似乎意識到什麼,也轉頭,語氣也變得凌厲,“秦幀,後面有什麼?”
縱使我這段時間碰到過無數次,但這一次心中還是發慌,慌到胃裡泛嘔,因爲我清楚的知道她想要做什麼。
我就這樣一直盯着後視鏡看,目光和她的交匯,整張臉往下拉,黑得可怕,我也是第一次看清楚她的長相,十分妖媚,嘴脣的顏色紅得變黑。
車內的溫度低了很多,阿一忽然抓住我的手,聲音低沉 “秦幀。”
我回過神,渾然不覺自己一臉汗,抹了一把臉,“真是嚇死我了,媽的,她真是陰魂不散。”
“她在哪?”阿一盯着我的眼睛,微微皺眉,“你最近一直被她纏着,包括昨天你發燒暈倒也是因爲她?”
“嗯。”我沒否認,再次往後面看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
阿一思忖片刻,問我:“你之前說,那些鬼魂離不開她們死去的地方,但是那一隻卻一直跟着你,這是什麼緣故?”
“按理來說,的確是,但是我聽乾……額,前幾隻說過,要是怨氣越重,鬼的能力也就越強,掙脫死地的束縛能力也就越強,也就是常說我厲鬼,能跟人索命。”我把自己理解的又大概說一遍。
阿一顯然是聽明白了。
我煩躁的抓頭髮,把頭磕在玻璃窗上,“阿一,我現在簡直是個行走的吸貴儀,更何況……”
更何況那隻鬼要和我搶身體。我沒說下去,阿一問了一句:“更何況什麼,秦幀,春曉呢?”
春曉?春曉的事情早翻篇了好麼,爲了不供出盟友,我略糾結的說:“可能,被這隻嚇跑了……或者,吃掉了?”
阿一一直沒笑,沒想這次卻噗嗤一下,“秦幀,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腦洞很大,鬼吃鬼難道還能增長功力?如果真有地府存在,那閻王那些肯定是有的,鬼界肯定也是有秩序的 ,人吃人噁心吧,鬼吃鬼就不噁心了?”
誰說的,鬼和人……始終不一樣,人因爲有人性所以和這時間萬物而區分開,動物有原始本能,而鬼,早就泯滅了人性,把心裡邪惡的那一面無限放大,我不相信它們。
我沒有反駁,卻也因爲他的話陷入一輪新的沉思,這樣任人宰割的日子實在是擔驚受怕,我不能這麼窩囊了。
剛好,手機在手心震了一下,是條短信,乾思發的,“你在哪?”
真巧,我忍不住彎彎嘴角,阿一一直默默注視我,冷不丁說了一句:“誰的短信那麼開心?”
“沒誰。”
我給乾思回短信,車子發動起來往後退 轉頭去看阿一,卻見他一臉淡漠,心中還奇怪他變臉變得那麼快,沒想到他問我:“幾天沒見,你身上好像發生了很多事情。”
頓時意識到他語氣這麼冷淡的原因,我哭笑不得,解釋着,“阿一,你想多了,給我發短信的是個女孩兒。”說完才覺得有些奇怪,我給他說這些幹嘛,倒是閒得我太刻意了。
阿一勾勾脣,沒在說話,而我心中默默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讓你多嘴了。
車子退出地下停車場,阿一把我送回宿舍,一路上再沒同我說一句話,我心裡更是憋得慌,他現在這樣又算什麼 先前對我不理不睬,現在又生的哪門子氣。
“到了。”
車子停在小白樓前,我有點懵,阿一說:“你從這走回去 最近你被人盯着,我不能送你到樓下,等這件事情解決了就好了。”
好吧,那還不如把我放校門口讓我自己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