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輕舟覺得吧,展懷有氣魄有頭腦有膽識,長得也順眼,出身更加不用說,在他認識的人裡,如果分成上中下三品,展懷算是中上的。
之所以只能算中上,而非上品,則是因爲展懷的眼光着實是太差了。
差就差在展懷竟然看上了霍九。
霍輕舟咧咧嘴,再咧咧嘴。
武夫就是武夫,這什麼眼光啊,真該帶着展懷在京城裡逛逛,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千嬌百媚,如花似玉,就霍九那樣的,若是放在假小子堆裡或許算是拔尖的,可若是把她當成女的,那就......
霍輕舟又咧嘴。
“喂,你咧嘴幹嘛?喝不慣大紅袍,嫌苦?”霍柔風挖苦。
霍輕舟嗤的笑了:“霍九,我不會告訴你的,免得你受不了自尋短見。”
霍柔風哼了一聲,像看大騾子大馬一樣上上下下打量着霍輕舟,良久才道:“長得人模狗樣,說話像噴糞一樣。”
“噴糞?老子我還是頭回......我還是頭回見到......算了,看在展懷的面子上不和你計較,我要睡覺了,你別擾我清夢。”
霍輕舟索性閉上了眼睛,霍九雖然是個假小子,可也還能算是女的,他霍大公子風|流倜儻,可不會對女人爆粗口。
可是他也沒有見過哪個女的會說出“噴糞”這樣粗鄙的話啊。
霍輕舟撫額,展懷的眼光啊,也太獨到了。
算了算了,他答應過展懷,以後是要照顧霍九的,如果真把霍九給得罪了,好像也不太好吧。
霍輕舟閉目養神,原本是想裝睡,可是卻真的睡着了。
可是他剛剛睡着,就被霍柔風給吵醒了。
“喂,霍炎,我差點兒忘了問你呢,上次你寫的那個故事,後來怎麼樣了?”霍柔風在他耳邊大聲聒噪。
霍輕舟揉揉太陽穴,無奈地睜開眼睛,想了一會兒,纔想起霍九說的是什麼。
那天霍九宿在莊子裡,展懷就打發小夜過來,讓他寫故事,說霍九每天晚上都要讓丫頭念段書才能睡着,他爲此非常氣憤,不過還是寫了幾頁紙讓小夜帶過去。
“你聽到哪兒了,我怎麼知道你說的後來是什麼時候。”他沒好氣地說道。
霍柔風道:“那天我太困了,沒聽多少就睡着了,我只是記得有一個白衣少年,還有一位穿紅衣的巾幗英雄,擅使一柄長槍。”
霍輕舟繼續揉着太陽穴,那天小夜帶着紙筆來找他,還順便告訴他:“五爺說了,霍九爺最喜歡聽打仗的故事,尤其是要有女英雄的。”
於是他想都沒想,就把這個故事寫了出來。
這是他小的時候,聽母親講過的故事。
那時母親獨自住在莊子裡,有一次母親讓人帶信過來,說是想他了,讓他到莊子裡去。其實那次他才從莊子裡回來,也不過兩三天而已。
父親要上朝,沒有時間送他過去,便讓教他武功的師傅陪着他一起去了莊子。
到了莊子,母親卻把武功師傅打發回去,說是想讓他在莊子裡多住幾天。
以前也經常這樣,他便在莊子裡住了下來,每天爬樹打鳥,比在京城裡要快活多了。
到了第三天的時候,母親說要帶他去走親戚,母親是名門閨秀,孃家卻是在很遠的南方,在北方沒有親戚,他還是第一次跟着母親去走親戚,他很好奇,一路上不停地問這問那,可母親只是笑而不語,他問得多了,母親就給他講了一個故事,便是他寫給霍九的那個故事。
那也是唯一一次他跟母親去走親戚,不久後母親身體便越來越差,半年後便去世了。
因此,他對這次走親戚的情景記憶猶深,對母親給他講的這個故事更是無法忘記。
母親的親戚是一個懷孕的婦人,看上去應該和母親差不多的歲數,但是和母親是完全不同的氣質。母親是典型的大家閨秀,言不高聲,笑不露齒,但這位婦人卻不一樣,她笑得很爽朗,甚至明明眼睛裡都是淚,可還是哈哈大笑。
他看到她悄悄拭去眼淚,可是轉過身來卻又是一張明豔的笑臉。
後來母親讓他到外面去玩,他對這女子滿是好奇,就悄悄躲在門外偷聽,他聽到母親說:“他也很後悔,可是我還是不能原諒他。”
那女子沒有說話,許久才說:“你把小炎教得很好,我本來還擔心小炎跟着他也會像他一樣,還好一點也不像。”
母親說:“小炎很聰明,也很懂事,你不用擔心他,倒是你自己,我看你的氣色可不太好,要不你多住些日子,我找位千金科的大夫給你好好調養調養身子。”
女子道:“我明天就要走了,福伯會來接我,我到河南養胎,那裡有我們家的老宅子,如果一切順利,我就在河南生產了。唉,原本我們來京城,是想和你們商量,接小炎回去,可是沒有想到......”
她說到這裡,便不說了,屋裡傳來低沉的哭泣聲。
他還想再聽,後衣領忽然被人抓住,他回頭一看,是一個臉上有疤的女子。
疤臉女子一手提着他,一手捂住他的嘴,把他帶到了外面的院子,那時的他正在學武功,自以爲已經是高手了,可是被這疤臉女提着,卻絲毫動彈不得,直到疤臉女把他放下,他才得以揮拳打過去,可是那疤臉女輕輕鬆鬆就避開了他,笑着對他說道:“小公子,奴婢是燕娘,不會傷害小公子的,就是怕小公子弄出動靜,擾了我家小姐和霍夫人說話。”
說着,還從懷裡拿出松子糖來給他,道:“這糖是我家小姐自己做的,昨天晚上特意做出來給小公子吃的。”
他皺眉,滿臉嫌棄:“我又不是女孩子,我不愛吃糖。”
燕娘卻不肯做罷,捧着那包松子糖道:“小公子就嘗一顆,松子是小姐和表少爺從關外帶來的,可惜路上......這是小姐的心意,您就嘗一顆,小姐知道了一定會高興。”
“你家小姐就是挺着大肚子的那位姨姨?”他好奇地問道。
燕娘點點頭,道:“小公子想要個小弟弟呢,還是想要個小妹妹?”
他切了一聲,拈起一顆松子糖含在嘴裡,道:“她又不是我娘,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和我啥關係,好了,我吃了糖了,你別煩我了,我自己去玩了。”
說完,他便一溜煙兒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