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柔風抹了抹眼睛,九爺只流血不流淚,她纔不要哭。
她從來也沒有在展懷面前哭過,一次也沒有。
她忽然想到,如果展懷看到她的淚水,展懷會說什麼呢?
“別哭了!”
他一定會這樣說吧。
那真是一個很丟人很丟人的場面。
霍柔風揚聲對張軒說道:“走,我們去......去找黃顯俊!”
她沒有走來時的路,而是繞了一圈兒纔去黃家,路上,張亭告訴她:“九爺,小的看到有幾個人像是展五爺手下的,小的在豐臺見過。”
霍柔風點點頭,當她得知花三娘在魚攤的時候,便猜到展懷已經佈置了人手,可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展懷卻唯獨避開從這裡到雙井衚衕的這條路。
也就是說,一旦發生變故,展懷會逃走,卻不會逃向雙井衚衕。
他還是在保護她。
霍柔風心裡五味雜陳,好像有什麼在心頭閃過,可是她想要抓住看個究竟,卻又一閃即逝。
不知不覺,便到了黃府。
黃家是皇商,素來與宗室走動密切,因此,現在的這座宅子是十年前才搬進來的,這裡不如老宅子寬敞,可是難得的是離宗室營很近,離福王府和鎮國將軍府也不遠,方便親戚之間常來常往。
今天是正月十六,京城裡有“走百步,去百病”的說法。黃顯俊打扮齊整,正準備出門去找蘆瑜,然後一起到雙井衚衕,叫上霍九出去玩兒。
他正要出門,就聽說霍九來了。
黃顯俊又驚又喜,新年好兆頭,這就叫心想事成,想去找誰,誰就主動來了,如果蘆瑜也有馬車就好了,省得他每次還要再去蘆家接人。
“霍九,你怎麼跑過來了,這兩天沒見你,我還以爲你家裡來了親戚,你要幫着你姐招待客人呢。”
霍柔風開門見山,直接問道:“慶王府裡有你家熟人嗎?”
她當然不能直接說有沒有內應,黃家是萬金油,宮裡宮外二十四衙門都有他家熟人,論起打聽消息,沒有人能比黃家來得更快更準了。
“霍九,你家也和慶王府做着生意啊,依我看那個蘇淺像是挺欣賞你,你想打聽什麼事,直接問他不就行了?”黃顯俊有些奇怪,和慶王府的生意他也有份,可是霍九卻像是對慶王府避之不及似的,從不親自過問生意上的事情,這次是怎麼了?怎麼忽然要打聽慶王府的事了?
霍柔風道:“蘇淺和慶王是什麼關係?有些事我能問他嗎?我問了他,也就等於是問了慶王爺,我和蘇淺可沒有多深的交情。”
黃顯俊摸摸自己的大腦袋,想想也是,蘇淺雖然只是伴讀,無官無職,可是就連表哥沈彥青對蘇淺也另眼相待,這樣的人,又豈是霍九一個小孩子就能相於的呢。
“霍九,你要打聽什麼事?如果只是小事兒,我就能打聽出來,可如果是大事,那我就去找表哥幫忙。”黃顯俊說道。
霍柔風笑了:“好哥們兒,我就知道你會有辦法的。”
一向以來,黃顯俊最得意的事情,莫過於他的人面廣、關係多,聽霍柔風這麼一誇,不覺又挺起胸脯,道:“你說吧,包在我身上,哥哥保管給你查個水落石出。”
說得倒像是有什麼機密大事似的。
霍柔風笑道:“也沒啥,我想知道慶王爺平時可去拜佛菩薩,如果去,那是去哪座寺院,都是什麼時候去,有沒有點長明燈什麼的。”
“啊?霍九,你是吃飽了撐的吧,沒事打聽這些做什麼,幹嘛,你想沾沾慶王爺的福氣,也想拜同一尊神?”黃顯俊笑着問道。
他雖然這樣說,可也並不以爲然。他只比霍柔風年長一歲,只是因爲從小就長在京城這個圈子裡,父親又刻意培養,他才一副老練的模樣,其實骨子裡也還是個半大孩子,他們這個年齡,正是什麼都敢想,什麼都不在乎的時候,在他眼裡,霍九要打聽慶王去哪裡拜佛菩薩,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或許就是爲了好玩呢。
霍柔風笑着說道:“是啊,我就是想要沾沾慶王爺的福氣,也想和他老人家去同一座廟,拜同一尊神。”
黃顯俊根本沒有多想,就把胸脯拍得啪啪響:“交給我吧,走,咱們先去將軍府,這個時辰表哥肯定還在府裡沒有出門,如果慶王爺真的愛拜佛菩薩,表哥一準兒會知道。”
他說着就往外走,剛剛走到門檻前,跨到半空裡的一條腿又硬生生收了回來,差點讓跟在後面的霍柔風一頭撞上去。
“霍九,你糊塗了?上次你在永濟寺的功德殿大出風頭時,慶王爺不是也去了嗎?京城裡的寺廟當中,太后最喜歡去永濟寺,慶王爺是太后的小兒子,依我看,他應該也常去永濟寺吧。”黃顯俊說道。
霍柔風搖搖頭:“你娘常去的地方,你也喜歡去的嗎?”
黃顯俊聞言一怔,像霍柔風一樣,把大腦袋搖成了撥郎鼓:“非也非也,但凡是我娘常去的地方,我避之不及,除非她把我硬抓着過去,否則我纔不會去。”
霍柔風笑道:“我猜慶王爺也不會去太后常去的地方,就像你一樣,避之不及。”
黃顯俊哈哈大笑,霍九說得太有道理了,比如說他娘常去的寶月庵,他從八歲以後就沒有跟着去過。
走在路上,黃顯俊還和霍柔風開玩笑:“霍九,你已經夠有福的了,還想要沾慶王爺的福氣,你想幹嘛?你還缺什麼嗎?和你比,我都不想活了,你要錢有錢,要私產有私產,現在連官身都有了,唉,我想要用銀子,還要到我爹的帳上去拿,哪像你啊,自己就有好幾個管帳的,唉,人比人氣死人。”
霍柔風冷哼:“你還羨慕我?你回家和你爹說,你羨慕我有私產,看你爹不搧你纔怪。”
黃顯俊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想想也是,霍九之所以有私產,是因爲父母雙亡又無長兄,可自己的爹孃活得好好的,他當然不能置辦私產了,這件事上不能比,他爹真的會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