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祁榮一早起來便囑咐道:“今日宮裡設宴,本王已向皇后娘娘給你告假,你在府裡好生待着,這幾日都不要出門了知道嗎?”
甄婉怡笑道:“王爺真是的,我都好些時日沒出過門了,又怎麼會在這樣的時刻出去呢。”
祁榮苦笑一聲,暗怪自己太緊張了,“那我把胡大海留在府裡了,你有什麼事只管使喚他。”
甄婉怡知道胡大海是榮王府的長史更是祁榮的護衛長,忙道:“我又不出門,胡大海留在府裡也不抵用,王爺在外行走還是帶上他吧。”
祁榮揉了揉甄婉怡還來不及挽起的髮絲,看向那高高聳起的肚子,眼裡閃過一絲憂色,臉上卻絲毫不顯,“我進宮帶他也沒用,還不如衛安來得方便,婉兒,記得有什麼事就迅速派人去找胡大海。”
甄婉怡乖巧地點頭,扶着隱隱發漲的肚子,對祁榮的話並不十分上心,祁榮看了看天色沒敢多留,換了衣裳便帶着衛安出府去了,卻在上轎前一刻吩咐道:“若是本王今夜沒回府,明日一早便派人去城東甄府請太太過來。除了甄家人誰也不許進府。”
衛安又折回去安排好才快速追上祁榮的轎子。
送走了祁榮甄婉怡被紅鸚扶着在院子裡走動,太醫說應該是這兩天要生了,可就是沒個具體時間,這就好像一件事知道它要來卻又不知道準確的時間,只能一分一秒地去磨,心吊得高高的將自己弄得緊張不已。
洪湘玉在院門口便看到碧色身影,月白色雲霞錦的披帛上用銀線繡着大朵大朵的芙蓉花紋,在晨曦照耀下流光溢彩,仿若遺落凡塵的嫡仙寧靜祥和,精緻的眉眼溫婉若水。
“臣妾見過王妃,請王妃安。”
甄婉怡淡淡一笑,“你怎麼來了?”
洪湘玉看了眼那高聳的腹部,再將視線轉到甄婉怡細如白瓷的臉龐,暗自感嘆上天對甄婉怡的眷顧,別家婦人懷孕生子,不但身材走形,臉上或多或少總是會出了一點瑕疵,可這人除了一個球狀的肚子,別的幾乎都沒變,更添了幾分風韻。
“臣妾想求王妃給個恩典,三公主邀臣妾今日去留春觀一聚,還望王妃恩准。”
“留春觀?那到是近得很,只是今日是中秋,宮中應該設宴了吧,你們去留春觀不會誤了宮中晚宴嗎?”
洪湘玉認真地看了甄婉怡一眼,見目光清澈忙垂下頭,“王妃今日不去參加宮宴,臣妾自然不好去了。三公主心情好像不大好,所以才約了臣妾去小聚。”
甄婉怡聽說洪湘玉也不去參加宮宴,心中不知怎地鬆了一口氣般,“既然如此那便讓護衛送你去吧。”
洪湘玉剛想拒絕,可到口卻成了,“臣妾謝王妃恩典。”
看着洪湘玉窈窕的背影消失門外,甄婉怡心中升起一絲內疚,這樣一個大好年華的青蔥少女卻要埋沒在這深深庭院裡,罪魅禍首好似還是自己,唉,真是罪孽呀。
“王妃您走了許久了,先進屋歇會吧。”
甄婉怡精神不佳,太醫也吩咐過這幾日不要過於勞累,所以紅鸚一見甄婉怡露出疲態便將人扶了屋內。
“唉,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生,心中總是惴惴不安的。”
慕嬤嬤端了鮮果進來,“王妃放鬆心情就好,這孩子降世總要選個吉時,更何況咱們王府這樣的人家,自是千挑萬選才能定下來的。”
甄婉怡被慕嬤嬤逗樂,“照嬤嬤這樣說那豈不是日日時時都是吉時了。”
“那可不一定,要不怎麼會有生辰八字呢,這人一生下來運數便是註定的,壽運多長,能享多少金銀食多少米穿多少衣都由天定,半點勉強不得。”
“照嬤嬤這樣說我可得省着點吃用,若短短時月用盡了那豈不是運數都沒了?”
慕嬤嬤輕輕一笑,“看都是老奴不會說話了,王妃自是命數極好的大富大貴之人,便是享用再多也是該的。”
錦院裡一片祥和的逗趣着,留春觀中卻氣氛沉悶。
三主公嘟着嘴看了洪湘玉一眼,“阿玉,今兒中秋佳節你把我叫這裡來不會是讓我看你發呆的吧。”
洪湘玉似乎纔回過神來,扯了扯嘴角,“三主公,你說這留春觀怎麼樣?”
三主公四下環顧,“也就這樣吧,每年都來這裡好幾回,沒什麼新意,就說這荷花池吧,方方正正的品種也少,既比不上晉王府的荷園更比上宮裡華液池,那些牡丹園菊園之類的比不得御花園,便是這些房子更是比不上我的嬌娥宮。”
洪湘玉沉沉嘆一口氣,“若是我長久住在山上的道觀你說怎麼樣?”
三公主一愣,“住在道觀裡,爲什麼?你好好的榮王府不住爲什麼要住在這道觀裡?是不是那個榮王妃欺負你了?”
洪湘玉嘴角微微牽動,“沒有,我就是覺得這留春觀其實也挺不錯的,若是在這裡做個居士也挺好的。”
三公主一拍石桌,“還說沒人欺負你,我一看那榮王妃就不是個容人的,孫曉曉在宮裡母后都沒查出什麼,偏一回府就被拿了證據送去了清月觀,成國公府的人也忒膽小無用了,就這樣讓榮王府欺負了去,不過那孫曉曉我也看不上眼,懶得管她那樁破事。可若是她們敢欺負到你頭上來,我絕對不依,別說榮王妃便是懿貴妃我也要去罵一頓。”
洪湘玉把氣急敗壞的三主公拉着坐下,“好了,你生這閒氣做什麼,真沒人欺負我,我就是想着若是搬到這裡住着也挺好的,清靜自在。阿嬌,你是知道我的,我以前就想着怎麼逃離英國公府,所以才讓你求了皇后娘娘幫忙,如今我的心願已了,便沒什麼可求的了,就想着念念經安然度日。”
三公主聽了氣消了一些,畢竟以前的洪湘玉過的什麼日子她是看在眼裡的,至於洪湘玉說的心願已了她以爲就是想着出英國公府呢。“就算是想信佛唸經你也可以在榮王府裡修個佛堂呀,怎麼也比外頭強,你別看那些個大師道姑滿嘴慈悲的,心卻毒着呢,像清月觀裡,哪年不死一些人呀,我聽說那孫曉曉都快被折磨得沒個人形了。你這樣瘦弱的身子哪經得起那些陰私手段的磋磨呢。”
洪湘玉愁緒染上眉頭,若是可以她也不願去道觀,可是祁榮給她留的時間不多了,這留春觀是京城裡最好的一處,離榮王府近離皇宮也不遠,若有個萬一她也能有個求救的地方。
看着洪湘玉似乎被打動的樣子,三公主再接再厲道:“你在榮王府便是現在沒得寵,可這往後的日子長着呢,那榮王爺就能一輩子只對着榮王妃?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貓?你只要在榮五府一日便一日是榮王側妃,是陛下親口封的側妃,只要你不作奸犯科誰拿你也沒得辦法,你誰都不用怕。”
洪湘玉想起祁榮那俊逸卻冰冷的臉寵,打了個激靈,他可不是個大度的,對孫曉曉能這樣毫不留情,對她自然也是可以的,現如今他還給她選擇的餘地,以後只怕是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了,她不能冒那個險。待在王府兩年了,祁榮對她都視而不見,即便以後要轉心也不會轉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