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柔風牽着金豆兒轉身就走,張昇平則招呼着護衛們坐下,繼續吃吃喝喝。他們全都沒有去看匡凡幾人,就好像這些人已經是幾個死人。
掐指算來,張昇平跟在霍柔風身邊已有六年,他親眼看着九爺從男的變成女的,也親眼看到霍柔風從哇哇大哭的孩子變成現在這個冷靜霸氣的少女。
他更喜歡現在的九爺,就像剛纔,得知這幾人是來押送他們進京的,九爺立刻就讓他們把這些人收拾掉,不問這些人的來歷,更不問這些人的目的。
九爺不喜歡受制於人,除了大娘子以外,就連霍小狀元也不行。
看着茶寮外悠閒悠哉的一人一狗,匡凡臉色陰晴不定,霍九和傳說中的不一樣,是他輕敵了嗎?
他沒有動,雖然對方人數是他的三倍,但是他很自信,商賈人家的護衛即使有幾下子,也和他的人不可相提並論。
他靜靜地看着這些人吃飯,他們吃的都是自帶的乾糧,即使只是路上打尖兒,霍九用的杯盞碗筷也是自己帶來的。
這倒像是傳聞中霍九驕奢的氣派,據說霍九隔三差五就花重金買古董字畫,但他不收藏,玩夠了就轉手賣出去,京城裡的古董行裡都認識這位霍九爺,初時還把他當成冤大頭,可是時日長了,再也沒人敢騙他,因爲霍九爺從他們手裡買回來的那些高價貨,至少讓他們再擡高三成賣出去,最後啞巴吃黃連的還是他們,但他們又不敢得罪霍九,因爲還要靠着霍九給他們兜底。
這一年半載,京城裡盛傳霍九病得快要死了,不過看來傳聞就是傳聞,眼前的霍九非但不像是病入膏荒,還比大多數人都要健康許多。
匡凡和他帶的幾個人站在茶寮外面,紋絲不動。
裡面的人終於吃飽喝足,霍九牽着狗回來,二十幾人走出茶寮,翻身上馬。
所有人都好像沒有看到匡凡幾人,即使在他們身邊經過時,也視若無睹。
只有坐在馱筐裡的那隻狗,瞪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警覺地打量着他們。
匡凡不由多看了那狗幾眼,只是街上常見的黃狗而已,身量不大,也不壯實,若不是脖子上那條又粗又亮的大金鍊子,誰都不會相信這是霍九的狗。
待到霍家的人全都上馬,上了官道,匡凡才做個揮手的手式,幾個人也上了馬,不遠不近跟在霍家馬隊後面。
約末走出三四里,前面是個三岔路口,北邊的那條路是往京城的方向,但是霍家馬隊卻拐到了西邊路口。
西邊那條路並非官道。
匡凡立刻警覺,但他沒有遲疑,雙腿一夾馬肚,率先追了出去。
霍家馬隊不緊不慢地走着,
路很崎嶇,坑窪不平,剛剛走出二里開外,匡凡便發現霍家馬隊停了下來。
匡凡冷笑,霍九還真是膽大包天,居然真要動手。
七個人,七把刀,齊齊揮出,向着霍家馬隊衝了過去。
看到他們舉刀的姿勢,張昇平心中一凜,他正要猶豫,便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清亮婉轉的女聲,和剛纔在茶寮裡故意佯裝的不一樣,這是霍九爺原本的聲音。
“一個不留,格殺勿論!”
張昇平自嘲地笑了,年紀越大,膽子反而越小了,既然已經認出這些人的身份,那就更不能留下活口。
剛一交手,張昇平就明白了,爲什麼對方只有七個人,卻毫不畏懼,這些人的確是強者,而且還是勇者。
他們招式狠辣,刀刀索命,竟然也是不想留下活口。
而匡凡此時心頭也是一驚,他發現自己低估了這些人。
無論何種時候,低估對手都是致命的錯誤,他知道霍九正站在遠處,注視着這一場廝殺,但是他無暇去看霍九的神情,他已不能分身,他被張昇平和另外兩名護衛纏住,十幾個回合下來,他身上已經掛彩。
他冷笑:“以多欺少,算什麼本事!”
張昇平道:“錦衣衛也會說以多欺少嗎?”
這些人是錦衣衛,刀客之中唯有錦衣衛揮刀起手式是這樣的。雖然他們揮出的不是繡春刀,但揚起手中刀的一剎那,張昇平便認出了他們。
張昇平忽然有一種感覺,九爺或許早在茶寮中便已經猜到了這些人的身份,否則不會下令把這些人收拾了。
雖然不知道錦衣衛爲何要押送他們或者是要殺人滅口,但是想要改變這一切,就是搶先一步,把這些人全都殺光。
這是自保。
此時匡凡很想看看霍九,他想知道霍九是不是正在笑,他還想知道霍九爲何有這麼大的膽子,明知道他們是錦衣衛,還要下殺手。
可是他已經不能去看了,他聽到了同伴的慘叫,從這些叫聲中他能猜到,同行的七人之中,至少已經摺了兩人。
圍攻他的人越來越多,刀劍撞擊聲中,他聽到剛纔最先和他動手的那個人高聲喊道:“姓匡的可否留個活口?”
隨後,匡凡便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那聲音清脆甜美,帶了點童音,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留下姓匡的也沒有用,他什麼都不會說。”
這一刻,匡凡忽然明白了,這個聲音是......霍九!
難怪他覺得耳熟,就在剛纔,他在茶寮裡剛剛聽到過,或許這個纔是霍九本來的聲音吧,現在想來,茶寮裡的那把聲音分明就是壓低嗓音發出來的。
“霍九,你以多勝少,算什麼......”
後面的話沒有說完,因爲一股鮮血已從匡凡脖頸處涌了出來,他瞪大着眼睛,至死也不敢相信,霍九真的敢殺他。
他是錦衣衛!
金豆兒吸吸鼻子,它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兒,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霍柔風拍拍它的腦門兒,對張昇平道:“看看他們身上有什麼物件兒。”
片刻後,張亭拿了幾隻牌子過來:“九爺,您看。”
幾隻牌子一模一樣,霍柔風接過一隻仔細去看,這並非是錦衣衛的腰牌,但是似曾相識。
霍柔風眯起眼睛,把這隻牌子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忽然想起來了。
當年從無錫去杭州的路上,恰遇無錫衛搜查細作,花三娘曾經拿出一枚牌子,領兵的將官看到之後,便退了出去。
花三孃的牌子是假的,但是這些可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