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休沐,巳時初,甄明傑親自前往齊府去接人。一個時辰之後,齊昌明甄茹怡帶着兩個小包袱抱着元姐兒回到了甄宅,見過四太太與四老爺,寒暄一翻,甄明傑便引着齊昌明去了前院,四太太則帶着甄茹怡回到甄婉怡的院子,喻瑾珍在一旁陪着。
東廂房已經收拾了出來,妃色綢緞的被褥牀單,碧湖色的幔帳,靠窗的矮榻上擺放着黃色的布老虎、橙色的小鹿、棕色的小馬、白色的小狗,童趣十足。
“母親,這真是麻煩您了。”
四太太也看了一圈,點點頭,“麻煩什麼呀,你與婉兒姐妹情深,這都是她讓人佈置出來的,忙了一天呢。”
甄茹怡笑容更深,“九妹一向心靈手巧,您瞧這些布玩偶做得真是精緻。”說完便拿起白色的小狗在女兒面前逗弄,元姐兒如今快十個月大了,正是對什麼都好奇的時候,見了便又手捧起往嘴裡塞去。
喻瑾珍見了忙升手擋了下來,“元姐兒,這可不能吃,玩的呢。”說着拿起布玩偶搖了搖。元姐兒見手裡沒得了東西,大大的眼睛瞬間蓄滿了淚水,一縮脖子躲進了母親的懷裡,看着喻瑾珍手裡的布玩偶掉眼淚,卻不出聲。
喻瑾珍嚇了一跳,慌了手腳,“七妹,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甄茹怡忙道:“六嫂,不要緊,元姐兒就是膽子小,認人呢,等過一段時間熟了就好了。”
四太太也道:“元姐兒倒是像你,跟你小時候一樣,除了姨娘誰都不要。過段時間就好了,珍娘你也別怕,等以後當了娘就熟練了。”說着便呵呵地笑出了聲,拿起小馬布偶遞給元姐兒。
喻瑾珍有些羨慕地看着甄茹怡懷裡的女兒,白白嫩嫩的,大大的眼睛,柔軟的髮絲用紅繩綁兩個小揪揪,可愛極了。
甄茹怡笑道:“六嫂成親得晚,年歲還小,孩子的事不用着急。”
四太太也贊同的點頭,“去年只她們小兩口獨自在京,事事都要珍娘操勞,倒是累了她了。如今我們都來了,珍娘就可以好好調理身子,也是時候要孩子了,七姑爺和明哥兒可是同窗呢。”
甄茹怡垂下眼皮,暗自嘆息一聲,這麼大一個院子兩個主子一羣的僕婦,連黃嬤嬤都留在這裡,還說操勞。這便是同人不同命了吧。
喻瑾珍羞得臉通紅,不過成親也一年多了,她暗自也是着急的,母親陪着燒香敬佛,調養身子的湯藥大半年了都沒斷過,可就是沒個信。“母親,兒媳去前面安置一下,您陪七妹去九妹那裡吧。”
等喻瑾珍走後,四太太與甄茹怡同在矮榻上坐下,“香綾怎麼沒來?”
甄茹怡擡頭看了四太太一眼又垂下眼簾,“婆婆早起時有些不舒服,女兒便留下香綾照看。”
四太太轉了轉手腕上的鐲子,“齊老太太不舒服,你怎麼不早說呢。以前我們是沒在京,如今來了,親家母不舒服自然要去看望一翻。這種時候你不在跟前侍候,豈不是讓人笑話,現如今我與你父親都在京城,想什麼時候回來住不可以的。”
甄茹怡急道:“母親,不是的,我婆婆都是老毛病了,連藥都不用,只是不能勞累,所以留下香綾便夠了。”
四太太定定地看了一會,嘆了一聲,“茹姐兒,你雖不是我親生,可自小在我跟前長大,我自認爲不曾虧待你分毫,有些事你也許不願與我說,可你要記住,女人在婆家受了委屈除了靠孃家,沒別的辦法。”
甄茹怡鼻頭一酸,擡起頭揚起笑臉,道:“母親,女兒一切都好,真的,婆婆把家都交給女兒管,相公也對女兒很好,女兒沒受什麼委屈。”
四太太內心一嘆,這不是自己肚子裡掉出來就不是呀。“那就好,家裡有困難也要和母親開口。”
甄茹文乖巧的點點頭,一如沒出嫁時在四太太面前一般,說什麼都好,說什麼都應是。
“那行,婉兒正無聊着,你來了呀就安心多住段時日,多陪陪她,姐妹倆說說知心話。我就先去前面忙去,你帶着元姐兒去見見她姨母吧。”
甄茹怡抱着女兒起身相送,到了門口,四太太又道:“哦,對了,我院裡的蓮香就在婉兒跟前侍候,婉兒如今身邊的人多,蓮香就先侍候你吧,你一個人帶着孩子怎麼忙得過來。”
甄茹怡屈身行禮,“謝母親。”
送走四太太,甄茹怡又回到房裡,看着熟悉綢緞粉瓷的茶具,抱着懷裡的元姐兒,淚止不住的流,一個人帶孩子怎麼忙得過來?從生了孩子她便是一個人帶了,香綾每天只圍着廚房就用去了大半的時間,一得空還得洗涮全家的衣裳打掃房間忙得連落個坐的時間都沒得,更別說幫她換個手了。可要說,又能說什麼呢?嫁之前就知道齊家不寬裕,自己選的能怎麼辦?生了女兒不得婆母歡喜又能怎麼辦?這都是命罷了。
蓮香在門口喚道:“七姑奶奶,太太讓奴婢來侍候您呢。”
甄茹怡忙擦了擦臉,深呼吸幾口,“蓮香呀,能去幫我打點熱水來嗎。元姐兒快要睡了。”
蓮香應了一聲,便離開了,不多時帶着一個老媽子端着熱水進來。
“七姑奶奶,這是張婆子,曾生養了六個孩子,活下來了五個,太太知道後便指過來侍候您,幫您帶帶大小姐。”
張婆子將手裡的熱水盆子放在盆架上,絞了帕子走過去看了看正半眯着眼打瞌睡的元姐,“姐兒生得真好,白白淨淨,額頭飽滿,一看就是有福的,太太也是有福的。”
有人誇自己的孩子,甄茹怡聽了自然高興,“謝媽媽吉言。”說完就單手抱着元姐兒,另一隻手就要去接帕子。
張婆子忙上前小心地幫元姐兒拭臉,“這侍候小娃娃的事呀奴婢會做,姑奶奶不用擔心。別看奴婢三大五粗,可奴婢那五個丫頭都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如今都嫁人了,都好着呢。”
甄茹怡眨了眨眼睛,“五個丫頭?”
張婆子嘆了一口氣,“可不就是五個丫頭,孩子他爹有三個兄弟,別的兄弟都生出了兒子,我那口子就堵着一口氣,非要生個兒子不可,可是我這肚皮不爭氣,一連六個都是丫頭,老六還沒懷足月就壞了,大夫說我這是連着生多了壞了身子,懷不住。”看了甄茹怡的臉色,忙道:“姑奶奶您可別多想,老婆子說這些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說奴婢會照顧好元姐兒,您也可以好好休息,這做孃的不休息好奶水就酸,娃娃吃了也長不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