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祖宅是在漢中,當年爲了方便做生意纔在西安和榆林置了宅產,但是女眷們平時還是住在漢中,只有從族裡分出來的四房一家人在榆林。
這陣子霍柔風來到西安待產,吳寶中讓能說回道的大兒媳來到西安,隔三差五就來陪着霍柔風說說話,吳太太則是算着霍柔風要生產了,才特意從漢中趕過來的。
回到府裡,吳太太便問吳大奶奶:“這陣子你不是也常去看望五夫人啊,就沒有聽她提起過彬彬?”
吳大奶奶苦笑:“娘,咱家真正能在五夫人面前多說幾句話的,就只有欣欣和彬彬,平日裡我要去見五夫人,也要提前幾天遞帖子才行,說上幾句話就要告辭,哪裡能摸清五夫人的心思。”
吳太太沉着臉,沒好氣地瞪了兒媳一眼,真是笨啊,平時東家長西家短的,我看你挺能說的,到了正事上,反而比不上二房和四房的兩個丫頭。
可惜自己沒有嫡出的女兒,否則當日老爺也不會讓四房的欣欣過去了。
聽今天霍柔風說的那番話,是挑剔吳家苛待吳彬彬了,這可怎麼得了,若是給五夫人覺得吳家做事不厚道,那麼影響到的,可不是一兩個女兒的事,而是老爺的大事。
爲了這件大事,吳家可是準備搭上一家人的性命的,否則也不會早早地把四房分出去了。
吳太太整夜沒有閤眼,次日一大早,便動身親自去榆林找吳寶中商量對策。
自從吳家發財以後,女眷們養尊處優,若不是二房出事,她們還以爲可以平安富貴地過一輩子。也多虧出了那件事,吳家才認清了自己,他們再有錢,也只是遠在西北的土財主,就連單家區區一個千戶,就能把他們踩在腳底下。
雖然後來攀上了展懷,可是過去那些提心吊膽的日子,依然是吳家每個人的噩夢。
吳太太不敢怠慢,她急匆匆趕到榆林,把霍柔風的那番話原原本本告訴了吳寶中。
吳寶中道:“是我疏忽了,我只想到彬彬在針線坊裡清清靜靜,卻忘了針線坊其實也是五夫人的。”
天涼好個秋,霍柔風透過西洋玻璃窗子,看着院子裡新堆起來的菊山。
婆婆說她在月子裡不能出去賞秋,便想出這個法子,洗三禮剛過,展懷便動身去了甘州,這些日子,霍柔風倒也並不孤單,窗子外面是奼紫嫣紅的菊山,屋裡還有丫鬟們給她讀詞話本子。
更令她驚喜的是,阿裳幾乎一天一個樣,那張關二爺的小紅臉沒有了,五官越發分明。她的眉眼都隨了展懷,飛揚的眉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雙眼皮,長睫毛,鼻子和嘴則隨了霍柔風。
這也是霍柔風遺憾的地方,小時候她的鼻樑有點塌,被展懷笑話以後,她每天都讓丫鬟們給她捏鼻樑,後來雖然還是不夠高挺,可也不是塌鼻樑了。
阿裳偏偏就遺傳了她的鼻子。
霍柔風決定從小抓起,每天親手給女兒捏鼻子。
可是她剛剛捏了兩次,就被謝紅琳看到了。
那天她正給女兒捏鼻子,胳膊上就捱了一記,她在做月子,她娘就打她!
這倒是不擔心她會落下病根了!
霍柔風抱着胳膊,在謝紅琳面前哭得咿咿呀呀,又捱了她娘幾個白眼。
於是從那天以後,每次她把孩子抱過來時,都會有一堆人盯着她,防着她再給阿裳捏這捏那。
霍柔風覺得她的好日子到頭了,而且這日子就快要沒法過了,已經不能出門了,現在連給女兒捏鼻子也不行!
好不容易展懷回來了,看着她的滿臉委屈,展懷笑着拍拍她的臉,道:“告訴你一件高興的事,甘州和酒泉的佈防都已經安排妥當,現在就等着你把身子調養好了。”
身子調養好了要做什麼,展懷不用細說,霍柔風也心知肚明。
“聽說錦衣衛在江南鬧騰得很歡,我哥怎麼樣?”霍柔風問道。
展懷道:“大舅哥去了杭州,他在那邊很安全,錦衣衛雖然在金陵抓了很多人,可是卻沒敢動粗,趙旭拿着聖旨去找赫剛,被赫剛一腳踹了出來。”
“啊?”霍柔風雙眼冒光,坐月子坐的,她已經快成了坐井觀天的小青蛙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趙旭對赫剛本就忌憚,這次是等到了聖旨纔敢去,可沒有想到,赫剛連一點面子都不給他,赫剛是練武的,趙旭只是文官,赫剛的那一腳踹斷了趙旭的兩根肋骨,至今還在金陵養病。”
“大哥呢?”霍柔風問道,趙旭是皇帝派到江南勸說展忱的,只是後來赫剛捉拿君子議的人,滿朝皆驚,皇帝便又派趙旭去制止赫剛,這纔有了趙旭被赫剛踹的事。
“大哥之所以渡江,原本也是爲了嚇嚇他們,目的達到,便退回了浙江,如今他的軍隊都在浙江,所以我才能給你打保票,大舅哥在杭州很安全。”
霍柔風鬆了一口氣,又問起河南的事,展懷道:“河南的張寶辰是太平會的人,所以小九,待到我們起事時,太平會可能會成爲最大的敵手。”
現在展懷還不能貿然向河南發兵,而朝廷的軍隊在河南接連敗退,如今河南大半的地盤都是張寶辰的。
兩人默然,不約而同都想到了還在韃剌的謝思成。
眼下局勢已經很清晰了,順天和張寶辰在中原起兵,乍看只是小打小鬧,而實際上,關外還有隨時準備出兵的謝思成。
到了那個時候,裡應外合,就會以成爲展懷和霍柔風最大的敵手。
展忱雖然手握重兵,但是展家軍擅長的是水戰,當年精心培植的五萬陸軍如今都在西北,展忱手裡的都是水兵,這也是他之所以不會真正過江的主要原因。
展忱藉着打慶王的機會,把軍隊正大光明地進入江南,這和以前只在沿海有很大的區別。
朝廷只想着不讓展忱過江,卻忘了一旦西北動了,守住江南的展忱便能成爲展懷的堅強後盾。