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啊!你把這裡當成金三角還是金新月啊?”悅桐看見霍華晨身前那一片以無土栽培方式種植的罌粟,不由驚叫起來。
在這間密室裡除了有無寺栽培的罌粟之外,還有全套海洛因加工設備,正如悅桐所說,霍華晨大概真的把這裡當成了無法無天的金三角了。
“現在我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在進入密室的一瞬間,所有疑問在我腦海中都得到了答案。
三年前,吳越發現霍華晨等人借洛克公司爲掩護,大量生產海洛因,因此而被殺害。霍華晨等人怕事情敗『露』,便將其製成人體標本,並藏於當時無人入住的宿舍五樓。也許當時他們還會擔心屍體會被人發現,但事隔兩處後,他們就漸漸放鬆了警戒,同時因爲公司擴大生產等原因,便讓石磊等人入住藏有屍體的房間。
或許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又或者是吳越陰魂不散,使石磊遭遇怪事,引起了警方對洛克公司的注意。霍華晨作爲主謀,自知警方一旦發現真相,自己必定法網難逃。爲求自保,他便有與李希合謀殺害有可能出賣他們的楊忠及樑雄!
我道出心中的推測,本以爲霍華晨會點頭認罪,但實際上他卻捲縮於牆角渾身顫抖,驚恐萬狀地不斷搖頭,良久之後纔開口:“老樑他們不是我殺的,是小吳,是小吳的鬼魂殺的……”這一刻,我在他身上看不見半點企業家的氣質,只能看見懦夫的膽怯。他斷斷續續地花了很長時間向我們講述他如此驚恐的原因——
你說的沒錯,小吳的確是我們殺死的。他本來跟我們是一夥,但後來卻想退出,我們當然不能讓他帶着我們的秘密離開,只好讓他永遠保守這個秘密。
我本以爲他死後,這件事就已經了結了,最起碼這三年來也沒出過問題,但是半個月前老楊突然死了。我跟屍體打了半輩子交道,死人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事,可是他實在死得太奇怪了。雖然我們對外說他是『自殺』的,但我心裡知道,他這人最怕的就是死,別說『自殺』,就算讓他多喝幾杯,他也怕會傷肝。所以,我絕不相信他會『自殺』。
老楊莫名其妙地死掉,讓我想起小吳的事情,當時我就想他會不會是被小吳的鬼魂害死。因爲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到還有別的原因會使他死得如此怪異。不過,我也只是懷疑而已,畢竟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三年,就算小吳的鬼魂要找我們索命也不會等到現在這時候。可是,我最害怕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昨晚深夜,老樑突然給我打來電話,如果沒有要緊的事,他是不會這麼晚給我打電話的,所以我立刻的就接聽了。電話一接通,我就聽見他的喘氣聲,他似乎正在奔跑。我問他發生什麼事,他慌張地說:“小吳在追我,他回來找我們報仇!”
我以爲自己聽錯,又問了一遍,他喘着氣回答:“是小吳,是他,他要找我們報仇……”接着他似乎停了下來,我沒聽見奔跑的聲音,只聽見他顫抖的聲線:“別過來,有話好好說,我們當時也是爲勢所迫,如果你不是堅持要走,我也不會出手。別過來,別過來,啊……”這是他最後的聲音,沒過多久我就接到公司保安打來的電話,說他跳樓死了。
知道這個消息後,我很害怕,因爲我知道小吳一定不會放過我,他早晚都會像對付老樑和老楊那樣對付我。所以,我得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而最讓我覺得的安全的地方就是這裡……
“太可怕了吧,真的鬧鬼了?”聽完霍華晨的敘述,阿楊健壯的身軀竟然也哆嗦起來,他的三個下屬亦一臉寒『色』。
“或許……真的鬧鬼了,因爲我在一個星期前也見過吳越。”我牽強地笑着,身體也不由自主地抖顫起來。不過,我之前抖顫主要是因爲身後的喵喵抖得像發動機一樣,而且她此時已經不再是扯着我的衣角,而是從後緊緊地抱着我,彷彿一隻受驚的小貓咪。
“一個星期前?那你上星期送來鑑定dna的樣本?”悅桐似乎想到些什麼。
我輕輕點頭,並道出與吳越見面時的情況,悅桐思索片刻便笑道:“你那是見鬼啊,你遇到的吳越肯定不是宿舍那具屍體。”
“怎麼可能,親子鑑定不是已經證實了他就是吳越嗎?”我疑『惑』地問。
“沒錯,你送來的兩個樣本,dna吻合程度雖然達99.9%,但也不能說明他一定就是小孩的父親,也有可能是小孩的伯父或者叔叔。”
聽她這麼說,我就更爲不解了,於是便問道:“你剛纔不是說過,兄弟的之間dna的吻合程度只有99%,叔侄的吻合程度則更低,怎麼現在卻又說他跟小孩可能是叔侄關係呢?”
她豎起食指輕輕晃動:“兄弟的dna有差別是肯定的,但如果是雙胞胎的話,那麼情況就不一樣了。因爲雙胞胎的dna吻合程度是100%,給雙胞胎及他們的後代做親子鑑定,以現時的技術而言,根本無法分辯。”
“那麼說,楊忠及樑雄是吳越的雙胞胎兄弟『逼』死的……”得知這一點,絕大部分疑問都已能得到答案,現在要做的就只有緝拿兇手!
我把洛克公司的爛攤子丟給阿楊處理,帶着喵喵立刻前往吳越的住處,或許此時仍稱他爲“吳越”不太合適,奈何我並不知道他的真名,只好暫且用此稱呼。
再次來到吳越家門前時,同樣是黃昏時分,不同的是在我身旁的不是怕鬼的蓁蓁,而什麼都怕的喵喵。我有點後悔剛纔沒跟阿楊借一個夥計,因爲如果吳越突然發難,對我們使用暴力,我不能確定帶着喵喵這拖油瓶是否能全身而退。
按響門鈴後,沒過多久門就打開了,這次開門的是吳越。他看見我略現驚詫之『色』,不過馬上就恢復過來,微微笑道:“警察先生,還有事要問我嗎?”
我冷漠的回答:“我這次是來拘捕你的。”
他並沒有像我預料那樣,『露』出驚愕的神『色』,只是平靜地說:“哦,請稍等一下。”隨即回頭叫道:“小茹,我出去一下。”接着又對我說:“能到外面談嗎?我不想把孩子嚇倒。”本以爲要把吳越帶走得花不少功夫,沒想到竟然如此順利,他非常合作地跟我們回到詭案組。
“我叫吳越,我的名字跟我哥哥一樣,都是叫吳越……”他坐在我面前,平靜地抽着煙,緩緩向我講述此事的來龍去脈——
我跟哥哥出生在貧困的農村,父母是沒文化的農民。雖然我們是雙胞胎,但因爲我們還有一個姐姐,所以父母爲我們上戶口時,村裡那些當官的硬是說我們是超生的,只給我們其中一個上戶口,另一個要上戶口得交一大筆罰款。當時家裡很窮,就算砸鍋賣鐵也交不起這筆罰款,父母沒有辦法就只好先拖着,沒想到這一拖就拖到現在。
沒有戶口會帶來很多麻煩,我跟哥哥遇到的第一個麻煩就是上學的問題。上學必須有戶口,沒有戶口得多交一筆額外的贊助費。這筆贊助費對父母來說,跟上戶口那筆罰款沒兩樣,都是砸鍋賣鐵也弄不來的天文數字。雖然父母交不起這筆錢,但他們不想我們其中一個像他們那樣,做個沒文化的農民,一輩子守着那幾塊瘦田,過着望天打掛的日子。
因爲我跟哥哥的相貌及身形幾乎一模一樣,就連父母和姐姐都經常會分不清楚,所以父親想出一個辦法,就讓我們共用一個名字,或者說是共用一個身份。我跟哥哥輪流去上學,每人上一天,誰去上學回家後就別一個分享當天所學的知識。因爲我們的學習機會來之不易,所以我們都特別珍惜,尤其是在姐姐因爲家裡窮,交不起學費而輟學之後,我們學習就更加認真了。
我們利用這個辦法,完成了小學及中學的學業。後來我們考上了醫科大學,仍舊用這個老辦法,也是每人各上一天課,不同的是不用上課的人,需要在校外打工以賺取學費。因爲縱使有在外打工的姐姐支持,但數額巨大的學費依然壓得我們一家喘不過氣來。
幸好,我們最終還是完成了大學的學業,雖然期間有人察覺端倪,但我們共用身份一事終究也沒有被揭發。
大學畢業後,爲免被人發現我們共用身份,所以我們分別在兩地謀生,哥哥進了洛克公司,而我則在不同的省份裡做醫『藥』代表。這些年我雖然去過很多地方工作,但爲了不給哥哥添麻煩,我一直沒有來過這裡。哥哥在這裡的朋友,甚至小茹和光兒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本以爲我們一直都會繼續這種生活,儘量避免碰見,直到我們不再爲戶口的問題擔憂爲止。可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最終竟然會替代哥哥的身份。
三年前,國慶的前一晚,哥哥突然給我打電話,跟我說了些奇怪的話。他說如果一個小時後沒有接到他的電話,就要立刻趕過去接替他,替他照顧小茹和當時只有一歲的光兒。
我覺得他可能會有危險,就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卻不肯告訴我,只是一再要求我答應他。我們是雙胞胎,體內流着相同的血,我知道不管是什麼事情,在相同的情況下我必定會跟他作出相同的決定。所以我沒有再問,答應他並默默地等待他的再次來電。可是一個小時後,他並沒有如約打來電話,事實上他再也沒有給我打電話。
雖然我沒見過小茹,也沒去過哥哥家,但我跟哥哥私下一直保持聯絡,我知道他家在那裡,他也給我看過小茹和光兒的照片,所以我還不至於會找不着他們。不過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處理好自己的事情,然後連夜乘車趕過來。因爲我知道哥哥不想把小茹爲他擔驚受怕,所以我必需趕在她發現哥哥出事之前,出現在她面前。
我在第二天中午就趕到了,爲免引起小茹的懷疑,我還特地去把頭髮理成哥哥的髮型。我儘量把自己打扮得跟哥哥一樣,本以爲小茹不會發現問題,不過我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衣服。
哥哥的衣服都是小茹買的,所以我一進門,她就發現我身上的衣服並非哥哥的。幸好,她只是覺得奇怪而已,並沒有起疑心,我順勢編了個謊言,說在公司裡把衣服弄髒了,還爲止跟領導吵了一架,一時氣不過來就辭職了。我故意裝作心情很差,她就沒有再多問,只是安慰我東家不打,打西家,反正家裡還不至於沒米下鍋,叫我大可以休息一段時再去找工作。
雖然這是我跟小茹第一次見面,但我已經能體會到哥哥爲何會跟這個女人結婚,因爲她很溫柔,也很賢惠,使我亦情不自禁地愛上她。
之後,我就代替哥哥照顧小茹和光兒。要照顧他們首先得有穩定的收入,要有收入當然就得找工作。這些年來我都是做醫『藥』代表,有一定經驗,要找類似的工作並不難。所以我並沒有急於找工作,因爲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查清楚哥哥的下落。
哥哥之前曾經跟我說過,他工作的洛克公司做着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他一直爲此而感到非常苦惱,並多次想辭職。因此,我想哥哥之所以會出事,十有八九是與這間公司有關。因爲哥哥很可能已經被這間公司的人害死了,所以我不能直接進去調查,只能旁敲側擊。
然而,當我對洛克公司稍有了解之後,便發現事情並不像我想像中那麼簡單。哥哥莫名其妙地人間蒸發掉,這間公司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後來,我查到哥哥是主動辭職的,而辭職的時間就是他給我打電話那天。
我想哥哥的死應該跟洛克公司的高層有關,只有他們才能把哥哥的死掩飾得如此完美。同時我亦知道,要查清楚哥哥是如何遇害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所以我只好把此事暫且放下,先找一份工作以保證小茹和光兒的生活。
我進了現在的單位後,利用工作之便不斷打聽洛克公司的事情,當然我會盡量避免讓公司的高層知道我的存在。因爲他們一旦發現了我,肯定會對我不利。我用了近三年的時間,總算『摸』清楚這間公司的一些情況,還知道哥哥出事當晚,那個叫楊忠的會計就在公司裡做賬。他們公司很奇怪,主要賬務都是堆在每個月最後一天晚上才做,我想應該是因爲他們做了些不法的買賣。
哥哥出事當晚,楊忠就在公司裡,我想他或多或少會知道有關哥哥的死因的事情。所以半個月前,我趁着他在公司裡做賬的機會,偷偷溜了進去。我本想以哥哥的身份嚇唬他,使他把知道的都說出來,沒想到原來他也有份參與殺害哥哥。
他以爲我是哥哥的鬼魂,把全部事情都說了出來。他們公司借製造人體藝術標本爲掩護,非法生產海洛因,並把海洛因藏在已經完成的標本里運送出境。哥哥不願跟他們同流合污,就向他們辭職,但他們怕自己的罪行會被揭發便殺人滅口!
我知道真相後非常憤怒,大叫要他殺人填命,他驚恐地說不關他事,殺人的是樑雄,並且連滾帶爬地往後逃。可能因爲慌不擇路,他竟然撞到那些裝屍體的鋼箱子,而且還整個人翻了進去。我可以向你發誓,我當時真的沒碰過他,他可能是因爲太過驚慌,雖然箱子就只有一米多高,但他終究也沒能爬出來。所以,我最多隻能算是見死不救,談不上故意殺人。
他死了之後,我知道其他三個有份參與謀害哥哥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感到驚慌,尤其是那個親手殺死哥哥的樑雄。所以,昨晚我又偷偷溜進去,在辦公樓裡找到了樑雄。
樑雄雖然沒楊忠那麼膽小,但畢竟是做了虧心事,最終還是被我嚇倒了,拼命地往樓上跑,一直跑到樓頂去。既然他已經跑到樓頂,我亦不妨送他一程,稍微嚇唬他一下。我得再次強調一下,這次我也是什麼也做,就是嚇唬一下他,是他自己心裡有鬼,給我一嚇就失足掉下樓去。
雖然楊忠跟樑雄的死可以說跟我有關,但實際上我並沒有做過什麼,就是嚇唬一下他們。如果他們不是害死了哥哥,心中有鬼,肯定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吳越的神情很平靜,並沒有流『露』出罪犯被捕後應有的驚懼,彷彿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甚至不認爲他的行爲會觸犯法律。倘若事實真的像他所說那樣,或許就連法官也不知道是否該判他有罪,因爲他的確沒做過什麼,只是嚇唬一下兩名死者而已。
但是,只要仔細推敲,就不難發現當中的漏洞:“存放屍體的金屬箱怎麼會沒蓋蓋子呢?”
面對我的質疑,吳越只回以驚愕的神情以及良久的沉默……我要啊小說無彈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