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不但要見識見識這頭小老虎,還要給他戴上緊箍咒。這頭小老虎太野也太膽大包天了,想要讓他長成人見人俱的大老虎,還要有一番馴養。”
太后說完,重又閉目養神。
慶王的眉頭微動,細細品味着這番話的含意,良久,他才問道:“母后想要用他?”
太后依然閉着雙眸,嘴角卻是似笑非笑:“是啊,和爹孃分開的虎崽子,誰不想拒爲己有?也只有皇帝纔看不透這些。”
“母后,展懷剛剛及冠,還是個毛孩子,以他現在的身份,遠不能與二皇兄的人抗衡,再說,閩國公也不會單憑小兒子的三言兩語,便站到我們這邊,恕孩兒蠢笨,還是無法明白,展懷究竟能夠做什麼?”慶王沒有誇張,他的確一頭霧水。
太后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據哀家所知,展家的男丁都是十來歲便隱姓埋名去從軍了,這個展懷雖然是閩國公老來得子,可也沒有例外,十來歲時便給長官餵馬,一步步從養馬的小兵提拔上來,去年他第一次領兵出征,便打沉了倭人的戰船,還把倭人追出幾百裡。慶王,你看,這樣的展懷可有能用之處?”
這些事情慶王當然也知道,他詫異地看着太后:“他能領兵,可是......母后,您該不會是想讓展懷帶罪立功,帶領人馬去打三哥?”
太后的聲音冷得像寒冬臘月裡清晨屋檐下的冰柱子,尖利冷酷:“怎麼?慶王是覺得展懷打不了這仗呢,還是覺得他比得上榮王?”
慶王苦笑:“我們兄弟幾人,只有三皇兄是最精通兵法的,孩兒還記得,那是想讓三皇兄陪我玩,他總是沒有空閒,要麼苦練武功,要麼就帶同服侍他的那些人玩領兵打仗的遊戲。且,這些年來,三皇兄在陝西養了不少門客,這些人當中若許也會有能人智者,如今的三皇兄,自是不能與當年同日而語。
“展懷只是毛頭小子,他不是三皇兄的對手。”慶王一字一句地說道,每一個字都似是在使出全身力量。”
“無論他是不是榮王的對手,他站在那裡代表着展家,代表着閩國公府,而你的三皇兄,卻需要一個這樣的人來阻上一阻。”
“慶王,你要明白,母后不但不想讓榮王的軍隊打進京城,亦不想親眼看着他坐上那把椅子。這椅子不是他的,這天下也不是,所以一定要有一個人出來攔住他,哪怕多給那個人幾處地方,也不能讓慶王如此順暢。”
說到最後,太后的聲音已經沙啞。
榮王的確比皇帝更加合適坐那把椅子,但是太后卻不想把那把椅子交給他。
慶王心中怦怦直跳,太后並非只是想把虎崽子拒爲己有,她更想操控這場戰爭!
即使父皇在世,也不會有這樣的雄心,而自己更是從未想過。
他一直認爲,皇帝與榮王或許會兩敗俱傷,那時,他便能坐收漁翁之力,因此,他纔要用更多的錢,收攏朝堂內外的可用之人,到時候纔能有一呼百應之能。
他呆呆地望着太后,許久,才說道:“母后想讓展懷領兵去打三皇兄?”
太后淡淡地說道:“以前哀家倒也沒有想到,如今看來,展家也是存了這個心,不對,是展家那個虎崽子有這個心思,他想要脫開父兄,離開福建,自己到北方來領兵,不論他是想在揚名立萬,還是想與父兄一較高下,領兵,都是展懷的想法。”
慶王已經說不出話來,他忽然發現,母后所說的全都正確。
慶王走出慈寧宮的時候,恰好遇到芳儀長公主,自從太后稱病,芳儀長公主便留在宮中侍疾。
慶王已有些日子沒有見過這位皇姐了,此時一看,不由得眉頭皺了起來。
芳儀長公主神情憔悴,眼下一片烏青。
“皇姐,我看你氣色不好,還是請太醫看看吧,不要母后的身子還沒有好,你卻又病倒了。”慶王關切地問道。
對於先帝的女兒們,太后遠比對待妃嬪所出的皇子要仁慈得多。
慈寧宮裡常有幾位長公主出出進進,她們雖然不如芳儀親厚,可是也很得太后喜愛。
這一次得知太后抱恙,便有七八位長公主前來輪流侍疾,其中以芳儀最爲尊貴,又比其他幾個年長一些,這輪值守夜的活兒,輪也輪不到她頭上。
因此,慶王又補上一句:“我去和母后說一聲,這就送你回公主府吧。”
芳儀長公主笑容勉強:“回去也沒事,還不如在這裡。”
慶王心頭一動,但很快便釋然了。
原來是他想錯了,居然以爲長公主和駙馬恩恩愛愛呢,有時他甚至擔心,有朝一日長公主會與展家站到一起。
他們都是一樣的人,他們是沒有必要與自己的丈夫或者妻子情深意重的。
他是皇子,倒是還好一些,只要正妻的孃家能夠對自己有所幫助便可以了,親王府裡中尚有十幾個有名份的名額,足能安置自己真心喜歡的女子。
但是做爲公主,便不如皇子了。本朝的公主,不對,是歷朝歷代都是如此,要麼是用來聯姻,要麼便是做爲賞賜,下嫁到朝中勳貴或者重臣之家。
雖然公主們養面首,已經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可也不能明目張膽,更不能給這些面首們一個名份。
因此,若是聽說芳儀長公主養了面首,他反而並不吃驚,倒是發現芳儀與展愉情深,他才覺得異樣。
現在看來,那全是自己誤會了,長公主與駙馬的婚姻也只是淡如清水而已。
慶王鬆了一口氣,對芳儀長公主道:“有個江南來的戲班子,初來京城,我看了兩出,覺得還不錯,尤其是一文一武兩個小生,不但生得漂亮,而且唱作俱佳,等到母后身子好了,我給皇姐送到公主府裡,皇姐看看我的眼光好不好。”
芳儀長公主笑道:“你啊,總弄這些有的沒的,你想送就送吧,最好連同打賞的銀子一起送過來,聽說你最近賺了不少,皇姐可是缺錢的緊。”
慶王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神情,長公主不會無緣無故提到銀子,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