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昕不知何故,趙氏正在起頭上他也沒敢開口,小心翼翼跟在身後,還沒站住,趙氏反手一巴掌又甩了過來。他不敢躲,硬生生站定承受了,方纔慌忙跪下認錯。
“阿母請保重身體,別爲兒傷了自己身體,若有什麼不快,找人懲罰兒就是。”
趙氏氣得“呼呼”喘着粗氣,早有婢女拿出消腫的膏藥想要替她抹上紅腫的手掌。
“滾開!”趙氏甩開婢女,轉身剛想一腳踢在殷昕身上,低頭看他兩邊臉頰都紅腫了,眼裡滿是哀求之色的看着自己,忍了忍才怒氣衝衝的說道:
“起來,說,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他殷暖也能有這個機會?”
殷昕腦子裡飛快的轉了轉,方纔反應過來趙氏問的是何意,低聲道:“兒也纔剛得知這個消息,正想前去問阿母的意思。”
只是,他也有些不明白,不過是去賀壽而已,之前他也曾和殷暖去爲別人祝壽,趙氏也未曾生過這麼大的怒氣。
趙氏看他一臉盲然,更是很鐵不成鋼,想自己一生精明打算,怎麼就出了這麼一個心性單純的兒子?
“你想想那馬家是何等人家,當家家主過壽這麼隆重的大事怎麼會特意邀請幾個晚輩前去?就算面上說得好聽,讓所有世家的晚輩都去,但是誰不知道,真正有資格去的都是那些出身高貴,有望成爲家主繼承人,或者將來在朝堂上有所成就的適齡子弟?”
聽到這裡殷昕也反應過來。
“馬家此行的目的難道是爲了選親?”
“你說呢?”趙氏反問道:“馬家嫡出之女只有一人,聽說已到及笄之年,家主突然大量召適齡子弟前去拜壽,雖未明說,但是司馬昭之心,還當有誰不知?”
殷昕心裡也疑惑起來,“若真是如此,那殷暖和殷嬰怎麼也……”
“哼!”趙氏冷哼道,“殷嬰自然不足爲慮,沒後臺沒能力,隨便找個寺廟安置就是了。不過殷暖可就不得不防。我且問你,之前郎主召你等過去,可都說了些什麼?”
殷昕不敢隱瞞,忙把之前的事一字不落的全部交代。
趙氏聽完臉都氣紅了,又是一巴掌甩在殷昕臉上:“蠢東西,每日裡逼着你看的書都白費了。倒是白白給了殷暖一個這麼好的機會。”
“可是……”殷昕委屈道,“阿父當時明明對殷暖的回答不曾表態的。”
“郎主想什麼豈是你能揣測的?”趙氏道,“我都尚且不得三分真意。”
“那接下來兒該怎麼做?”
“你且跪在這裡好生反省,此去如何最是合適。若是宋家娘子此行也去你也防着,莫給那殷暖絲毫的機會,記住,心慈手軟,你要的東西絕對不會自己落在你頭上。”
見殷昕老老實實跪下,趙氏對左右吩咐道:“去把阿蘿叫到我屋裡去,就說有事吩咐。”
雖然惱怒生了個婦人之仁的兒子,還好女兒倒是讓她省心的。要知道,殷家這個的地方,心慈手軟換來的只能是踏上絕路,而不是誰的同情憐憫。
看着趙氏滿心失望怒氣衝衝的離開,殷昕盯着門口沉思半響,方纔擡手輕輕碰了碰火辣辣的幾乎快要麻木的臉,心裡也不由有些恨起來:明明身爲殷家唯一的嫡子,最有資格去的是自己,他殷暖跟着湊什麼熱鬧?
殷暖除了曾經去臨川外祖父家,便不曾離開過新安。所以這一次忽然被要求前去建康賀壽,謝氏很是擔憂了一陣子。思來想去,最終還是讓人把水奴叫到跟前。雖不喜前幾次給殷暖惹出來的麻煩,但和殷暖的安危比起來,之前的事也就無所謂了。
“大娘的意思是……”水奴不可置信的問道,“讓婢子跟着五郎君去建康?”
“恩。”謝氏點頭,“聽說你是在建康長大的,對那裡應該很熟悉,照顧阿暖也要方便一些。”
都說是關心則亂,莫說水奴雖然在建康長大,但其實弱女子一個不起什麼大用。便是殷家派去護送的護衛都是那種孔武有力,隨便一個看起來都比水奴可靠許多的。只是謝氏心裡一直不安,總想着再如何,多一層防範也是好的。
“建康”二字讓水奴心裡泛起一陣五味陳雜的感覺,若不是今日忽然聽見這個地名,她都快要懷疑,關於那個地方的回憶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你可願意去?”謝氏見她不說話,還以爲她是在擔心仇家問題,便說道,“你放心,之前我曾經讓人去查探過,建康已經沒有尋人的消息,想來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對方應該放棄了。”
水奴聞言心裡一驚,“大娘去查探過婢子?”
謝氏點頭:“畢竟是跟在阿暖身邊伺候的,若是不知底細我斷不會放心。”
“那……”水奴仔細打探謝氏神色,不知她可曾懷疑過什麼,畢竟當初的身世背景本就是自己捏造的。
謝氏道:“幾個月前,建康和新安確實有人在暗中尋找你這個年齡的孤身女子,只不過月前就沒什麼動靜了。”
水奴心裡感嘆,李側妃果然不曾放過一絲遺漏,明明已經肯定自己落水,新安也被她圍得銅牆鐵壁一般,可就算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也不願意放過自己萬一回到建康的絲毫可能性。
只是畢竟時間過了這麼久,即便是李陵容這樣多疑的性格恐怕也斷定自己已經屍沉湖底。更重要的是,父皇已經仙逝,自己已經構不成她富貴榮華之路的威脅。
“回大娘話。”水奴行了一禮,俯下身道,“婢子願伺候五郎君此次建康一行。”
幾日的時間一晃而過,去往建康的行程也揭開了帷幕。新安城碼頭處,殷家的大船即將。
比起馬車,大船要平穩寬敞許多,更何況殷家的大船佈置得豪華舒適,幾乎和府裡的住所一般。
所有的行禮都已經被家僮搬上船,殷昕等人坐着馬車到碼頭的時候,寒門百姓已經疏散完畢,只有一排排的家僮在等候着。
殷暖方下了馬車,眼睛忽然便是一亮,心裡瞬間覺得溫溫熱熱的——也許此行於他,已經不再只是單調的一個來回。
離他不遠處,水奴一身灰色衣衫,毫不顯眼的站在家僮末尾,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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