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亭邊走邊搖頭,就看到範嬤嬤迎面走過來。範嬤嬤原是霍大娘子身邊的人,來到京城後,做了後院的主管嬤嬤。九爺年紀還小,還沒有搬去前院,另有一道門是給他們這幾個年紀大些的小廝出入的,因此,張亭很少能遇到範嬤嬤,又因爲鮮少見面,所以他本能地對範嬤嬤有幾分畏懼。
霍家從上到下,女人都很難惹,以至於這些皮慣了的小廝們看到府裡有點身份的丫鬟婆子,全都是頭大如鬥,生怕被她們找茬兒。
張亭咧開嘴,讓自己笑得像朵綻放的喇叭花兒。
“範嬤嬤,您好啊。”
範嬤嬤哼了一聲,道:“霍大人送走了?”
張亭腦子轉得飛快,立時明白了,敢情範嬤嬤並非偶爾過來,在是衝着他來的。府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那麼多,範嬤嬤怎會親自來找他,不用問,這是大娘子吩咐的。
想起不怒自威的霍大娘子,張亭立刻收起臉上誇張的笑容,端端正正地站好,對範嬤嬤道:“回嬤嬤,霍大人已經走了。”
“繼續說。”範嬤嬤說道。
張亭咽口唾沫,把自己看到的全都說了一遍:“霍大人沒帶隨從,就連轎子也是街上拉腳的,霍大人臨走時對我說,讓我跟着九爺,一步也別離開,還說別讓九爺出府。”
範嬤嬤點點頭,對張亭道:“除了九爺以外,不要再對別人說了,你伯父和你兄弟也不許說。”
張亭連連稱是,看着範嬤嬤身姿如鬆的背影,悄悄抹了把汗。
這纔多一會兒啊,大娘子就知道了,還打發範嬤嬤來問他,可見大娘子對於這件事的慎重了。
張亭哪裡還敢停留,飛奔着去向霍柔風回話去了。
霍柔風聽完張亭的話,一頭霧水。
霍炎失蹤了,霍江擔心兒子,不是應該去叮囑霍思謹嗎?免得女兒也會出事。
關她霍九什麼事啊?
雖說都姓霍,可一個是隴西霍家,一個是杭州霍家,一個在西一個在南,兩家沒有丁點兒親戚關係。
霍柔風想起在永濟寺時,霍江甚至矢口否認他認識霍老爺,更是決口不提霍老爺幫他供養女兒的事情。
這樣的人,又怎會好心叮囑她啊。
有些事情不能想,越想越生氣,霍柔風爲了不讓自己氣成大肚子蟈蟈,只好又想了想霍江在阿花的利爪下救她的事情。
果然,這一招很有用,她這樣想了想,心裡的氣就消了。
她靠在大迎枕上,翹着二郎腿,思忖着怎麼樣才能讓霍江主動把這件事捅到皇帝面前。
她想了幾個辦法,都被她否決了,霍江的性子,不會這樣做的。
唉,霍柔風忽然發現,霍江這種看似毫無亮點的人,卻讓人抓不住半分把柄,他不圓滑,可是想要把他抓在手心裡,卻是難於上青天。
霍柔風腦海裡掠過一個念頭,霍江這是自保之道吧。
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即逝,因爲霍柔風實在想不出來,霍江那種人本性就應該是這樣的吧,哪裡還用爲了自保而僞裝。
可是無論霍柔風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霍江爲何要來見她,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一覺醒來,已是掌燈時分,霍柔風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喊餓,第二件事就是要吃羊蠍子火鍋。
冬天裡竈上常備着羊蠍子,沒過一會兒,炕桌上就擺上了。霍柔風邊吃邊問采芹:“我姐讓人來找過我嗎?”
采芹道:“沒,奴婢看着快到晚膳時分,便讓人去向大娘子說一聲,大娘子說您想睡就睡吧,讓奴婢們不要吵到您。”
霍柔風哦了一聲,專心致志地啃羊蠍子。啃着啃着,她忽然擡頭問道:“花三娘回來過嗎?”
采芹忙道:“她的人雖然沒有回來,可是讓人給奴婢帶過話,說她出去串門子,出了正月纔回來。”
霍柔風點點頭,展懷說過花三孃的事,花三娘就在霍江府裡,也不知道她是找的什麼門路,居然在霍家撈了個幫傭的差事。
見她不問了,采芹才慢悠悠地說道:“就在您睡覺的時候,外頭的人遞話進來,說是霍大人的轎子剛走,就有個小丫頭從大樹後頭閃身出來,看着霍大人的轎子好一會兒,這才走了。”
霍柔風一怔,問道:“什麼樣的丫頭?”
采芹道:“奴婢也是聽外頭的人說的,說是十五六歲,長得齊整,不是咱府裡的人,似乎也沒有見到過,不像是曾經來府裡做客的人家的。”
霍柔風蹙起眉頭,霍江沒穿官服,不帶隨從,在街上隨便找了一頂轎子,而且還是走後門,他做得如此隱密,居然還會被人盯梢,這個小丫頭的幕後指使,要麼是像錦衣衛那樣無處不在的探子,要麼就是霍江身邊的人。
如果是錦衣衛,他們自己遠比那個小丫頭要強多了,斷不會被霍家的人看到。
因此,那小丫頭背後的人,是霍江身邊的人才更有可能。
不知怎麼的,霍柔風首先想到的便是霍思謹。
可是霍思謹爲何要讓丫頭來盯着自己的親爹呢?
霍柔風越發盼着花三娘回來了,話說過年的時候,府裡這麼忙,花三娘卻跑去別家府裡幫工,僅是這一條,霍柔風就足能讓花三娘爲她去查一件事了。
霍柔風用雙手拿起一塊羊蠍子,放到嘴邊繼續啃了起來。
而此時的霍思謹,正聽着翠縷說起白天的事來。
“大老爺的轎子在前面走,奴婢便也僱了一頂轎子,遠遠地在後面跟着。就見大老爺的轎子在翰林院不遠處停下,大老爺走下轎子,卻沒有去翰林院,而是卻是附近的東小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